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阿德嘴上這樣說,但其實他的心裡也是惴惴不安,他從浴缸裡將沐青悠抱起時,鮮紅的血染滿了全身,場面觸目驚心,現在只要一閉眼睛,眼前就會立馬浮現出當時的畫面。
踏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的盡頭傳來。
兩人同時轉頭望去,只見一個黑影從遠處跑來,當他跑近時,才看清他的臉,是夏宇。
「夏總好。」兩人齊聲低頭問好。
夏宇停住腳步,大口喘著氣,問道:「她呢,在哪裡,怎麼樣了?」
「沐小姐還在手術室。」
「她進去多久了?」
「差不多兩個小時了。」
「……」
夏宇的心咯登一下,心頭湧起一陣畏懼,他看著阿德身上的血跡,一片片的暗紅色,狠狠地刺痛著他的眼睛。
「你們倆怎麼辦事的,不是讓你們好好看著人嘛,為什麼還會發生這種事!」夏宇厲聲訓斥道。
阿德和阿凱又低了低頭,一句話不說。
他們知道如果在這個時候和夏宇反駁,無疑是嫌自己的命活得太久。
夏宇怒瞪了兩人一眼,隨即走到一旁的座椅前坐下,黯然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那盞亮起的手術燈。
沐青悠,沒有我的准許,你不能死,知道嗎?
即便你真的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你,我會讓成千上萬隻惡鬼纏著你,讓你永生永世不得安寧,所以,你不準死,不準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手術燈仍舊沒有熄滅的趨勢。
夏宇的目光直直地盯著手術室的大門,他盼望著下一秒大門推開,醫生推著做完手術的沐青悠出來,可另一方面,他又害怕大門打開,因為那樣,他就會得到一個答案,一個她有關她生與死的答案。
生平第一次,他陷入了選擇的恐懼中,也是第一次,他產生了如此強烈的逃避想法。
如果不聽不看,是不是就不會有擔心和恐懼。
夏宇收回視線,雙手摀住耳朵,將頭深深地低下,好像一隻將頭埋在沙裡的鴕鳥,用掩耳盜鈴的方式來自欺欺人。
終於,手術燈熄滅了。
阿德和阿凱同時大叫:「燈滅了!」
夏宇迅速地將腦袋從沙土中抽出,隨後健步飛躍上前,在第一時間迎接了開門走出的醫生。
他一把抓住醫生的胳膊,急促地問:「醫生,病人怎麼樣了?」
醫生定睛看了看眼前的人,愣了幾秒後,他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男人不就是夏氏集團的總裁夏宇嗎,他真沒想到在這家偏僻的小醫院竟然能見到江城三大家族之一的夏家,真是榮幸之至啊。
「夏總,我叫徐久輝,很高興見到你。」醫生一臉諂笑地沖夏宇伸出手。
夏宇此時哪有工夫客套寒暄,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沐青悠。
「我問你裡面的病人怎麼樣了,她活過來了嗎?」夏宇氣憤地大吼道。
醫生嚇得立馬收起手,悻悻地回道:「夏,夏總不用擔心,血止住了,傷口也已經縫合了,只要病人安心靜養就可以恢復的。」
「沒有其他問題了?」
「嗯,如果夏總還是不放心的話,可以等病人醒來之後做個全身檢查。」
「她什麼時候能醒?」
「這個不好說,可能今晚,也可能明天或者後天。」
夏宇一聽,倏地皺起眉,冷聲道:「我要準確的時間。」
「……」
醫生瞅著他冰冷駭人的臉,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夏總,不是我有意隱瞞您,而是這件事真的不好判斷,不過最晚三天,病人一定會甦醒的。」
「好,如果三天之後她還是沒有醒來的話,我就讓這家醫院從江城消失。」說完,夏宇一下子鬆開了醫生的胳膊。
此時沐青悠的病床緩緩地從手術室裡推出來,夏宇一見,立馬衝上前去。
他看著病床上昏迷不醒、臉色蒼白的人時,他心裡的某處柔軟被狠狠地捏著。
夏宇隨著病床一直來到頂層的vip病房。
護士出去後,阿德和阿凱也適時地走出了病房,此時只剩下夏宇一人。
沒有了其他人在場,夏宇強裝地疏離和冷漠瞬間卸下來。
他走到病床邊坐下,雙手輕輕地抬起沐青悠的小手,握在掌心,卻是一手的冰涼。
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靜靜地與她待著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就一直處在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中。
偶爾的緩和和溫柔,都只不過維持了片刻,之後便是更為殘酷的對戰。
只是這一次,沐青悠下得賭注太大,大得讓他無法承受。
「沐青悠,我答應你,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我會放你離開。」夏宇幽幽地說著,深邃的黑眸中滿是落寞和殤痛。
離開,真的會讓她離開嗎?
夢中的沐青悠似乎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可是她分不清那聲音是男是女,只模模糊糊聽到一句『我會放你離開』。
是夏宇在說話嗎,他是答應她的願望了嗎?
沐青悠此刻好想睜開眼睛來確認這件事,可是她的眼皮好像是粘在一起似的,任憑她如何努力,終究是徒勞無用。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衝破了眼前的那道黑色屏障。
當她睜眼看到趴在床邊睡熟的夏宇時,她的心有一瞬的恍惚,彷彿他們之間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打碎這場幻境的是她被紗布纏繞幾圈的左手腕。
原來她「夢裡」的事都是真的,她真的為了自由做了傻事。
這時,夏宇的身子微微動了下,隨後他緩緩地抬起頭,看到雙眼睜著的的沐青悠時,他明顯愣了幾秒。
「青悠,你醒了!」他激動地大叫,那感覺就像是一個孩子重新找回了他最心愛的玩具,失而復得的感覺總是給人一種慶幸的感覺。
沐青悠淡漠地盯著他,對於他的激動反應,沒有做任何回應。
「睡了這麼久,你一定渴了吧,我給你倒水。」說著,夏宇迅速站起來,轉身走到茶水間,幾秒後,他端著一杯白水走出來。
「來,喝一口吧。」
夏宇將杯子遞到她面前,但沐青悠並沒有接過來,她依舊冷眼望著他,突然虛弱地開口道:「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
夏宇唇邊的笑容立馬韁住,他舉著杯子停在半空中,她的冷酷和決絕他早該料想到的。
他將水杯放到櫃子上,凝眉對她說:「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傻事,我很擔心你,知道嗎?」
夏宇說得異常深情,如果放在一開始,她絕對會淪陷下去,可現在,她不會了。
自從劃下那一刀後,她就和原來的沐青悠說再見了,如今的她,雖然擁有相同的相貌,但她的心已經變了,變得更加冷硬,更加無情。
她慢慢地閉上眼睛,用無言來表示自己對他的牴觸。
夏宇無奈地歎了口氣,起身道:「好,既然你這麼不想見我,我會離開。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直到夏宇離開病房,沐青悠才睜開眼,眼底浮現出出離的淡漠。
她知道雖然他答應離開,但還是派了人守在她的病房門外,她又再次成為了籠中折翼的鳥。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地就醒了,醒來後她就睜著眼呆望著棚頂,當聽到門口傳來的開鎖聲時,她飛快地閉上眼,假裝熟睡。
夏宇拎著一個白色袋子走進來,看了眼床上的人,隨即放輕了腳步,生怕吵醒她。
他將袋子放在床頭,隨後在床邊坐了一會兒,他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地望著床上『睡』著的人。
沐青悠很好奇,他究竟在看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夏宇站起了身,隨後便聽到一聲細小的關門聲。
她睜開眼,鼻息間飄來陣陣香氣,引得她肚子咕嚕咕嚕直叫。
轉過頭看到床頭櫃上的白色袋子,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骨氣終究敵不過強大的生理反應,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的她實在受不住那香氣的蠱惑,最終繳械投降了。
吃完麵後,沐青悠覺得自己的體力恢復了許多。
突然,她想到今天就是十月十號,也就是夏明陽和蕭雪結婚的日子,夏宇現在應該會在婚禮現場,如果沒有發生這件突發的事,或許她已經逃出了夏宇的魔爪。
她想到葉萱和顧子墨,心裡不由有些擔憂。
不管怎樣,她應該盡快聯繫上葉萱,可惜她的手機落在別墅。
這時,沐青悠想到了外面站著的阿德和阿凱,他們身上一定有手機。
她想了想,隨後拿起桌上的杯子,使勁朝地上一摔。
清脆突兀的玻璃撞擊聲果然引起了阿德和阿凱的注意,或許因為上次的緣故,這一次他們倆沒有半分遲疑,迅速地推門進來。
「沐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兩人齊聲同口地問道。
「沒什麼,我不小心打破水杯而已。」沐青悠指了指地上的碎片,抱歉地說道。
兩人頓時鬆了口氣,「沐小姐,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們先出去了。地上的碎片您不用收拾,一會兒我會派人進來收拾的。」
「嗯。」沐青悠應了一聲,在兩人轉身準備出門之際,她突然開口叫住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