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傾凡看著屏幕,說道,「嗯,下一張。」
那操作的醫生馬上點了鼠標換了下一張,陸傾凡看片子速度很快,一眼掃過之後,「下一張。」
卡噠,又是一聲鼠標輕點,「再下一張。」
卡噠。
「沒有顱骨骨折骨裂,沒有內出血,皮外傷,縫合一下就好了,我到時候會來複查的,麻煩你們了。」
陸傾凡在工作場合是很謙和的一個人,所以他客氣地對操作室的醫生道了謝,那醫生顯然也是多少認識陸傾凡的,點了點頭就輕歎一聲,「唉,你以後也還是注意點,這年頭人都壓力大,有的就比較極端。好在沒什麼大事。」
陸傾凡點了點頭,然後就看到操作室的門被打開,范雲睿就站在門口,那兩眼紅紅腫著一看就剛哭過,「兒子?你沒事吧?你這是要嚇死媽啊……」
說著,范雲睿就衝了上去,又再次讓醫生把片子調出來要和齊川一起看了一遍。
季若愚就站在門口,看著坐在裡頭輪椅上的陸傾凡,依舊是英俊無儔的一張臉,鋒利的輪廓,只是臉色卻是有些蒼白,按在頭上的紗布上頭一片殷紅,很是刺眼。
而他的脖子上,還有些半乾涸的血跡,白大褂的肩膀和領子上頭,都是血跡,頭髮更是有被血結成一塊一塊的。
季若愚就這麼站在那裡定定地看著,然後就感覺彷彿有一根細小地針在自己的心尖上頭輕輕地刺了一下,然後隨著每一下心跳,那疼痛逐漸蔓延擴大開來。
連帶著,鼻子都有些酸了。
這個混蛋,傷成這樣流這麼多血還想讓媽瞞著她,如果不是自己正好得休假趕過來,恐怕真要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事兒的人了。
陸傾凡被急匆匆衝進操作室來的范雲睿給擋住了些視線,沒有看到季若愚,看著范雲睿緊張的樣子,又只能陪著她再看了一遍片子。
「真的沒事,等會去縫合一下就好了。你別擔心了。」陸傾凡這樣說了一句,然後眼神就朝著門口方向看了一眼,就看到季若愚站在那裡。
他表情怔了一下,然後就叫了她的名字,「若愚。」
可以看到這小女人的臉上,已經明顯沒了什麼血色,眉頭也緊緊地皺著,就這麼定定地看著他,確切地說是看著他頭上的傷,陸傾凡知道,對於季若愚這種不是專業內的外行來說,自己衣服上這些血還有被染紅的紗布,已經絕對足夠造成震撼了。
「來,過來。」陸傾凡對她招了招手,齊川和范雲睿都已經看完了片子,這一轉頭看到季若愚才看到她的臉色難看。
「若愚啊,小凡沒事了,你別擔心。」范雲睿安慰了季若愚一句,只是季若愚的臉色卻沒有任何緩和,好半天,她才算是將自己心中的情緒穩定下來,點了點頭。
看著陸傾凡對著自己伸著的手,咬了咬嘴唇之後終於是完全收拾好了情緒,走了上去,輕輕牽住他的手,手指摩挲著他的手指。
眼神中是心疼和擔憂,語氣卻是強裝出來的調侃,「陸醫生,陸醫生今天怎麼讓人給開了瓢了?疼不疼?」
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陸傾凡聽到她語氣裡的顫抖,這個想要故作堅強的小女人,不知道為什麼,彷彿頭上的傷不疼,聽著她這有些顫抖的聲音,心倒是開始疼了起來。
自己這一身是血的,她該多擔心多害怕啊?這女人明明就很擔心害怕,還要為了不讓他擔心自己的情緒,裝出這副堅強的樣子和自己調侃……
陸傾凡搖了搖頭,臉上有了些溫柔的微笑,低沉的聲音說道,「陸醫生倒是不疼,只是季編輯不暈血吧?」
齊川就站在一旁,看著陸傾凡臉上的表情,和眼睛裡頭的眼神,忽然心裡頭就有些安定下來的欣慰感覺,雖然傾凡這麼一出的確是鬧得不輕,但是看著他和季若愚之間的樣子,齊川忽然就覺得放下心來。
真好。齊川心裡想到,這個女人,果然,就是陸傾凡的救贖啊。
如果不是考慮到兒子頭受了傷,范雲睿真想好好拍他腦袋一個巴掌,「你還油嘴滑舌的,你都不知道若愚有多擔心,臉色難看不說,也不知道跑得多急,衣服都汗濕了。」
范雲睿是細心的,她剛才雖然哭是在哭著的,但是被季若愚抱著,她的手也就摸到季若愚背上被汗濕的衣衫,自然也沒有忽略掉她額頭上的細汗,心裡頭對自己這個媳婦又是喜歡又是欣慰,所以才會哭得更加難以控制。
陸傾凡聽了她的話,抬頭看了她一眼,原本若愚穿得就是一件深藍色的衣服,被汗水浸透的地方很是明顯的水印子。
季若愚自己都沒顧忌到這個,被這麼一提,才感覺,自己身上的確是黏糊糊的都是汗水。
季若愚看著陸傾凡按著頭上紗布的手,問了一句,「傷口還在流血嗎?現在能去處理傷口了嗎?」
陸傾凡點了點頭,「現在可以去了。」
季若愚下意識地就過來推他坐的輪椅,只是秀氣的眉毛輕輕皺了皺,終於是忍不住問道,「傾凡,你……你為什麼要坐輪椅?你是真的沒事嗎?不要騙我。」
陸傾凡看了自己身下的輪椅一眼,有些無言。
季若愚雖然算不上身子骨硬朗,偶爾會感個冒發個燒,得個什麼上呼吸道感染之類的,但是大病卻是從來沒有的,所以連住院都沒住過,就算燒得嚴重些了,找個診所吊上兩瓶藥水也就好了。
所以她是不懂的,人民醫院出於對患者的尊重和重視,很多時候,都會有專門的護工推著病人去做檢查的。
陸傾凡無奈地笑笑,指了指輪椅,「真的沒事,輪椅只是醫院表示對病人的尊重和重視,所以病人一般做檢查都會有護工推著輪椅送過來。」
當然,這個僅限於住院部的病人,門診病人不在其列。
說著,陸傾凡就站起了身來,他頎長挺拔的身材修長的腿,一站起來,季若愚的身高就只到他肩膀了。
他依舊一如往常一般身子站得筆直,讓人一瞬間有一種感覺,這個男人,只要沒有倒下,那麼他的脊背,永遠都是這麼挺直的。
挺拔得如同蒼松一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