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悠彎了彎唇角,眼睛盯著桌上的那張被葉萱弄皺的紙條,眼底漸漸浮出暗淡。
「悠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告訴我嗎?」
葉萱看著她一臉愁容,多年的朋友,自己又怎會不瞭解她呢。
沐青悠緩緩地抬頭,衝著葉萱依舊是淡淡一笑,而後拿起筆繼續寫道:「我沒事,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罷了。」
「什麼事?」葉萱伸手握住沐青悠的手,稍稍緊了些,「悠悠,我們曾經說過的,不會對對方隱瞞任何事。」
沐青悠垂眸,嘴角輕抿著,眉心微微蹙著。
葉萱也沒有再逼她,只在靜靜地陪著她,等著她願意說出來為止。
牆上的時鐘嘀嗒嘀嗒地走著,房間裡靜的彷彿能聽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
許久過後,沐青悠重新拿起筆,在紙上寫道:「萱萱,你能幫我嗎?」
葉萱接過紙條,淺淺地歎了口氣,抬頭望著她,說:「你真的確定了嗎?沒有轉圜的餘地嗎?」
「……」
沐青悠沒有回應,蒙著水霧的眼睛落寞地盯著茶几上的那一小塊污漬。
「悠悠,你是知道的,自從爸爸入獄之後,我早已把你當做我最親的人,你有困難,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去幫你。可是這件事,我真的擔心你以後會後悔,雖然我並不知道你和夏宇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我看得出來,你是愛他的,而他也是愛你的。」
沐青悠淺笑著,緩緩地搖了搖頭。
拿起筆,在紙上寫道:「不要問,幫我,好嗎?」
葉萱頓了頓,手指攥著紙條的邊緣,半晌,才幽幽地吐出一句:「好吧,我會盡力的。」
沐青悠衝她報以感激的一笑。
得到了葉萱的幫助,這不是她本想要的嗎?
可是,為什麼在葉萱選擇幫她的時候,她卻有些動搖了。
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君子有成人之美,但她是個女人呀,真的有必要成全別人嗎?
既然選擇了成全,為什麼此刻她的心會痛到無法呼吸。
雖然心裡萬般抽痛,但沐青悠的嘴角還是掛著淡淡的笑,即使這個笑容在葉萱看來,是那樣的虛假和令人疼惜。
「悠悠,有件事我必須要先跟你說明。」
沐青悠抬頭,不解地望著她。
「你也知道夏宇的勢力,他可是夏氏的總裁,整個江城沒有幾個敢跟他叫板的。你所說的這件事,如果單憑我一人之力,真的是比登天還難,所以,我們必須要找一個可以與夏宇勢均力敵的幫手,這樣,我們才有幾分勝算。」
沐青悠蹙了蹙額,心中大概猜到這位『勢均力敵』的幫手是誰。
葉萱瞅了她一眼,抿唇道:「我想你也猜出這個人是誰了吧,我知道你不想再和顧子墨有任何瓜葛糾纏,可是這件事,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個合適人選。不管怎樣,他現在是陸氏的總裁,至少他可以與夏宇抗衡。如果你真的決定和夏宇分開,就必須要找顧子墨幫忙,否則,這件事實施起來很困難。」
沐青悠低著頭,拿筆在紙上寫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
葉萱搖搖頭,道:「如果有別的辦法或者有比顧子墨更適合的人的話,我是絕對不會想到他的。」
沐青悠面色凝重,皺緊的眉心久久無法紓解。
片刻過後,她將紙條遞給葉萱,同時口中逸出一聲歎息。
葉萱打開紙條,看到上面一筆一劃地寫了三個字:「我答應。」
合上紙條,葉萱再次將沐青悠摟住,額頭抵在她的額前,安慰道:「悠悠,別擔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永遠贊同你。」
晚些時候,沐青悠回到自己曾經住過的房間,這晚,她和葉萱睡在一張床上。
此時,身邊的葉萱已經呼吸均勻,而她卻仍舊睜著眼睛看著空空的天花板。
其實,她是想睡的,今天,她累了一天,原本應該好好休息一下的。
可是現在,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每每閉上眼睛,眼前總會浮現出一張俊朗的臉,帶著溫柔的笑容,好像是一抹溫泉細細地淌過她的心頭。
不行,不能這樣,她已經決定要放棄了。
沐青悠慢慢地坐起身,瞅了眼一旁熟睡的葉萱,躡手躡腳地下床,趿上拖鞋,悄聲地走出了房間。
她來到廚房,找到杯子,到了杯水,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下。
沐青悠,該醒醒了,從此刻開始,夏宇已經不在你的世界了,你和他該斷了。
她不知道這樣幼稚的自我催眠是否管用,刷了杯子之後,她轉身走出廚房。
回到房間後,她重新躺回床上,閉上眼睛,不知是暗示真的起了作用,還是困意上來了,她漸漸地睡了過去。
——公寓——
偌大的房間裡,漆漆暗暗的,房內瀰漫著一股濃烈的酒味和嗆鼻的煙味,一身酒氣加煙氣的夏宇頹廢地倒在床上,一旁陪伴他的是三三兩兩的空酒瓶和滿地的煙蒂。
修長的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根快要燃盡的雪茄,那一點猩紅似乎是這個黑暗空間裡唯一的色彩。
夏宇雙目微闔,似在小憩,可呼吸卻是沉重而不勻。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竟然喜歡上了酗酒和抽煙的感覺,那樣虛無縹緲的感覺雖不真實,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是因為在那裡他可以看到她,擁抱她,親吻她嗎?
為什麼在現實裡,他們之間總有摩擦,他發誓,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跟一個女人解釋那麼多,第一次害怕一個女人會從此不再理他,從此在他的眼前消失。
可是,為什麼她卻一點也不在乎他的這份真情。
夏宇緩緩地睜開眼,黑色的瞳仁深邃黯然,雙眼佈滿了血絲,讓人心生不忍。
「沐青悠,難道在你心裡,我的感情真的一不值嗎?」
在他瘋狂找她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倘若一個女人真的在乎他的話,她是不會讓他如此著急,即便他們之間有些小摩擦。
時間一點點流逝,這個夜晚似乎格外的漫長,冷冷清清的房間,淒淒慘慘的心境。
陪伴夏宇的卻只有冰冷的空酒瓶和頹然的一地煙灰。
次日,夏宇朦朧間感到有人在抓著他的手臂搖晃,他很想睜開眼,可是眼皮卻沉重的要命。
是她嗎?
她回來了嗎?
不知怎的,即使昨夜自己有再多的怨,再多的失望,可心底最渴望見到的還是她。
這時,耳邊傳來一個聲音,輕輕柔柔的,很是悅耳。
可對他而言,卻是毫無感覺。
不是她。
一種巨大的失落充斥著他的心,本就沉重的眼皮更不想抬起。
樂佩佩看著始終沒有睜眼的夏宇,心頭陡然升起一絲不安。
轉過頭,對阿容說道:「阿容,少爺不會出什麼事吧,你趕緊打電話,讓何醫生過來。」
阿容連忙點頭:「好的,我這就去。」
樂佩佩再次低頭看著夏宇,他緊閉的雙眼,只一夜的時間,他的下巴上竟然就冒出了星星點點的胡茬。
她忍不住伸手覆上他憔悴的臉頰,心疼地自喃:「你就這麼喜歡沐青悠嗎?為了她,你把自己弄成這樣,難道你就不會想到,也有人會因為你而感到心痛和傷心。」
「……」
「宇,我好想回到以前,回到那個你喜歡我,我喜歡你的時候。不,或許只有我喜歡你吧。」樂佩佩輕聲說著,嘴角扯出一絲自嘲的笑。
半小時後,何醫生趕到了公寓,替夏宇仔細做了檢查。
「何醫生,夏總怎麼樣?嚴重嗎?」樂佩佩焦急地問道。
「樂小姐放心,夏總沒什麼大礙,只不過是飲酒過量,再加上過度疲勞,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聽到何醫生的回答,樂佩佩懸著的心暫時放了下來。
「謝謝何醫生。阿容,送何醫生出去。」
阿容頷首,「何醫生請。」
兩人走後,房間裡又只剩下樂佩佩和夏宇。
她看著床上躺著的人,原本蒼白的臉色此時似乎是有了些血色。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擾亂了房內的安靜。
樂佩佩怔了下,瞅了眼床上依舊閉著眼的夏宇,隨後趕忙拿起夏宇的手機。
看到屏幕的來電顯示,她的眉頭不由一蹙。
是她?
樂佩佩抿了抿紅唇,最終纖細的手指輕輕一滑,掛斷了電話,隨後她又將手機關了機。
轉頭看了眼床上的人,輕歎了一聲,喃喃道:「宇,希望你不要怪我,我愛你。」
沐青悠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忙音,眉頭皺了下,隨即又撥過去,可聽到的卻是對方已關機。
放下電話,她的眼底露出一抹疑惑。
「怎麼了,悠悠,夏宇沒接電話嗎?」
沐青悠搖了搖頭,然後寫道:「他關機了。」
「關機?夏宇怎麼會關機,是不是他手機沒電了。」
沐青悠再次搖了搖頭,寫道:「不可能,我第一次打他按掉了,等我再打過去的時候,就關機了。」
葉萱皺了皺眉,咬唇道:「難道他是故意關機的嗎?沒有理由呀,他不是在到處找你嗎,怎麼會看到你的電話就關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