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柯咬了咬嘴唇,「言初……」
他叫出她的名字來,素來就覺得自己能夠淡然處理好一切的,眼下卻是連組織語言一下子都不知道要怎麼組織了,就那麼停頓在那裡。
過了好一會兒才動了動嘴唇,又是叫了她的名字,「言初啊。」
溫言初眼睛眨了眨,看到他這個模樣,她反倒心裡頭有些平靜了下來,先前的那些難過啊,矯情啊,似乎一瞬間都平靜下來了。
「嗯。」言初輕輕應了一聲,沉默了片刻依舊沒等到他的下,言初終於輕輕開口了,「程柯,等紹華把我那些過戶程序辦好之後,我們……去做婚前公證吧。」
她又忽然提到了這件事情,話題那麼快從那個戒指轉到了婚前公證上。
程柯重重地踏下了剎車停了車,轉頭看向了她。
她的表情那麼平靜,程柯知道,她知道了。
起碼……戒指上的字,她已經察覺了。
「你是不是生氣了?」程柯問了她一句,如果程柯能夠多一分注意到自己此刻的狀態,就能聽出來自己這句話問得有多小心翼翼。
可是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溫言初身上。
言初忽然就有些懊惱起來,自己究竟是在搞什麼!明明就非常有自知之明,明明就……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是有多矯情。
可是卻是忍不住,他先挑開了話題的,那麼她自然就一發不可收拾的沒忍住。
她沒談過戀愛,也是第一次結婚,所以她不懂,不懂別的女人如果在碰到這樣的情況,會是什麼樣的情緒,會不會和自己現在一樣一發不可收拾的矯情?
言初沒點頭也沒搖頭,生沒生氣這個問題,她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垂下眸子去,「程柯,我可以不要婚戒的,從一剛開始,我們那麼快的速度結婚,我就已經做好了所有心理準備,哪怕普通女人能結婚的一切,我都沒有,都沒有關係。無論是婚戒婚紗婚禮婚房,都沒有關係。」
程柯輕輕舔了舔嘴唇,說實話,他有些茫然失措,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怎麼勸怎麼哄……他一下子有些拿不準主意了。
他從來沒有多用心地哄過女孩子,甚至就連米衡都沒有,那個時候他是衝動任性的十**,米衡是溫和寬厚的柔軟性子,程柯甚至不記得自己有多做什麼遷就……
所以,他有些茫然了。
眉頭輕輕皺著,側目看著言初,不知道應該怎麼接她這句話,只能靜靜地等著她的下。
「我可以不要,但是我不想……你用刻著別人名字的東西,來送給我。我寧願不要。」言初定定地說了一句,看著他的眼睛,她眼中的情緒是認真的。
「沒錯,我溫言初沒有談過戀愛,你是我第一個男人,也是我丈夫,我什麼都不懂,大多時候都很笨,但是我畢竟是個有血有肉有心的人,我還是會難過的。」言初的眉頭終於是輕輕皺了皺,伸手拿過那個絲絨的盒子打開來,看著上頭銀色鑲著碎鑽的指環,「我知道我沒辦法拿自己的標準來要求你,總不可能我是第一次就要求別人也從未嘗試,我是張白紙就要求別人也是張白紙。但是,最起碼的尊重和公平我還是想要的。」
程柯一下子覺得心裡似乎細細地抽痛著,看著她臉上平平靜靜的表情說出這樣的話來時,他只覺得有些悶得難受,手直接按了開關打開了車窗,外頭又在下雪了,有雪花從窗縫飄進來,落在他的肩頭手臂。
「對不起。」
就在言初覺得程柯什麼都不會再說了,恐怕就要以沉默應對的時候,她聽到了這麼短短的三個字。
其實如果他再不說話,言初都已經開始覺得,他是不是也在覺得她矯情得很,所以才這樣不愛搭理了。
但是程柯已經直接道了歉。
「對不起。」他的語氣是說不出來的認真,眉頭緊緊皺著,他看著盒子裡頭那枚鑲鑽的指環,將之取了出來,拿在手上。
其實那就是米衡的戒指,曾經,他送給她的,很老的款式了。
那天還是因為戒指有些變形了,米衡讓他拿去珠寶店喬一下形狀,然後他帶在小指上,準備晚飯的時候還給她,只是還沒等到把戒指重新交還給她,她就已經遇難了。
手指觸碰到戒指的內側,能夠感覺到裡頭的刻痕,程柯垂眸看著戒指裡頭刻著的名字,終於說道,「對不起,言初你不要生氣。這不是我念念不忘的過去,而是我一直想放下的曾經。米衡,七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去世了?溫言初眼睛一下子驀地睜大了,訥訥地看著他,「去……去世了?」
很顯然她才知道這個消息,她瞳孔微微縮著,眸子裡頭有著震驚的情緒。
程柯笑笑,輕輕點了點頭,笑容裡頭有著很多蒼涼,他好久好久都沒有說到七年前的事情了,真的已經很久都沒說過了。
但是此刻,就像是完全坦白一般地態度娓娓道來。
「因為和我門不當戶不對,我爺爺反對的態度非常強烈,那個時候我太年輕,又接到哈佛的錄取通知書,我不太想去,我不喜歡背井離鄉,但是所有的罪責在旁人眼中看來,都是她的過錯。然後我的爺爺……」程柯又輕輕舔了舔嘴唇,他抬眼定定地看著溫言初,問她,「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這個世界裡頭有多陰暗,有多骯髒的吧?」
言初輕輕地點了一下腦袋,瞬間也就反應過來了程柯的意思,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應該是怎樣刻在心裡的內疚?言初定定看著他,注視著他的眸子,一瞬間覺得自己有些殘忍。
「言初,你害怕嗎?就算我盡力想保護好你,但很有可能,你也有著一樣的危險。」
溫言初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她的腦袋就那麼輕輕擺了擺,其實說實話,她並不是什麼膽子特別大的人,但是……她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