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若琳緩緩閉上眼睛,手無力地掉到慘白的床單上,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終於解脫了」蔣若琳這樣想著。
她太累了,身體不堪重負,心裡更是疲憊不堪,也終於踏進了墳墓。對於死,蔣若琳不僅不害怕,反而心嚮往之。當年她的弟弟因意外身亡時,她就想陪著他去死。那時候他還小,只是隱約覺得從今以後都不會再有這樣一個陪著她玩的人了,她一定會很孤單、寂寞。幾年後,父母由於對弟弟的思念過度,也相繼去世。這世上就真的只有她一個人了,她一個人靜靜地讀完大學,才剛參加工作,癌症就找上了她。晚期需要化療的時候,蔣若琳拒絕了。反正這個世界上也只剩下她一個了,曾今所有的目標都隨著爸媽的消失而消失了,痛完了之後就是對一切的木然。蔣若琳生無可戀,也唯有死亡對她來說才是解脫。蔣若琳常常認為死是世間最美妙的事情,因為這樣他們一家就可以團聚了。
蔣若琳透明的魂體輕輕從身體裡浮出,閉上眼睛,「原來世間還是有靈魂存在的,呵呵······,如果還有來生,那就再也不要情了,什麼情都不要了」,靈魂狀態的蔣若琳這樣想著,不再留戀地隨風飄去。不知飄了多久、模糊了多久的蔣若琳被一陣疼痛驚醒,慢慢睜開雙眼,突然一股霉臭襲來,順著鼻子進入了肺部,導致剛剛清醒的蔣若琳一陣猛咳。眼淚不停地掉下來,蔣若琳伸手接住一滴眼淚,眼睛裡一片迷茫.
「我這是還活著嗎?」蔣若琳前世作為一個醫學專業的學生,摸摸脈搏,在跳動。那久違的感覺令蔣若琳既驚訝又迷惑。
「我已經死了的」蔣若琳伸出舌頭舔了舔掌心的淚珠,鹹鹹的、澀澀的。
「那我呢?我現在該在哪兒?」
蔣若琳靜靜地想著,一直想著,忘記了她現在在什麼地方,又以何種身份延續著生命。
一直到門被粗暴地踢開,一道粗啞的聲音打斷了蔣若琳的思緒。「吃飯了」,一個身著洗得有些發白綠色裌襖,挽著標準的丫鬟髻,大概三十幾歲的女人進入了蔣若琳的視線,她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橫肉的女人,卻又驚訝於她所穿的衣服,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她的衣服和頭髮好奇怪,好像······」
「看什麼看,還不滾過來吃飯,老娘冷著呢」
粗啞的聲音再次打斷了蔣若琳的思緒。她抬頭看了看四周,破爛的被子、蚊帳,破損的窗戶和搖搖欲墜的門,以及四條腿長短不一的桌子,滿是灰塵的桌面上擺著幾個有缺口的茶杯,而茶壺卻不知在哪兒。蔣若琳皺了皺眉,有點潔癖的她實在忍受不了滿屋的霉臭。
「這裡是哪裡,為何如此奇怪?」
蔣若琳不動聲色地這樣想著,臉上不見一絲絲的情緒。掀開被子,全身無力差點讓她跌倒在地,強忍著身體的不適,來到桌邊,端起那碗飯還沒來得及張嘴,又一股餿味直衝鼻子。忍著想吐的衝動,勉強吃了幾口。
「好了,吃飽了」
從來不懂掩飾情緒的蔣若琳皺著眉頭,用沙啞的聲音對那個女人說道。
「喲!你還嫌棄呢,要不是你有個小姐的名頭,餿飯你都甭想吃了,早趕你出去和那群乞丐搶囉。呸!賤人」女人惡狠狠地拿起碗,「砰」地一聲踢開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姐,什麼小姐」蔣若琳想著,「難道我這是······」蔣若琳心下一驚,連忙低頭看了看這個身子。這具身體大概十二三歲的樣子,一身破舊的衣裳,頭髮很長,但是枯黃,一雙手上全是凍瘡。「穿越!好像真的是穿越!我二十幾歲的人附身在了這具十幾歲的孩子身上,那現在這個我叫什麼名字,是何種身份呢?」蔣若琳使勁掐了自己一把,這一切彷彿是在做夢。看著自己週遭的生活環境,再加上剛剛那個女人的話,蔣若琳大概可以猜到這個女孩的身世,可能又是一個悲劇。但現在一切都還不能確定,有待進一步的調查。
蔣若琳緩步回到床上,看看現在自己這身體,一切只有先休息好才能幹其他的事,合上眼睛,慢慢進入了睡眠狀態。在夢中,蔣若琳彷彿再次回到前世,她看到弟弟躺在地上,還沒有閉合的雙眼。她看到爸爸走時緊緊抓著她的那雙手,久久都沒有放開。她看到媽媽倒在血泊中,嘴裡似乎還喊著爸爸的名字,鮮血汩汩流出,像一大朵盛開的罌粟花,迷了她的雙眼。再次從夢中醒來的蔣若琳臉上掛滿了汗珠,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明明心都死了,那這種感覺為何還是如此痛徹心扉!」
抬頭看看外面的天,黑夜早也降臨。凜冽的寒風從破損的窗戶吹了進來,使蔣若琳猛地一陣寒戰,更加清醒。「現在可以出去看看情況了,順便找點吃的」。
蔣若琳走出房間,這裡是小院,四周的廂房都十分破舊,她住這間還算最好的。院中有一顆粗大的梧桐樹,因為是冬天,所以光禿禿的。樹下有一口井,因為在晚上只能看到大概的輪廓,不知道是否還可以打上水來。蔣若琳沿著一條走廊,慢慢走去。
從小院出來,四週一片寂靜。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搓了搓手,蔣若琳順著有燈光地方,輕輕地走著。不知道廚房在什麼地方,蔣若琳走了很久,摔了很多次,終於聞到了香味。對於極餓的人來說,嗅覺是十分靈敏的。藉著雪光的反射,蔣若琳悄悄地接近了廚房。瞄著身子,伸出腦袋探了探,隱約間聽到有人在說話,蔣若琳屏著呼吸,將耳朵貼到窗戶上。
「你們說,那四小姐太可憐了!自從三夫人去世之後,大小姐藉著各種各樣的理由把她弄到了偏院,常常不給吃的,更別說穿的了。你看那四小姐,哪點看起來像一個十四歲的姑娘」其中一個穿著紅色裌襖的丫鬟說道。
「可不是嘛,老爺也不管,由著太太和大小姐做,大小姐還讓所有的小廝、丫鬟叫四小姐賤人。作孽啊!這哪像一個御史大夫家的小姐,簡直連普通人家的姑娘都比上」,一個較年長的丫鬟說道。
「哎呀,快別說了,大家趕緊收拾收拾,這麼冷的天,早點回去休息吧!」那個年長的丫鬟說道。於是大家趕緊把廚房收拾完,鎖上門,紛紛離開了。待四周重新歸於平靜,蔣若琳才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照大家這麼說,很有可能那個被欺負的四小姐就是這具身子」。
蔣若琳輕輕打開窗戶,可能大家覺得天冷,也沒怎麼檢查,就走了。蔣若琳翻進屋裡,藉著微弱的光,她在鍋裡找到了一些菜,在旁邊的一個鍋裡又找到了飯,菜和都是溫溫的。蔣若琳快速將這些東西吃進肚子裡,也不管它好不好吃。餓極了的蔣若琳覺得飯菜很好吃,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角,再從窗戶翻了出去。沿著來時的路,蔣若琳回到了那個破舊的房間。由於下午睡飽了的蔣若琳現在精神很好,再加上剛吃飽了,精力充沛。
她在屋裡轉了幾圈,搜出了一些字畫和一點點首飾。蔣若琳打開字畫,字寫得十分秀氣,似乎是中國古代的繁體字,由於爸媽走得早,蔣若琳就住到了外公家,外公是一個讀私塾出生的老人,在他的影響下,蔣若琳的書法不錯,對繁體字更是熟悉,紙上的字蔣若琳識得,是「氣度寬宏機智過人」畫畫得十分傳神。雖然蔣若琳不懂書法和畫畫,但可以看得出這個身子是個才女。
「如果這個身體的主人就是那個四小姐,那她既不受寵,又受人欺負。雖然我不是很在乎生命,但是我既然進了這個身體,那我一定要按我的方式生活。我一點也不喜歡這裡,上一世我剛參加工作就死了,沒來得及去看看世界,這世我一定要出去看看這個世界。也不知道這是哪個朝代?」
蔣若琳考慮著離開這裡後去看世界所需要的東西,最重要的就是錢,剛剛聽到那兩個丫鬟說的話,這個身體的主人在這裡一點也不重要,要離開應該很簡單。蔣若琳是個冷情的人,不會管這裡的一切,一心只想離開這裡。躺回床上,蔣若琳想著應該要這樣離開,怎樣賺點錢,然後去旅遊,等到自己累了,再自己營造一個桃花源,應該是件很美妙的事。這樣想著,嘴角噙著一絲微笑,蔣若琳緩緩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蔣若琳很早就醒了,開始了她的離開計劃。揉著凍僵的手和腳,穿上昨天她找到的所有衣服中最厚實的衣服,蔣若琳鬱悶極了,這衣服她不會穿,搗弄了半天,大概穿上了這件衣服,又費了極大的力氣,她終於穿上了鞋子。出了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看來昨晚上下雪了,我有多久沒看過雪了」蔣若琳自言自語道。
現代工業發達,小時候她家那裡還下一些雪,但是自她上高中開始,就再也沒下過雪。難得看到這番景象,銀裝素裹,大地彷彿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如此純潔神聖的雪,看得蔣若琳的心情一陣激動。細細打量著這裡的一切。
「離開那裡,似乎真的很不錯」蔣若琳走到雪裡,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擾擾灑落一地,一片雪花輕輕掛在蔣若琳長長的睫毛上,蔣若琳閉上眼睛再睜開,還是沒有將它抖掉,再閉上,再睜開,「呵呵······」
久久沒有將雪花弄掉的蔣若琳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笑,彷彿大地春暖花開,百花齊放,迷了冬天的眼,同時也迷了宮鉞天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