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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第60章 文 / 夢溪石

    男人,尤其是郭質這個年齡段的少年,在異性面前總是更加喜歡表現的。

    就像現在,在劉楨的注視下,他踢得更加賣力,也更加認真,幾乎全身心地投入比賽,他所屬的這一隊在他的幫助下,一連進了好幾個球,歡呼聲此起彼伏,響徹雲霄,連離人群有一段距離的劉楨,也被震得耳膜陣陣顫動。

    好不容易等到比賽結束,郭質就迫不及待地撥開人群。

    「阿楨!」滿頭大汗的郭小郎君用力揮手,朝劉楨的方向跑過去。

    郭家也是世家大族,對規矩的講究比姬家只多不少,但是郭質與姬辭卻是完全不同的性子,如果說姬辭能夠靜下心去學習那些繁縟節的話,郭質則是奉行「大面上過得去,私底下不拘小節」的原則,在邾縣的時間並不比劉楨長,卻已經把那裡但凡跟吃喝玩樂沾邊的事情都摸透了。

    此番郭質偷偷跟著商隊來到咸陽找劉楨,但以他現在的身份是不可能直接找到劉楨的,郭質也不著急,先讓人往郡守府那邊遞了話,等房羽有空的時候再召見他,這廂瞧見有人在踢蹴鞠,心頭癢癢就跟著加入了,結果卻碰上了出城看球賽的劉楨。

    這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但是相比郭質與劉楨這對老熟人久別重逢的興奮,遠在宛縣,卻有人並不高興。

    「良人為何如此!」姚氏的教養素來很好,也絕不會像張氏那樣一驚一乍,但是現在她瞪著郭殊,臉上卻浮現出震驚的神色。「你早就知道阿質偷偷離家出走,卻一直將我瞞在鼓裡,難道阿質不是你的親兒,不是郭家的長子嗎?你卻竟然讓他孤身前往咸陽犯險!」

    郭殊很有耐心地向正妻解釋:「如今去咸陽並不危險,阿質如今也已十五了,論理你不該再將他當作孩童來看待,想我在阿質這般年紀的時候,就已經擔負起整個郭家的責任了!」

    郭家並沒有跟著劉遠進咸陽,因為當時劉遠能帶的人不多,他們本想等劉遠在咸陽定下來,再隨同前往,結果沒過多久,就傳來項羽把咸陽周圍之地封給章邯的消息,劉遠被迫從咸陽撤出來,將南陽的宛縣定為王城,於是他們也用不著去咸陽了,而是直接從邾縣出發前往宛縣。

    又過了些日子,更令人驚詫的消息傳來,郭殊等人這才知道,劉遠帶著家眷前往宛縣,劉楨卻是唯一一個留在咸陽的劉家人,而且據說還是她自己主動要求留下的。

    縱然理智上知道咸陽城一時半會是安全無虞的,但是在經歷過戰國那段歲月的人都知道,戰爭形勢最是千變萬化,誰也不知道前一刻還跟你親親熱熱的盟友,是不是下一刻就變臉倒戈了,以如今天下的局面,這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這種情況下,劉楨的處境就令人堪憂了。

    姚氏很佩服她的勇氣,同樣身為一個女性,她覺得劉楨僅僅只是一個小姑娘,就有如此莫大的勇氣,實在令人佩服得很。

    但是佩服歸佩服,讓她把兒子送到咸陽,她是萬萬不肯幹的。

    誰知道郭質竟然一聲不吭跑了!

    而且等姚氏冷靜下來一想,發現郭殊竟然也是知情並且默許的,否則單憑郭質,絕對不可能那麼順利就混入商隊,然後離開宛縣!

    這個發現讓她又驚又怒,禁不住質問起丈夫。

    「良人想要與豫王結親,我也是知曉的,一對小兒女既然互有情意,又於郭家有益,我自然毫無異議。」姚氏捺下自己的火氣,語調轉柔。「但是阿質是郭家長子,更是將來要繼承郭家族長之位的,良人如何忍心由他千里迢迢跑到咸陽去,這一路上若是碰到盜匪又如何是好?」

    郭殊道:「你就不必操這些沒影的閒心了,如今為了打通商路,從咸陽到南陽的官道時時都有兵力把守,少有盜匪出沒,等到阿質平安抵達咸陽,他就會給我們送信來的,劉楨獨自身處咸陽城,她再早慧,也不過是半大女子,內心必然惶恐不安,如若此時阿質出現在她面前,定能令她驚喜萬分,何愁二人感情不愈發堅固?」

    姚氏原本是不看好劉家的,她像這個時代大多數人一樣,建議將寶押在項羽身上,但是當時項羽的勢力已經很大,郭家再去投靠,充其量也只是隨大流,根本不會引起項羽的任何關注,這個時候郭殊就看中了劉遠,率族人來頭,還獻出大半財物,果然得到了劉遠的重用。

    隨著劉遠平步青雲,地盤勢力一步步擴大,姚氏也逐漸認同了郭殊的打算,她還知道,為了進一步拉攏郭家與劉遠的關係,郭殊想讓郭質娶劉楨。

    劉楨她是見過的,溫有禮,雖然禮節上還不能跟那些從小就培養的世家貴女相提並論,但是也已經挑不出什麼毛病了,最重要的是姚氏看得出郭質很喜歡劉楨,所以她也沒有反對這樁婚事。

    只是聽到郭殊這般說,她還是禁不住歎了口氣:「話雖如此,但良人真有把握,劉家就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沒有跟劉家結親,僅僅只是投奔在劉遠麾下,那等出了事,郭家還是能夠想辦法脫身的,一旦親事結下,那可就很難獨善其身了,郭殊身為郭家族長,拿著一族的命運去做政治投資,這實在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但跟郭家這樣的世家還有很多,要想避免走向沒落的命運,就得取得政治上的權力。像姬家,他們也免不了走上投靠項羽的道路,只不過姬家更加保守,所以先分了家,讓大房留守,二房和三房去做政治投資,一旦二房三房那邊失敗了,起碼還有姬辭這一支可以傳承下去。這就是姬家不願意跟劉家結親的真相,他們已經將得失都計算得非常精準,敢於像郭殊這樣把舉族都押上去的畢竟是少數。

    而現在他還要讓郭質娶劉楨,也就是說將郭家徹底綁上劉家的戰車。

    郭殊拈鬚頷首:「此事你盡可聽我的,如若這次劉楨真能守下咸陽城,只怕連帶劉楠在豫王心中的地位也會往上提一提,與劉家結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姚氏極其聰明,一聽就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良人的意思是,豫王以後……?」

    郭殊和姚氏的相處方式與劉遠和張氏之間不同,有一個能跟得上自己思想步伐的老婆,郭殊也願意和她多說一些,何況有時候姚氏還會為他提供一些合理的建議。

    聽懂了姚氏的未竟之語,郭殊點頭道:「如今天下大勢,雖然看似平靜,實則暗藏波瀾,西楚霸王挾天子以令諸侯,居心昭昭,路人皆知,天子卻未必肯被他長期挾制,諸侯王也未必肯屈居於項羽之下,旁的不提,就拿燕王韓廣與代王趙歇來說,他們起事比項羽還早,現在名位卻要排在項羽之後,內心只怕早有不服,再看雍王章邯,他本是前秦大將,只因投降項羽,就輕而易舉獲得關中要地,諸侯又豈能心服口服?還有豫王,」郭殊頓了頓,冷笑一聲,「項羽先是逼迫豫王讓出穎川郡,又將關中給了章邯,只留給他一個空殼咸陽,以豫王的為人,難道就認命了?依我看,這口氣隱而不發,估計也只是在等待時機罷了,一旦爆發出來,後果才是驚人哩!」

    姚氏這下完全聽明白了,郭殊想讓郭劉結兩姓之好,看中的不僅僅是如今劉遠身為諸侯王的地位,他看的是以後,他認定劉遠可以在諸侯中脫穎而出,甚至超越西楚霸王,到時候……

    想到這裡,姚氏忍不住將劉遠代入秦始皇的地位,再想想郭家到時候的地位,她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來。

    饒是再理智的人,也不可能在聯想到這副情景而保持鎮定如常!

    郭殊拍拍她的手背,給她降溫:「任何事情都有風險,我投豫王是如此,郭質現在去找劉楨也是如此,假使他自己不能學會避開危險,那一輩子也就注定只能躲在父母的庇護之下,不會有任何長進,我郭殊的長子,絕不可如此無能!」

    姚氏歎了口氣:「良人說得是。」

    對於郭殊和姚氏而言,以上這番話只能在內室裡說說,天下大勢雖然不能說跟他們無關,可是也輪不到他們挽袖子掄胳膊親自上陣,充其量也就是分析分析,站站隊,為自己和家族未來的命運籌劃一下罷了,但是對於另外一些人而言,他們才是真正能夠決定天下走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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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燕王韓廣看著來使,微微有點詫異:「你說豫王邀我們到常山王處作客?」

    使者拱手道:「正是,王上與大王暌違數月,甚為想念,奈何豫地離燕地甚遠,豫王不願令大王疲於奔波,便借了常山王之地,想請大王過去一敘別情。」

    韓廣摸摸下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跟劉遠之間的交往,僅止於上次項羽兵臨城下,大家跟著去撿便宜,最後劉遠親自來找他談判,將咸陽城的財寶分出一份給他,然後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在那之後,雖然彼此也有禮節性的書信往來,不過都談不上太深的交情。

    讓韓廣奇怪的是,常山王張耳跟劉遠什麼時候走得那麼近了?

    但也正因為如此,讓他不會太過懷疑劉遠是想將他引誘上門然後殺掉之類的居心。

    「除了我之外,他還邀請了誰?」

    使者答道:「還有殷王司馬昂,代王趙歇,齊相田榮。」

    聽到田榮的名字,韓廣微微意動。

    田榮是原齊王田儋之弟,田儋死了之後,田榮就繼承兄長的位置,自立為齊王,當然,那時候楚帝還沒得到天下承認,所謂的「王」都是自己封的。當時項羽正好要攻打章邯大軍,他就讓田榮幫忙,結果田榮沒有出兵相助,還推三阻四,項羽懷恨在心,後來分封諸侯的時候,就故意漏掉田榮,封了膠東王田市,封了濟北王田安,還封了一個齊王田都,全部都是田氏族人,偏偏就是不封田榮,沒能封王的田榮只得委委屈屈當了膠東王田市的國相。

    誰也不會知道田榮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不過只要是腦筋正常的,就不難想像,雖然起初是田榮沒有出兵協助項羽攻打章邯在先,但是他造反的資歷比項羽還要老,到頭來項羽分封諸侯,卻獨獨不封田榮,害他被向自己的侄子稱臣,他心裡不恨項羽才怪。

    韓廣讓使者退下之後,就召來自己的門客,問他們:劉遠這個邀請,他到底是去還是不去的好?

    門客的說法不一。有的認為他不應該去,理由是諸侯會盟,可能會引起項羽的忌憚和不滿,到時候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也有人覺得他應該去一趟,因為這些人裡邊,大多都是跟項羽有怨的,大王不也是對項羽有所不滿嗎,正好可以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如果有什麼好處的話,也可以順便分一杯羹。

    韓廣最近的心情很不爽,直接原因在於楚帝新近下了一道詔令,正式明確了一些典章制度,為了抬高項羽的地位,詔令裡還特別將項羽與諸侯王分別能夠享用的規制區別開來,譬如說西楚霸王的正妻可以稱王后,諸侯王的正妻只能稱王妃,連同諸侯們車輿的規格,出行儀仗的規格等等,都一併定了下來,令各諸侯封地遵行。

    大家都是諸侯王,可西楚霸王挾天子以令諸侯,他的正妻就能稱王后,他們的正妻卻要稱王妃,平白低人一等,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韓廣本來就因為自己處處被項羽壓了一頭而不滿,結果這道詔令簡直點燃了他心裡的導火索,讓他的星星之火變成燎原大火。

    所以在聽了門客們的話之後,他非但沒有熄滅這股火氣,反倒下定了去參加會盟的決心。

    會盟其實當然不能明著叫會盟,劉遠暫時還沒想惹怒項羽,跟他正面交鋒,所以劉遠只是借了張耳的場地,而不是直接在自己的地盤上發出邀請,邀請的內容也只是說請大家聚一聚,而且最好只帶一小隊侍從,以免引起楚帝的誤會。

    不單是韓廣等人,就連那些親近項羽的諸侯王,連同項羽本人,同樣也收到了邀請,這樣光明正大的邀約讓項羽想找他們的麻煩也不太容易,不過項羽也並沒有打算讓諸侯就這麼輕輕鬆鬆過關,於是他派了姬郢作為西楚的使者,參加這次會盟。

    但是范增並不贊同項羽如此溫和的做法,他的建議是:殺了劉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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