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屋暖閣,一碗猶有熱氣的藥汁放在桌子上。
明珠端著藥慢慢的抿了幾口,一絲任性都無的喝完了整碗藥。
喝完藥,她留意了下屋外,此時外堂已經沒有了聲響,廖青詞不在房內。
明珠思量了片刻,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安靜的等著廖青詞。
她把一直拿在手上的包袱打了開來。若是阿瓏在,一定會吃驚的驚呼出聲!因為,躺在包袱之中的——赫然是整整一千兩的銀票。
真的如陸辰所說,當來了一千兩銀子。
可是她當的卻不是那條八寶白玉束帶。
明珠的目光落在那一疊銀票上,無聲地笑了笑。有時候,一條消息會比珠寶玉片更值錢。只要——
那條消息有足夠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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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青詞不一會兒就回了院子,她的身後跟著剛剛送週三娘出府的阿瓏。她一邊走,一邊口中不停的念叨:「小姐,原來阮碧錦這麼貴啊,小姐把它隨意放在庫房裡可真是糟蹋了。」
「再好的料子穿到你家小姐身上也是浪費。」廖青詞安然的笑笑,臉上絲毫沒有可惜之意。她眉梢一挑看向阿瓏,一如既往的溫和笑道:「阮碧雲瀾這樣的綾羅綢緞當然只襯得上官家小姐們了。你家小姐一介平民,如何襯得起?」
小姐總是穿著深色的衣服,原因無他,只是因為耐髒。阿瓏知道這一點,有些無奈的道:「小姐一點都沒有富家小姐的樣子,咱們廖府的家底明明也不差……」
廖青詞聽她這麼說,反問一句:「阮碧這樣的料子穿在我的身上,和薛家少奶奶身上,哪個更好看?」薛家是這十里八巷之中最富裕的人家,薛家老大在外跑海運,老二又從了軍。薛府如今既有家底又有功名,薛家的主子身邊自然奴僕成群,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阿瓏跟著小姐去過薛府給那位少奶奶診脈,當然沒有忘記那個通身綾羅,頭戴白玉鑲金邊攢芯珠花的貴氣少奶奶。阿瓏回想了下,不得不洩氣的承認,好似真的是那位穿才好看。因為自家小姐的身上,還真的完全沒有那種,富貴的儀態。
明明請老爺看一次病診金那麼高。小姐完全可以每日學些琴棋書畫,和薛家的小姐們一起吟詩作畫……阿瓏看著小姐安然自得的神色,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小姐每日穿著這些粗布衣衫,要是肯梳妝打扮一下,肯定也不比薛家少奶奶差!」
廖青詞含笑著搖了搖頭:「不適合就是不適合……」
她見阿瓏還是一臉要勸自己的神情,一個名字直接把阿瓏的話堵在了口中。她道:「那比之京城第一美人樓夕月如何?」
樓夕月是天邊之月,雲襯月,這個天下再也沒有人比這個清冷如月的女子,更適合雲瀾錦衣了。
這個名字果然堵住了阿瓏的嘴,若是以前她肯定會力挺自家小姐,可是今日看了明珠小姐畫的美人圖,她沮喪的咬著下唇,喃喃道:「這怎麼能比啊……」
「所以啊,好料子還是因人而異的。」廖青詞總結一句。
「樓家小姐長得那副花容月貌,整個元熙根本就沒有人能比得上她啊。」小姐不想好好梳妝打扮就強詞奪理的提起這位京城第一美人,阿瓏不甘心的回了一句。
「你見過?」阿瓏還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阿瓏是廖府的家生子,自小就希望好好伺候自己,像個普通的丫鬟一樣給她梳妝打扮。廖青詞深知阿瓏從小的心願,不得不無奈的轉了個話題。
雖然知道小姐是轉移話題,不過提起了這個,阿瓏略帶得意的眨了眨眼:「小姐,我見過呢!
「嗯?」這下輪到廖青詞驚訝了。
阿瓏眼中閃過一絲驚艷的亮光,她感歎道:「樓家小姐的美貌,真的是就如傳說中那樣美啊!」
難道了凡大師作的畫像已經流傳到市面上了?可是她好像沒有聽說過。廖青詞疑惑的看著阿瓏,她經常往來於各家夫人府邸,婦人家的消息最是流通,她都沒有聽過,這個小丫鬟竟然見過?
阿瓏沒有賣關子,她老老實實的對小姐交代:「我是見明珠姑娘畫的。」樓家小姐是帝師府的嫡小姐,哪個人敢不知死活的拿她的畫像出來?雖然民間的仿版無數,但都和明珠小姐一樣,只有樓夕月遮著面紗的半容。樓小姐的真容畫像,整個天下只有花神冊的記錄人,了凡大師手裡才有一張。
既然是京城第一美人,那連一張畫像也是價值千金!阿瓏平日裡哪裡見過,所以見到明珠畫的半容畫像,就已經是驚歎萬分了!
「明珠,畫了樓姑娘的畫像?」
「雖然遮著面紗,但是那雙眼睛……」阿瓏形容不出自己看到那雙露在面紗外眼眸的第一眼感覺。
無邊的幽幽沉沉,冷然無波,根本就看不出畫中人的悲喜。
「她為什麼要畫這個?」廖青詞注意的不是畫中人,而是明珠為什麼突然要畫樓夕月畫像的這個舉動?樓姑娘的半容畫?真容難尋,半容圖還是很多的。每個人心中都有對這位第一美人的好奇之心,她就曾在好幾個府的少爺見到過收藏。
「姑娘是在練畫吧。一個人蒙在院子裡也無事可幹,」阿瓏說道,話裡帶了幾絲讚賞,「明珠姑娘年紀輕輕,畫技已經非常出彩了。」
「嗯,也是。」阿瓏說的有道理,廖青詞同意的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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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你還沒回去?」廖青詞進了裡屋收拾藥碗,卻發現明珠還待在屋內。
「廖姐姐。」她見到廖青詞,拿過包袱站起了身。
「是有什麼事嗎?」廖青詞奇怪的看了一眼明珠手中的包袱,遲疑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