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燕看到張牛角時心中就是一驚,只見張牛角趴在戰馬之上,頭盔也歪了,甲冑也斜了,牛角彎刀也不知扔到了何處。幾個親衛正拚命護住張牛角向外衝殺,而張牛角卻一動不動,顯然是受了重傷。
張牛角的幾名親衛此時已然辨不清東南西北,更顧不上逃跑的亂軍,他們只想保護張牛角殺出陣去,可是卻千難萬難。混亂的賊兵一波接著一波的湧上來,他們的目標已然不止是張牛角了,凡是擋住他們去路的人,全成了他們的敵人。
褚燕一見幾名親衛要撐不下去了,大喝一聲挑飛了數名亂軍,催馬來到幾名親衛身邊問道:「張將軍怎麼了?」
張牛角的親衛認出是褚燕帶著哭腔道:「將軍阻攔亂軍之時被亂軍用槍刺中了腹部,恐怕……恐怕要不行了。」
「你胡說!張將軍武藝出眾,怎麼會被尋常士卒所傷?」褚燕此時也看到張牛角正用手捂著腹部,馬背都被鮮血染紅了,血液順著馬腹滴滴答答直往下淌。
親衛被褚燕這一吼真的哭了出來:「嗚嗚……將軍不是被尋常士卒所傷,是苦蝤那個奸賊用長矛所刺。」
褚燕一聽便急了:「你待怎講?苦蝤那賊人在何處?」
親衛哭訴道:「我家將軍拼著受傷,已將苦蝤斬了。可是隨後便不行了……嗚嗚。」
褚燕一看這名親衛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可以說還是一個孩子。不過在這亂世之中,別說十四五歲,便是十二三歲上戰場也不稀奇。褚燕知道張牛角這些親衛,大多是山寨收養的孤兒。他們將張牛角視為父母,應該不會撒謊。現在最主要的便是將張牛角救出去,或許還有救。
「將軍,快撤吧!我等頂不住了。」褚燕突然聽到麾下的王當喊道。他剛才與這幾個親衛說話之時,全憑手下三員小帥孫輕、王當、杜長頂住了周圍亂軍。可沒想到就這片刻工夫,三員戰將便有些不支,周圍亂軍又開始圍了上來。
褚燕咬了咬牙道:「撤退!跟隨大軍一起後撤回營!」說罷他又命三員護住張牛角和幾個親衛,自己頭前開路,幾人跟著大隊亂軍開始逃竄。
南燁穿越之後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和太多的戰鬥,此時的他已然不像之前那麼怕死了,可是他還是非常惜命,畢竟每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所以南燁能不親自上陣一定會躲戰場遠遠的。這次他就帶著韓虎、周倉一直跟在大軍之後打醬油,追殺了賊兵一陣之後,戲志才便來找南燁匯合,四個人開始一起打醬油。
都說旁觀者清,戰場之外的南燁四人將整個戰局盡收眼底。看著混亂的黑山軍,周倉手裡擎著雙戟面無表情,似乎就等哪個不開眼的山賊敢過來好將其劈成兩半。
韓虎拍著手又笑又跳,對著混亂的黑山軍指指點點。別看他自己不打架,可卻最愛看別人打架。按他的邏輯,打架的都是壞孩子,就他自己是好孩子,打架的壞孩子越多就證明他越聽話。
戲志才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若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他的嘴角在微微上揚。這是他謀劃的第一場大戰,能取得如此戰果又怎能不喜?
四人中唯有南燁皺起了眉頭,生於和平年代的他還是見不慣這種血腥殺戮。他惜命可不光是惜自己的命,而是認為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寶貴的。於是問戲志才道:「志才,黑山軍已然敗退,能否傳令降者不殺?」
戲志才看來一眼南燁道:「法師仁慈,可此時還並非收兵之時。」
南燁問道:「那要何時才能收兵?黑山軍不是已然全軍敗退了嗎?」
戲志才解釋道:「黑山賊人數甚眾。法師此時勸降,至少會有數萬降卒。如此一來法師是命人收攏降卒還是繼續追擊呢?」
「這個……」南燁被戲志才一問頓時啞口無言。若是留下收攏降卒吧,逃跑的黑山賊必然先回營寨與營中人馬匯合。若是讓這些亂軍回營穩住了陣勢,再想取勝便毫無可能,而且一旦他們進入營中,廮陶縣城將再次被圍,進城合兵的計劃就將落空。可是若繼續追擊,這些降卒無人約束必然四散,之後復又為賊,勸降與否毫無差別。
戲志才見南燁臉色難看便知道他已然想通了其中道理,於是道:「依我之見,若是法師真心憐憫這些賊人便不該招降他們。」
南燁生氣道:「不招降他們莫非要殺光他們才算憐憫不成?」
戲志才道:「非也!我的意思是,驅散他們反而比招降他們更好。」
南燁奇道:「這是為何?」
戲志才道:「正如法師看到的,此時我軍勝機已現,可是還未竟全功。我等要將這些賊人驅趕到廮陶城下,利用這些亂軍衝破其營寨才算大勝。屆時若是招降可就不止數萬賊兵,就算是數十萬賊兵一同歸降也不稀奇。
法師雖錢財不缺,可也禁不起這數十萬人花銷,除非法師有妙法能變出土地糧食,否則招降他們還不如驅散他們來的合適。而且就算法師有法術變出糧食來,也不可能在洛陽城外養兵十萬,法師以為然否?」
南燁聽完戲志才的一番分析頓時垂頭喪氣。他明白戲志才所說句句在理,可是他更明白人口是亂世最重要的資源,沒有之一。以前玩三國類的策略遊戲總要涉及內政,而所謂內政除了發展農商之外便是增加人口,一個城的糧食、稅收、軍隊都與該城的人口數量息息相關。此時明明有這麼多人卻不能為自己所用,南燁怎麼可能不鬱悶呢?
哭喪著臉的南燁問戲志才道:「難道這些人真的就不能為我所用嗎?」
戲志才抿嘴一笑,他已然聽南燁分析過天下大勢。按照南燁的說法,此時距離真正的亂世已然不遠,所以他才要積蓄實力。雖不圖一統天下,可也要能在亂世中自保。
戲志才是真心輔佐南燁不假,可有時他卻覺得南燁法師的魄力太小了些。他常想,若自己與南燁法師換個位置,恐怕自己絕對會爭一爭這天下,即便最後敗了,也落個青史留名。
至於南燁的想法戲志才也可以理解。他為人極其聰明,和南燁相處日久便發現南燁對於生命那種尊重是發自肺腑。說好聽一點南燁法師是仁慈無雙,說難聽一點便是南燁法師有些懦弱怕死,不光是怕自己死,也不願看到別人死。
若是治世,南燁法師的這種心性無可厚非,要是在朝為官肯定能成為護佑一方百姓的能吏。可即將到來的是群雄並起的亂世,講究的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有道是慈不掌兵,南燁法師的這種心性統帥兵馬恐怕要差一些。
正因如此,戲志才平日裡沒少給南燁灌輸一些霸王之道。此時見南燁眼紅這些人馬,戲志才心中十分高興,因為他明白一個人心中的格局大小和他所處的位置有關,人的**和理想也是在不斷變化的。當一個人達到了自己的追求的目標之後,往往便會有更高的追求。
若說自保,南燁法師此時就完全有自保的能力,可他還是對這群山賊眼紅,這便說明南燁法師已然有了更高的目標,只是他自己還沒有察覺罷了。戲志才覺得自己平時給法師灌輸的霸王之道沒有白費口舌,已然潛移默化的影響了南燁法師,所以他才會如此鬱悶,如此渴望招降這些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