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鐘有多長?季若愚抬手默默看了一眼手錶,眼神中有著擔憂,抬頭看著自己的丈夫,「齊川……他會來嗎?」
季若愚是不確定的,畢竟她對於齊川和安朝暮之間的事情,瞭解得並不是很清楚。
陸傾凡只是輕輕歎了一口氣之後,就直接在洗手間的地板上靠牆坐了下來,這樓下的洗手間不經常用,而且因為陸傾凡有點兒潔癖的緣故,所以鐘點工阿姨都打掃得非常乾淨。
他就這麼靠牆直接坐了下來,然後指了指旁邊的地板,「來,過來陪我坐坐。」
季若愚手中還捏著毛巾,心裡頭有些擔心外頭安朝暮的情況,但是聽了陸傾凡的話,也就在他旁邊坐了下來,陸傾凡接過季若愚手中的毛巾,拿起來給她擦了擦臉,「別擔心,朝暮不會有事的,這點酒,不會讓她怎麼樣的,能讓她怎麼樣的,就只有齊川而已。」
陸傾凡自然是知道安朝暮喝酒無非是為了借酒澆愁罷了,而且就如她所說,她太想念齊川了,想得心都痛了,想得呼吸都變得難受起來,而她平日又是那麼理智的一個成功女人,若是不藉著點酒勁的話,恐怕正常情況下是怎麼也說不出這番話來的吧。
而且陸傾凡知道,安朝暮那麼聰明,定然是知道他會給齊川打電話的,她多少也是想借陸傾凡之手,打那通她打不通的電話罷了。
季若愚聽了陸傾凡這話,只覺得安朝暮看上去風風光光的,要錢有錢要長相有長相要氣質有氣質要能力也有能力,可是她有那麼多東西,可是女人這一生,最重要的,卻並不是這些,而是一個願意守在自己身邊的,能夠佔據自己心裡所有位置並且也讓自己佔滿他整顆心的男人而已,從風華正茂到老態龍鍾,不離不棄相守相依的男人而已。
這麼看起來,安朝暮其實也挺可憐的,第一段婚姻,只是個協議。而和自己愛的男人,又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現在這個樣子,真的挺可憐的,齊川,會過來嗎?」季若愚眉頭輕輕擰著,將頭歪到陸傾凡的肩膀上去靠著,問著他。
洗手間裡頭都是淡淡的空氣清新劑的香味,他們也沒有開燈,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洗手間外頭就是泳池,有一扇玻璃門是可以直接從裡頭朝外打開的,就是為了方便游泳前後的沖澡,因為樓下洗手間用得少,所以玻璃門上的百葉窗也是開著的,眼下只有外頭泳池裡頭的照明,將粼粼水光照到洗手間的天花板上,天花板上搖搖晃晃的水光,襯得這沒有開燈的昏暗空間裡頭,更多了幾分安寧靜謐。
陸傾凡思索了片刻,然後輕輕側頭將唇印到季若愚的額頭上去,吻了吻她的額頭之後才低聲說道,「齊川會來的,不論他和安朝暮之間還有沒有可能,他都是會來的,他性格就是這樣,心地很善良。」
季若愚聽了他這話,不由得感歎了一句,「若是他真的覺得和朝暮沒可能了,還不如別來了,既然沒可能了,就做絕一點,拖泥帶水反而兩人都痛苦,又何必呢。他要真來了,朝暮只會更加放不下了……」
季若愚自己都沒有察覺,但是陸傾凡卻從她的話裡彷彿聽出了些許別的意思,就好像,在說他和左霜霜之間一樣。
陸傾凡嘴唇輕輕抿了一下,沒有再深思季若愚的話,他是知道自己的女人的,不是那種會在話裡含沙射影拐彎抹角的人,她會這麼說,無非就是對安朝暮和齊川之間就事論事的感慨罷了。
季若愚見陸傾凡沒說話,側目看了他一眼,洗手間裡頭光線不好,只有靠泳池那邊的玻璃門透進來的光,陸傾凡側臉的輪廓在那光裡的剪影好看得如同雕出來的一般,讓人挪不開眼睛。
陸傾凡輕輕歎了一口氣,「在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像朝暮這種身世的,從小就接受著豪門精英式的教育,很多事情,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就像是被關在籠子裡頭的鳥……或者應該說,就像是棋盤上的棋子一樣,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路線就已經被設定好了,尤其是婚姻,你可能無法想像,這種豪門子弟的婚姻是多大的一盤棋,多好的一個籌碼,可以帶來多少的利益,這些都是經過精密的計算過的,都是擺在條條框框裡的合作項目。所以,就算是安朝夕那個猴子一樣跳脫的性子,又或者是像大哥那樣,已經事業成功到一個高度了的男人,只要在這個圈子裡,就難逃這種命運,像是一種默認,這就是所謂的門當戶對,安朝夕那麼跳脫,已經算是一個異類了,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也是沒有太多選擇權的。」
季若愚覺得的確是有些難以想像的,她抓了陸傾凡的手,他溫暖的手掌覆過來包住她纖細的小手,陸傾凡聽到身邊的女人輕輕說了一句,「好在你沒有被框在那個圈子裡頭,不然,可能我就遇不到你了。」
遇不到他,那該是多麼遺憾的一件事情啊。若不是自己在最恰好的時間裡遇見了他,現在自己身邊是哪個周吳鄭王還說不定呢。光是這麼想著,就覺得命運真的是很神奇的事情。
陸傾凡的聲音溫柔而磁性的輕輕笑了笑,他看著自己手上的婚戒,和她手上那兩枚完美結合的戒指,低聲說道,「其實小時候我一直覺得我很不幸,我也怨過陸冠蒼不認我,說的各種難聽的話,被自己的親生父母拋棄,其實真的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但是在這不幸中,我唯一慶幸的就是我脫離了那個圈子,那個如同被關在籠子裡一般不自由的世界,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不用按照別人給我布好的路線去走,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從事我想從事的職業。」
季若愚靠在他肩上的頭微微動了動,是一個點頭的動作,然後就聽到陸傾凡接下去說。
他語氣中帶著些許的笑意,那是一種滿足的笑意,「我一直都覺得自己不是個命好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很不幸,但是我這輩子唯一慶幸的事情就只有兩件。」
兩件?季若愚眉梢輕輕佻了一下。
「一件就是脫離了那個不自由的圈子,而另一件,就是遇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