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信然原本都已經站起身來了,聽到季若愚這話之後,他身體僵了一下,然後,又緩緩地坐了下來,就坐在那裡,朝著季若愚看過來,凝視著她,季若愚說剛剛那話的時候,終於也沒有繼續迴避言信然的眼神。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季若愚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蒼白的無奈,然後就聽到了他的聲音。
「我知道,作為一個父親,我很失敗,對於你,我不曾見證你的出生,沒有參與過你的成長,對於言辰,我見證他的出生,參與了他的成長,卻是從未給過最重要的他最需要的關愛,我的的確確,很失敗。我很慚愧也很自責,雖然我也知道為時已晚,但我想補救,想彌補,你們可以不原諒,但請不要拒絕。」言信然說得很慢,一句一句的,緩慢的深沉的,敲進季若愚的心裡頭。
她聽了言信然這話,沒有做出什麼回應來,而言信然,就這麼在說完這句之後,重新站了起來,然後才說道,「我這次過來,先見過言辰了,他身體恢復得不錯,和宣丫頭也處得很好,終於從你……終於走了出來,看到他開心,我也很開心,原本我退縮過,想著從他那裡知道你沒事就可以了,是他和我說,不能退縮,你們長大了,而我老了,如果我再不努力做出彌補努力來挽救的話,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再也沒這個機會了。」
言信然說完這些之後,終於是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就像是先前憋在心裡頭,一直都想對季若愚說的話,終於說了出來,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覺得有些輕鬆,甚至哪怕季若愚依舊是對自己如先前那般的態度,他也不覺得有什麼遺憾,「言辰就在外頭等著,他也很擔心你,只是他想讓我自己進來,自己和你談這些。他是個好孩子,你也是個好孩子,你們都很優秀,而我,卻不是個好父親。」
言信然就這麼將他自己的錯誤,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剖析開來,說給季若愚知道,他就這樣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讓季若愚甚至連一些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她沒有做聲,而一隻手掌已經伸到了她的面前來,攤開的手掌裡頭,是一隻小小的金鈴鐺,大概就只有一個指節那麼大,輕輕晃動一下,鈴聲就特別清脆。
「我知道要是送什麼貴重的禮物,你也不會收,你也不缺。這是我的一片心意,送給離兒的,這是言辰小時候戴過的小鈴鐺,掛在腳腕上,一共有兩隻,一隻給離兒,另一隻留著什麼時候言辰的孩子出世可以帶上,等到離兒會爬了的時候,叮叮噹噹的,特別熱鬧。」
言信然就這麼說著,季若愚看著他手掌心裡頭那個小小的金鈴鐺,不知道為什麼,一瞬間眼睛就有些水霧模糊,她胡亂地伸手一把抓過了鈴鐺,然後就頭也不回地直接衝進房間裡去了。
一扭開門進了房間,陸傾凡剛站起身就看到這女人眼睛裡頭閃著水光,手緊緊地攥著。
他什麼話都不說,直接就把她擁進了懷裡來,輕輕哄著,「好了好了,總歸是要談的,談清楚了就好了,不哭了不哭了,都是老公的錯,不該讓你出去談的,早知道你要掉眼淚,我就不慫恿你去了,都是我的錯,噓……乖,不哭了。」
最看不得的就是她的眼淚了,什麼刀槍斧鉞都沒這個威力大。
季若愚重重地吸了吸鼻子,其實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為何就一下子那麼感性起來,看著那麼個小鈴鐺……這破鈴鐺才值幾個錢啊?可是自己就一瞬間那麼忍不住了。
季若愚從陸傾凡懷裡抬起頭來,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臉,啞著嗓子說道,「你出去送送他吧,他說言辰就在外頭等著呢,櫃子裡頭不是還有上次媽送來的補品麼,我月子坐完了也不怎麼吃得上,言辰和卿然的身體都不好,你提出去給他回去和卿然吃吧。還有兩提保健品,說是對降血壓血脂有用的,你拿給言信然。」
聽著她的囑咐,陸傾凡低聲應了,然後俯身將嘴唇印在她的額頭上,她其實就是那麼善良的一個女人,有時候說得好像比誰都要冷血,其實真要遇起事來,又比誰都要善良。
「唉,你就是這麼個軟心腸。」陸傾凡又將她擁進懷裡,柔聲撫慰道,「好了別哭了,我知道你最近也經歷了太多事情了,再過陣子媽退休就批下來了,到時候讓她帶帶離兒,我帶你去美國散散心吧,也去看看媽媽。」
原本要是說去其他地方散散心,把離兒丟給范雲睿養,季若愚是不會同意的,但是說到要去美國看看蘇杭,季若愚就沒辦法不同意了,她並不是有了孩子就忘了娘的人,知道做母親的不易,她自然是更體諒蘇杭了。
所以也就點頭同意了,然後輕輕吸了吸鼻子,「好了我沒事了,你出去送送他吧。」
陸傾凡聽著她語氣已經沒什麼不好的了,就點了點頭,走出房間門去,言信然沒有自己離開,依舊在客廳裡頭坐著,看到陸傾凡走出來,他溫和地對陸傾凡笑了笑,「今天,無論如何,謝謝你了。」
「叫我傾凡就好。」陸傾凡這樣說了一句,言信然點了點頭,「傾凡啊,若愚,你就多多照料了,她是個好孩子,真的……是個好孩子,我是不是害她流眼淚了?」
陸傾凡點了點頭,笑得有些無奈,「她是個心地善良心腸軟的姑娘,一直都是。還特意囑咐我讓我把一些補品拿給言辰,還有一些可以調節血壓血脂的保健品拿給你帶回去。」
言信然一下子臉上就有了些驚喜的神色出來,連聲說了兩句謝謝。
陸傾凡看著他,然後說道,「她心腸軟,但是個慢性子,總之……不要對她太心急,慢慢來吧。」
言信然點了點頭。
陸傾凡就轉身去櫃子裡頭拿那些補品和保健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