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失魂落魄的走出了秋水閣。
廖青詞望著她瘦小的背影,幽幽的歎了口氣。
她看得出明珠的失意卻不能說出來。明珠的身上,藏著太多秘密了。
銀邊素白的繡鞋踏上空無一人的小徑,逕上是散落一地的凌亂花瓣。廖青詞的衣服對明珠來說還是有點大,曳地的裙擺拂過地面就不可避免的沾上了幾瓣殘紅。
被秋風吹落枝頭的紅色海棠花瓣頹敗的黏在下擺上,再也沒有了生氣。
遍地的花瓣都是異常妖艷的猩紅色,這抹恐怖的猩紅色落入眼中,幾乎就要灼傷她的眼睛。
明珠看著看著,突然怔怔的蹲下身,從沾上裙邊的地方取下了一瓣花瓣。
為什麼會有這種顏色的花兒……她真的一點也不喜歡。西京從來沒有這種嬌弱的花兒,風沙瀰漫的地方,向來只有性情堅韌的綠草才存活的下來。
紅……艷紅的接近……血一樣的顏色。明珠努力甩開心中猛然升騰起的顫慄感,可是眼睛像是被什麼遮住了,視線也開始逐漸模糊。
血……
滿手的鮮血。
……淋漓的鮮血……
喂,你別怕……
你別怕。她忽然又聞到了記憶中充斥鼻尖,令人作嘔的鮮血氣息。
「唔——」明珠慘白著臉,忽然身體一震,掩住嘴巴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不要再錯下去了——
離開這裡。
不要再跟在他身邊,回到紅眷身邊,回去西京……
額上微微有冷汗滲出,她拚命的捂著嘴緩過那股令人作嘔的噁心感。夕月姐姐,我忘不了……根本就忘不了。
「對不起,夕月姐姐……」為什麼會突然夢到樓夕月……她的唇喃喃的嚅動了幾下,然後轉變成了一個苦澀的弧度。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這個答案。只是不願意去想。
因為,害怕。她在害怕。她瞞了很多人……從一開始就特意讓樓二走飛龍嶺的那條路,就連最親近的洛七,她都騙了他。他為什麼會在飛龍嶺遇刺,身為禁軍副統領的洛七為什麼會出現在蓮花鎮上……
可是從她救下他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回不了頭了。小徑上一陣風吹來,她一陣輕顫,突然幽幽的低喃了一句:「洛明珠……你為什麼要害怕?」
回不了頭了。這裡是江南。再往南走就能到鎮南軍營了。她蒼白著臉低低的自言自語,輕柔的聲音一下字就消散了風中。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不應該害怕。」
她不後悔自己做的一切。
明珠無神地看著天邊,朝局變了……可是他還什麼都不知道。
他是無辜的。
在所有的人發現端倪之前,她一定要讓他平安的……回到鎮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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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熙四十三年,九月十五,江南廖府
「老爺今日已經給小公子下了第一針,明日再用一針他的眼睛應該就能看見了。」阿瓏端著早膳進了東側院,順便和她說一聲老爺治病的進程。
明珠小姐真的是個很靜的小姐,一般這個年歲的女童都愛出去逛街看熱鬧,可是明珠小姐偏偏就能坐得住。下棋、畫畫……她看著這個眉目精緻的少女端莊的坐在桌前,暗道也許正宗的大家閨秀都是這個樣子的吧。
「廖神醫果然不負三針即好的名聲……」聽著阿瓏說的消息,她接過碗的手一頓,再用一針……那這兩天就要離開江南了吧。
阿瓏聽到她的讚歎,立刻笑了一下:「我們家老爺的醫術自是不用說,就是我們小姐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呢!」
他的眼睛好了就能啟程了。
明珠的唇角微微一揚,沒有了退路,早就決定的事就只能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明珠小姐離開了江南要去哪裡哪?」阿瓏知道這對兄妹正在趕路,到她們廖府來請老爺看病也是抓緊趕著時間的。這樣年紀的兩人就敢孤身做伴上路……更不用說明珠小姐生得這副容貌,阿瓏頓感好奇的問她道。
「嶺南,我們要去嶺南。」她微笑,阿瓏能清晰的看到她眼中不容置喙的堅定。
「嶺南?!」阿瓏的臉色微變,她雖然只是廖府的一個小小丫鬟,但是邊境戰亂紛起的消息她還是知道的。嶺南再過去一道關口就是夷狄出沒的地界,這樣一個苦寒的地方,他們兩人竟然要去?!
「阿瓏姐姐,嶺南……還有鎮南王府呢。」明珠說的很淡然,似乎說的只是一個去遊山玩水的地方,眉目間始終保持的恬淡神情正襯托出她溫和柔弱的氣質。
她這口氣說的完完全全的是一個孩子的口吻,在傳聞中,陸大將軍就是一個令所有百姓都欽佩的人。邊疆再危險,可是有戰神將軍鎮守著。有鎮南軍在,敵人就別妄想攻進元熙的領土。
「就算有鎮南軍在……」阿瓏不贊同的擔憂道,就算有鎮南軍在,邊關還是很淒清很苦寒,再說,邊關再好能好的過江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