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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 識時務者 文 / 六ど

    「咳咳——你就是那個巡撫家的西席先生???」

    「正是。」萬俟非白淡淡應道。

    王伯父,我把夫子得罪了怎麼辦……李沐寒見這人面上帶笑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瞬間覺得頭皮發麻,大難臨頭。

    張修和柳軒面對這個年輕的西席,兩人臉上都掛著錯愕的神情,這巡撫家的西席怎麼會如此年輕?

    兩個書生再是錯愕,沐寒……已經把人得罪了,他們三人看著這個萬俟非白,一陣語噎。

    他們站的地方本是翰墨園較僻靜的一處小道,王舉人為了這個暮夏詩會做足了準備。早就派人從江南購買了大批正直時令的花卉,移栽了大量的綠竹。這滿園的詩情畫意不消說,都是為了這個萬俟夫子準備的。

    他不在花園裡接受王伯父的招待,在這裡做什麼?李沐寒深覺今日自己真的是出師不利,早知道他就絕對不走這條小徑了!

    就在這時,一聲疑問打斷了這四人之間的死僵氣氛。

    「萬俟夫子……誒?沐寒你們也在這?」從右側的假山旁拐過來的人影正是王禮甫,王舉人老爺。他顯然就是尋這個藍衣青年而來,他走到萬俟非白身邊,說出的話證實了這人確是新任巡撫家中的西席無疑。

    「夫子,花園裡人到的也差不多了,您可是要過去講評講評?」

    詩會在園子的花園處舉行,王老爺說完,看了一眼這邊佇的三個年輕人,怪道:「修,你們不去花園,站在這做什麼?」

    「呵呵…王伯父…」李沐寒乾笑了兩聲,摸摸鼻子抬頭望天。

    「王舉人,你說的那個十三歲就中秀才的,可是這三人之中其中一人?」萬俟非白說話似乎總是出其不意,張修他們還在想剛才得罪這人的事情,他卻是主動換了一個話題,看似完全沒把李沐寒不敬的話放在心上。

    不說張大夫幫了王家不少,修這個孩子確實是有真才實學的。若不是修放棄了三年前那次科舉,說不準就會是元熙最年輕的舉人。十三歲就中秀才,不止在江南少見,連整個元熙朝也算是屈指可數的幾個。王禮甫會在萬俟非白面前大力舉薦張修,也有幾分愛才的心思。

    就算在摸不清萬俟非白的底細,他這麼年輕,就被江寧巡撫聘請為西席,肯定是有不凡之處。這下聽萬俟非白主動提起,王禮甫心裡自然高興!

    他指著身著青色士衫的張修,笑呵呵道:「夫子,就是這個學生。」

    張修不防突然提及了自己,心裡還在斟酌,就接收到一抹略帶審視的目光。

    他的目光審視之中還帶著刀般的凌厲,張修鎮定的低下頭屏息等待。

    正如他和明珠所說的,他並不排斥做官。自己要考恩科,不說長遠打算,萬俟非白的身份絕對能給他一些合適的建議。

    李沐寒和柳軒見這人審視著看著修,識趣的靜立在一旁,不敢出聲打擾。他們和修是好兄弟,自然希望修能得到萬俟非白的垂青。修十三歲成為秀才是天才,如今錯過一科……不說遺憾是不可能的。

    元熙每年參加會試的讀書人這麼多,修要想出彩,就必須得在及冠之前中舉,才能以年歲之輕被人重視!

    沐寒在等待這人開口說話的同時,手心裡不禁出了些虛汗!他這下簡直比修還緊張,畢竟是他得罪了萬俟非白,如果他遷怒於修,那自己是死一萬次也不為過了!!!但是這人應該不會這麼小心眼吧……

    可就在聽到萬俟非白開口以後,沐寒心一跳!然後!猝不及防的猛然墜落!

    萬俟非白收回目光,負手一笑,舉手之間帶著幾絲慵懶閒適。

    與他眉目之間的閒情逸致相反的是,他說出的話卻是斬釘截鐵!他直言定斷道:「他的為人處事,不適合官場。」

    萬俟非白這話間接表明了張修不適合做官。不適合做官……那考科舉還有什麼意義?王禮甫嚇了一跳,慌忙對他道:「夫子此言差矣。修雖然性格溫和,但是絕對是有真才實學的。夫子不若看看他的賦論,再下定奪?」

    王舉人極力替張修爭取機會,修倒是並沒有如眾人想像中的沮喪。

    他依舊鎮定的看向萬俟非白,恭敬道:「夫子此言,能否細說。」

    這人倒是不慌不忙。萬俟非白深沉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期許,繼續道:「不適合官場也就是,下一科的科舉,你中不了。」

    慢悠悠的語氣輕幽淡然,在場的人心裡卻是泛起了軒然大波!『中不了』簡直比『不適合官場』這話更傷人心!

    冷靜如張修,也禁不住面色一僵。

    「你憑什麼斷定修中不了?!你是主考官嗎?!一人做事一人當!話是我說的!你衝著我來!」李沐寒首先按捺不住,風聲忽動,幾個健步,他就衝到了修前面,瞪著萬俟非白惱怒道!

    此處只有這麼幾個人,萬俟非白伸手撣了撣衣襟,毫不在意這個年輕人的怒火,他繼續輕聲一笑道:「你覺得我這是遷怒?」

    難道不是嗎!李沐寒的神情清晰的表明了這句話。

    「哎!沐寒你住口!你怎麼能和夫子這麼說話!」王舉人一邊為修擔憂的皺眉,一邊急忙訓斥了李沐寒。萬俟非白說的話再傷人,可是得罪了他,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

    「我聽說,他三年前為了病人而耽誤了科舉。可是在戰場上呢?你出的計謀能為了幾個人的性命耽誤全軍的佈局?元熙需要的是能顧全大局的謀臣,而不是、你這種、果敢不足的人。」萬俟非白沉聲道。

    李沐寒聽到他這麼一番話,他既然得罪了萬俟非白,就不怕再得罪下去,他繼續嗆聲道:「戰場,戰場!元熙哪來的這麼多的戰事,你不知道如今太子殿下回了朝嗎?!」

    「太子回朝又如何?」萬俟非白慢慢踱步,走到了小徑旁的一株素蘭邊,他垂眸看著那蘭花,出口的聲音清亮優,「邊疆未定,太子羽翼未豐。只要陛下還器重陸氏,朝中,就必須對陸氏一族馬首是瞻。」

    說完,萬俟非白的視線突然移到了李沐寒臉上:「依我看,你的性子倒是很和一些人的心意,你去應試,勝算很大。」

    幾個人的心情隨著萬俟非白的話起起落落,王禮甫沉思半晌,萬俟非白的話很有道理。只是這人說話隨意,他隨即聯想到這新上任的巡撫大人,莫不是他們也是陸氏一派的……

    萬俟非白講的話條條有道,的確不是攜怒報復才這麼說的。也正是意識到這一點,李沐寒的臉色精彩的變了幾下,不敢置信道:「怎麼會這樣……」那修該怎麼辦?

    「夫子見解如此之深,可否為學生們指點一二。」理智的柳軒上前一步向他請教道。

    「其實也不難,」萬俟非白眉目不動的回道,「只要,他能迎合陛下的心意。」在眾人都焦矚與戰事的時候,他卻不溫不火的關心民事?他這樣會是百姓的好官,卻不會和朝中人的心意。連蕭雲祥蕭大人都懂的審時度勢,他一屆布衣書生看不清時局,還妄想入朝為官?

    張修默然而立。時局是什麼樣的?他懂。繁雜紛亂的朝事,禍亂紛起的邊疆,他只是想憑自己的能力讓百姓生活的更好……如今卻終究是太過自負了。

    「修會準備下一屆的科舉。」

    萬俟非白聽到這個回答不可置否的一笑,識時務者為俊傑。

    「但是,」張修輕輕吐出一口氣,「我不會改變我的原則。就算不能中舉,修但求問心無愧。」

    萬俟非白臉上的笑容頓時隱去。

    「修……」王禮甫無奈的歎了口氣,對他,真是想勸也不知道從何勸起。

    不知道該說他聰明還是笨好。萬俟非白淡淡的掃視他一眼,率先朝來時的方向走了。只不過是一個固執的讀書人,他自然沒有把江口鎮的這個書生放在心裡。

    只是,他忘了。

    有時候,際遇往往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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