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程嘉泱和程昱寬的相處,陸曼其實是有些惶恐而不知所措的,就像看到了當初小哥和爸爸之間的那種針鋒相對的場面一樣,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甚至就連眼神,都不知道應該往哪裡放。
不得不說,程昱寬還是心疼自己兒子的,雖然他語氣聽上去總是帶著些嚴厲,但陸曼想,那應該是因為程昱寬本來就嗓門大的緣故,所以使得說話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比較凶罷了。
只是程昱寬的態度,對上程嘉泱的態度,心態方面就有那麼些不夠看了,畢竟程嘉泱也見過這麼多風浪,他的態度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只是越是這樣淡然的波瀾不驚,越容易讓人抓狂,就像是自己奮力的一拳打了個空一樣那種讓人想吐血的不著力的感覺,又像是自己抓心抓肺的好,對方卻是無動於衷的那種讓人難受的感覺。
所以剛開始還能夠保持語氣穩定的程昱寬,後來的嗓門是越發大了,廳裡頭本來又空曠,只聽得他的大嗓門在這空蕩的空間裡頭迴響著。
「七年啊,七年沒回來看過我老頭子一眼,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姓程?」程昱寬就這麼說了一句,陸曼在一旁看到程嘉泱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她忍不住想,七年而已……當年小哥和爸爸,那可是二十多年的決裂啊,長的時候小哥讀大學去美國留學工作,差不多都快十年沒見面,人一旦有了比對,就會覺得好像其實沒什麼一樣。
而程嘉泱面色沒什麼太大的變化,語氣也依舊是一如往常,就彷彿面前的不是自己的父親,而是工作時候碰到的難辦的工作對像一般,語氣很淡漠,「我倒是記得,只是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是姓程。」
這話四兩撥千斤,程嘉泱的眼神就那麼淺淺地掃了楊茉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而程昱寬的面色也就這麼一僵,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兒子這麼多年和自己的矛盾根源所在,只是一頭是貌美如花的二婚妻子,日復一日對自己無微不至地照顧,一頭是自己血肉至親的兒子,當年原配去世的時候,沒托付給他什麼,唯一要求的就是哪怕以後他再婚了,再娶的女人,也一定要善待自己的兒子。
兩頭都放不下,兩頭都有虧欠,說不為難是不可能的,而在他看來,楊茉無非就是小打小鬧罷了,而且就算到自己死的那一天,這楊茉也算是跟了自己那麼多年了,整個青春算是都送到了自己這老頭子的手上,總歸是得給她那麼一點兒好處的,一些小產業什麼的,給她也就給她了,起碼自己走了之後,她可以一世衣食無虞,她這輩子又沒個一兒半女的,自己總歸是要為她的以後做些打算。
只是楊茉的心……太大了。
而自己的兒子,自己以後所有的一切,自然是全部都要留給他的,這也算是自己以後死了下去能夠有臉面對原配妻子,也算是沒有虧待自己的兒子。這也就是為何,楊茉始終都生不下個一兒半女的原因。
楊茉對嘉泱並沒有善待,他已經覺得很虧欠原配妻子了,再讓這個心大的女人生個孩子來瓜分家產的話……程昱寬做不到。
楊茉看著父子倆這樣劍拔弩張的模樣,眼底裡忍不住掠過了一絲快意地笑意來,只是那一絲笑意,就被程嘉泱捕捉在了眼裡,她注意到程嘉泱漠然的眼神時,不由得眼神僵硬了一下,馬上出聲打著圓場,「好了好了,嘉泱難得回來一趟,就別在這大嗓門了,平日裡總說著多掛念兒子,這回來了又這麼嘴巴不饒人的算是個什麼事兒?」
程昱寬臉色這才消了下去,點燃了煙斗,吧嗒吧嗒地抽著。
程嘉泱只是看了楊茉一眼,聽了她這話,就這麼輕輕啟唇,發出了「呵」一聲冷冷的笑聲,不再說話。
陸曼只覺得待在這裡太難受了,自己的確是覺得敢又像是在看小哥和爸爸吵架的樣子,可是更讓她難受的是程嘉泱的表情,他一點都不開心,她能看得出來,他其實根本就不想待在這裡。
「人家陸家的姑娘第一次來咱們家,你們爺倆別鬧得難看。」楊茉說著,已經走了上來,坐到陸曼的旁邊來,「陸家可是南方的大家,這麼多年也那麼照顧咱們家泱泱,人家姑娘第一次上門來,可別說咱們怠慢了才好。」
她轉頭笑吟吟地看著陸曼,臉上的笑容看不出有任何敵意,反而是柔和而又慈愛,「也差不多到飯點了,陸小姐你餓了吧?咱們家錢媽手藝特別好,今兒一早就忙活著呢,等會咱們就開飯,菜色雖然比不上江南那邊那麼精緻,但是味道是不錯的。」
笑面虎最是可怕,陸曼深喑這一點,而且雷公都不打笑臉人,這樣子倒讓人不知道怎麼拒絕才好,甚至連臉色都難擺出來。
而楊茉說著還伸手過來想要親親熱熱地拉陸曼的手,陸曼動作一僵,也不知道是應該避開她的動作,還是由著她抓過去。
程嘉泱的眉頭猛地皺了一下,直接就伸手將陸曼的手一把抓到自己的手掌裡頭,然後轉頭看向楊茉,眼神鋒利如刀,「你嘴巴過過癮說兩句我睜隻眼閉只眼也就算了,你要是敢對曼曼動手動腳,就別怪我程嘉泱不留情面了。」
嘉泱看著她的眼神就彷彿在看著個什麼超級大瘟疫一樣,而楊茉的手就這麼僵硬在半空,臉上的表情也僵硬了起來,訕訕地笑了笑,沒有做聲,但是心裡頭想必是已經恨透了的。
陸曼察覺到程嘉泱的手指都有些發涼,不由得有些心疼起來。
而程昱寬看到二婚妻子和兒子這樣子針尖麥芒的,自然也是有些頭疼,血壓似乎都上了不少,只是他們兩人關係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程昱寬只輕輕歎了一口氣,然後就站起身來,「都別吵了,走吧走吧,吃飯去了,大過年的,消停點兒吧。」
也正因為這樣詭異的氛圍,所以陸曼才特意去了趟洗手間,給陸傾凡打了電話,而陸傾凡最後給的態度是很明確的,「怕什麼,有什麼好不知道怎麼應對的?你是陸家的女兒,老陸家的孩子,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蹬鼻子上臉來欺負的,就算是程昱寬想給你臉色看,都還得好生掂量掂量。不過就是個二婚的妻子而已,想給臉就叫一句,不想給臉,叫都不用叫她,嘉泱能護得住你,沒什麼好緊張好不自在的,要是他連你都護不住,你也就別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