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位於空曠的嶺南山脈中本是安靜的嚇人,此處離眾人前去的那道天塹不遠,卻是一處極隱蔽的小叢林。許久沒有動靜的林子裡,一隻盤旋的漆黑大鳥被驚擾,突然「哇——」一聲淒鳴猛然響徹在林子上空,萬籟俱靜的空氣被劃破一道狹長的口子,驚的林子裡的三大一小四人齊齊目光一凝,自沉思中回過神來。
明珠目光微閃,猶自安靜地站著,望向不遠處的目光始終沒有移動,彷彿看著看著,就能看到那裡的情況。
馬千里抬起頭,盯著頭頂上方盤旋的寒鴉。他們四人藏在林子裡已經有好幾炷香的時辰了。都過了這麼久……齊小哥兒那邊的情況怕是不妙啊,馬千里憂慮的目光落及那處看不到的山道方向,心下越發的沉了下來。
沈偃掃視了一眼這只向著山中飛去的寒鴉,垂下頭看向直愣愣的跪在自己面前的玄青,他們這樣一跪一站,已經僵持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眉宇間籠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抑鬱之色,他看著玄青,冷下了聲音:「玄青,是我帶他們上山的。」
沈偃的話很冷靜,可是,明珠和馬千里都能感受到他話中的絲絲寒意。一路行來,他們都覺得沈四少爺是位性情溫和之人,如今他這番冷硬語氣,足以見真惱了玄青阻攔他的舉動。
玄青自顧低著頭沒有動,只一味重複著先前說過的話:「屬下絕不能離開少爺。」身為貼身護衛,首要的職責就是保護好少爺的安全。就算明知道以傅安清、蘇沉的身手,那邊定是發生了變故……他卻不能讓自家少爺也同樣陷入險境。
沈偃擰緊眉看他,心中的隱憂隨著時間的流逝更加大了起來,他冷然一怒,話中便暗含了幾分厲色:「我與他們同來。如今大敵當前,我們又怎麼能置身事外?以傅安清的身手,如果他們出了什麼事——」想到了什麼,沈偃頓了一頓,終於沒說出來,他下意識的還是避開了最壞的結果。可是,令他沒想到的是他到底是低估了那邊的慘狀。
涉及到自家少爺的安危,玄青也是一根筋固執到底,縱然少爺動了怒,還是不改口:「屬下答應過軍師,一定要把少爺平安護送到軍營。玄北不來,我不會離開少爺身邊的。」
「你——」
「少爺也看到此番天色尚早,就算真要動手,也不會有人選擇在這個時辰下手。客棧裡的小二曾說人手二三十數,這麼多人,他們必不會於光天化日之下大張旗鼓的行兇。少爺若執意前去,等玄北帶人來也不遲。」
馬千里憂慮之下,也不得不認為玄青說得對,幫著出言勸道:「沈公子息怒。玄青所說不無道理。」這位沈四少爺縱有軍師之才,武功到底比不上蘇沉等人,玄青這番護主的作為也是無可厚非。
明珠一直站在幾步之外,看著他們擔憂沉重的神色,沒有說話。沈偃終於還是被玄青逼得待在這裡出不得,她凝視著進退不得,目光沉沉的沈偃,自到林子以後第一次開了口:「不會出事的。」她轉頭,烏黑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的勾勒出一抹堅定的弧度,「四少爺不用擔心,他們,不會出事的。」
沈偃被她的話引得分了神,看她一眼,不意嚇到這個小丫頭,微微斂了語氣道:「你如何知道不會出事?」話落,他的眼中浮現了滿滿一層陰翳,自古東遼跟元熙是宿仇,若是設伏,必有傷亡。
明珠眉目不驚地望著他,面對沈偃質問而且不贊同的目光挺直了背脊,淡如煙墨的黑眸看著未起一絲波瀾:「因我覺得…玄青分析的有理。」她的聲音微不可見的頓了一下,這一頓已透漏了心緒的不寧。
她說這句話的口氣很奇怪,似乎帶著一種莫名的篤定?明珠不過說了寥寥數語,玄青卻是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越看她,心裡越覺得疑惑,天知道,身為一個暗衛,他竟然會看不透一個小丫頭的心思。
「不會出事的。」明珠不閃不避的迎著玄青的視線低低的念道,她不知道這話不是在安慰自己,一炷香、兩炷香,這麼久的日子都等下來了,今天…到了現在…不會而且不能出事。沈偃的擔心她心裡如何沒有?她如今最大的依仗正如玄青說的,沒有人會傻的在光天化日行兇,留下把柄。
像是回應她的心底那份漸漸起伏的心緒,在他們等待了了這麼久之後,一騎快馬從林中躥中,引得四人同時轉頭望去。
玄青在第一時間護在了少爺身前,看清楚那滿身血跡之人的面容後,他心一凜:「是齊夜!」
「真是齊小哥兒!」馬千里瞪大了眼,虎了一大跳,「這是出了什麼事?!」
「我們遇上了敵襲!所帶人手二十有二,不過半柱香之間就死傷過半。」齊夜的話凌厲如利劍疾風,每一字,每一句狠狠地砸在幾個人耳畔!
明珠聽著他的話,只覺耳邊轟然一響,心中猛然被鐵錘劈在胸口劈了個魂飛魄散!她死死地盯著齊夜的眼睛,再也不復一貫的冷靜淡然,失聲質問道:「你說什麼?!」
齊夜沒有理會明珠的失態,這幾人皆以為她不過是被嚇到,如今也顧不上一個小丫頭了,逕自抿著唇對著沈偃道:「那裡有十二人設伏,看不清武功路數。蘇沉護送趙一刀,護不了片刻。敵強我弱……援兵不來,抵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