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四十三年
帝都
夜色已深,銀白的月光灑在明黃色的琉璃瓦上,襯得整座皇城一片清冷寂靜。
夜色瞑暗之中,僻靜荒蕪的宮道上,輕輕的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宮女玉煙低眉斂目的跟在貴妃娘娘身後一路西行,轉過一個彎,略顯殘破的未央殿也就映入了眼簾。
「娘娘……」玉煙擔憂的喚了一聲自家主子,眼前這座陳舊清冷的偏殿多年不見打掃,連廊柱上的明漆也已經脫落失色,但是貴妃娘娘顯然沒有停住腳步的打算,繼續往宮殿裡走去。
「無事。」身著月白錦衣的貴妃娘娘淡淡的應了一聲,走進了未央殿的大門。
未央殿與宮裡其他的華美宮室完全不一樣,只是一個精緻的小偏殿,它是當年皇上專門為初入宮的貴妃娘娘所建,只因更加壯觀的未央宮還在修葺之中。後來貴妃娘娘入主未央宮,這座偏殿也就漸漸荒廢了。
玉煙走近貴妃娘娘身邊的時候,這位尊貴至極的貴妃娘娘正抬頭看著未央殿的匾額,遒勁的『未央』二字透著凜冽的張揚之力。清冷的月光斜撒下蒼白的餘輝,卻又襯得幾分說不出的蕭條。
玉煙還清楚的記得,這是元熙二十三年的時候,皇上為了顯示對貴妃娘娘的寵愛而親自書寫的牌匾。
「未央、未盡……寵愛無盡麼?」貴妃娘娘忽然冷聲開口,接著又似嘲諷道「可是自古以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得到帝王的無盡寵愛呢。」
貴妃娘娘的聲音很輕,在這寂靜的夜裡更顯得虛無縹緲。
「娘娘……」玉煙愣愣的看著陸貴妃面無表情的側臉,她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娘娘無需為今日顧相的話煩心,只要皇上向著娘娘……」
「若皇上一直寵信貴妃,則會朝局動盪、後宮相謀……」蕭瑟的夜風穿梭在寬敞的殿前,陸貴妃清冷冷的聲音慢慢的響起,「你以為顧相為何會在今日冒死說這番話?」
為什麼?這位顧相是今年春闈新入官場,到底是年少氣盛,聽說今日皇上還為顧相這番話氣得不輕!傳說這位顧相大人出身也不高,只是顧氏旁支的庶子,根本不足以為俱——
顧氏!玉煙想到這猛地白了臉。
陸貴妃垂眼看著她煞白的臉,平靜地說道:「太子回朝多日,顧氏終於決定要復起了。」
「若是顧氏復起,定會輔佐太子,那……」玉玲欲言又止,但她心中明白,顧氏作為皇后的娘家,一直因為皇后被冷落不得勢而消寂下去,若是一旦復起,那太子、要得到朝中臣的支持便易如反掌。
「既是如此,那我們也只能避其鋒芒。」陸貴妃抬起頭看向西邊的天際,冷凝的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可是——」下個月就是娘娘生辰,三皇子殿下不可能不回宮……而且不光是殿下,連將軍、世子也都會進京……
玉煙剛要說話,突然警覺的住了口。在這萬籟俱寂的黑夜裡,連細微的腳步聲都聽得特別仔細。
來人慢慢走近,脫下氈帽,露出了一張素淨的臉,在幽微的月光下更襯得潔白如玉。
而玉煙在看到那人面容的一剎那便吃驚的瞪大了眼。
只見那人上前盈盈一拜道:「參見貴妃娘娘。」
陸貴妃看到來人絲毫不驚訝,她的視線投注在那人身上,柔聲道:「郡主,你能幫我嗎?」
來人沉默了許久。
半晌,她垂下了眼,輕聲道:「娘娘,我會盡力的。」
玉煙怔怔的看著那人轉身離去,不敢置信道:「娘娘,那是郡主?您怎麼能相信她呢?」先不提王爺鼎力支持皇后一族,光是郡主為什麼會幫娘娘……就值得質疑。
「因為她欠我一個承諾。」陸貴妃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她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幾年前的那個午後……那個孩子明明那麼狼狽,卻又是那麼的沉穩。
她說,貴妃娘娘,我許陸氏一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