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微微有些窘迫,他能夠感覺到,陳淑芬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
陳淑芬不斷對陳陽噓寒問暖,這讓從未遇到這種情況的陳陽有些手足無措。
和陳陽聊了半天之後,陳淑芬忽然道,「小陽,你還沒有女朋友吧?」
她似乎漫不經心的提到,卻讓陳陽面色一僵,如果排出他現在最不想談論的話題,「女朋友」這玩意兒絕對排第一!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女朋友」這種玩意兒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好像只要一畢業,就必須要有女朋友一樣。
交往,結婚,生子。
曾經看起來遙遠無比的東西,現在真切的擺在陳陽面前,逼迫他做出選擇。
「這……沒,我還年輕,還是先奮鬥事業吧。」陳陽猶豫了一下,給出一個十分常見的答案。
常見,代表沒有特色,自然不能讓陳淑芬滿意。
「你這孩子,怎麼能這樣說呢。事業要去拼,女朋友還是要交的。怎麼,有對象沒有,給阿姨說說,阿姨給你參考一下。」陳淑芬一臉不滿,繼續「逼迫」陳陽。
好像女人天生就有做媒婆的愛好,陶菲也是,陳淑芬也是,兩人這種熱情讓陳陽大敢吃不消。
「說起來,小薇也一直沒有男朋友呢。」陳淑芬在一旁自言自語,剛好讓陳陽聽到。
陳陽鬧了個大紅臉,連忙說道,「阿姨,林伯父在哪裡,我有事兒要找他。」
當無法解決一個問題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轉移話題。這一招趙權經常用,屢試不爽。
陳淑芬有些不滿,但聽到陳陽要找林濡,知道他們要談正事兒,只好作罷。
不過在帶陳陽進書房的時候,她依舊喋喋不休,讓陳陽要抓緊時間找女朋友,然後帶過來給她看看。如果沒有的話就給她說,她幫陳陽物色。
陳陽心不在焉的點著頭,其實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走了幾步之後,兩人來到書房外面,陳淑芬敲了兩下門,然後打開房門。
這是林濡的書房,面積不大,只有五六個平方。在將陳陽送進去之後,陳淑芬就離開了。
作為一名傳統的女人,陳淑芬牢記著女人的三從四德,不該自己聽的不聽,不該自己過問的不過問。
正是因為如此,結婚近三十年,兩人從未紅過年,而林濡也沒有在外面傳出過緋聞,儼然一對模範夫婦。
對於兩人的事情,陳陽只能心中感慨。陳淑芬這一手很厲害,男人用繩子是拴不住的,就像陳建國和芳曉萍一樣。
誠然,芳曉萍的撒潑耍橫讓她在家裡佔據一席之地,可是陳建國真的就喜歡她這樣嗎?
其他陳陽不知道,但他聽嚴寬說過,陳建國在外面也偷偷養的有女人。這件事兒芳曉萍有所察覺,兩人經常為這件事兒鬧得不可開交。
書房裝修的古色古香,一個書櫃,一個書桌,以及兩把椅子,便成了書房裡的所有傢俱。林濡正在處理著辦公件,聽到聲音後抬起頭來,看見了陳陽。
「小陽,你來了。」他抬了抬眼鏡,氣色有些不太好,看起來最近很忙。
陳陽理解,城南發生那麼大的事情,作為市長壓力很大。想到這些事情都是他搞出來的,陳陽有些不好意思。
林濡從書桌後站起來,倒了兩杯茶,在陳陽身邊坐下,「知道我來找你是什麼事兒嗎?」
老實說,陳陽不清楚,電話裡林濡只是模糊的點了兩句,好像和安家有關。
作為一個誠實的人,陳陽搖搖頭,表達了下他內心的茫然。
林濡歎了口氣,他喝了口茶,神情有些疲憊。
「我剛得到消息,省委書記離職,空降了一名省委書記。」
陳陽眼神一閃,更換省委書記,那可是一件大事兒。不過,自己又不混官場,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林濡不可能無緣無故將他叫過來,說這麼一句廢話。陳陽想了想,忽然坐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是,這省委書記和安家有關?」
林濡面色沉重的點點頭,他沒有說話,陳陽卻在一旁思緒開來。
換一名省委書記絕對是一件大事兒,如果說朝中的那位是皇帝,那麼各省的省長省委書記,就是封疆大史。
每一名封疆大史,手裡都掌握的巨大的權利,影響到無數人的利益。想要獲得這個位置,非要進行一番博弈不可。
這種博弈看不見,但遠比正面廝殺來的慘烈。誠然安家很強大,但想要影響到一名省委書記的任職,非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不可。
四川並不是安家的勢力範圍,他們費盡心機安排一個人過來,只有兩個可能。一,是為將來那一位的登頂而佈局。二,就是為了陳陽。
當然,陳陽不認為自己有這麼大的魅力,讓對方費盡心思的想要搞自己。那麼剩下的可能,就是第一個原因了。
也許,第二件事兒只是在完成第一個目標後,順手為之而已。
看了一眼沉思的陳陽,林濡又拋出了第二枚炸彈,「馮書記一來就為羅副局長申冤,現在羅峰已經從監獄裡出來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官復原職。」
如果第一個消息吸引了陳陽的注意力的話,那麼第二個消息就讓陳陽重視起來。
對方來勢洶洶,一來就為羅峰平叛,擺明了是為了針對自己。
陳陽看了林濡一眼,卻見這個中年人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便知道他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羅峰這件事兒本來就做的十分明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是有人在整他。
體制內有體制內的規矩,官員犯了錯,只會內部批評,絕不會弄得路人皆知,那是在上層眼裡會掉分的。
那再查一下羅峰,看看他最近得罪了什麼人,就不難知道他為什麼會被人為難了。
老狐狸這句話也分明是在告訴陳陽,你丫的別以為我什麼都知道,我只是不說而已。
甚至羅峰會那麼快就被判刑,也少不了林濡的功勞。在事情鬧大的時候,相關單位曾經請示上層,要如何處理。
那時候政府一方很快回消息,上面只有一個意思,迅速處理相關人員,平息事情。
要不是這樣,憑借羅峰的關係網,還能再折騰個幾個月呢。
陳陽一臉平靜,絲毫不感到意外。在決定反擊的時候,他就沒怕別人將他認出來。陳陽只是討厭麻煩,但並不是怕事兒,誰要惹到他頭上,他豁出去也要從對方身上剮下二兩肉!
「我知道了。」陳陽悶著聲音說道。
林濡等了半天,卻等到這麼一句話,頓時有些異然。他直起身子,忍不住問道,「就這樣?」
「還怎麼樣?」陳陽一臉茫然,似乎沒有聽懂林濡的話語。
林濡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憋死過去。該死的,他說了這麼多話,陳陽卻沒有領會他的意思,別提有多憋屈了。
「我是說,你打算怎麼應對?」林濡不甘心,繼續問道。
「應對什麼?換省長就換省長唄,跟我這種小民有什麼關係,該繼續工作繼續工作,該繼續上班繼續上班。」陳陽悶悶的說道,看上去就像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小平民。
林濡終於明白過來,搞半天這傢伙在裝傻!
他深呼兩口氣,漸漸平靜下來,忽然嗤笑一聲。饒是他在官場狡如狐,卻差點被陳陽給耍了。不是因為陳陽太狡詐,實在是他太在乎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林濡終於恢復常態。他也不打算跟陳陽繞彎子了,林濡算是發現,你要不直接開門見山,陳陽這傢伙就能跟你繞著轉!到最後,輸的一定是林濡!
「好了,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那件事兒你到底考慮的怎麼樣?」林濡喝了一口茶,一臉嚴肅的說道。
陳陽這時候也回復了常態,繼續裝傻已經沒意思了,見林濡再次提到這件事兒,陳陽並沒有像以往一樣一口回絕,而是問了一句話。
「林伯父,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們會這麼在意這件事兒嗎?」
這件事兒一直是陳陽心中的疑惑,不管是林濡,還是周德凱,似乎都很在意這件事,偏偏陳陽卻不知道這到底有什麼重要的。
人死如燈滅,陳順民已經去世快二十年了,就算這個時候給他恢復名譽,追加功勳,他也無法享受。
至於陳陽,或許能夠得到一點好處,但那又如何?
陳陽有自己的道,以他現在的身份,不可能漂白進入官場,亦或是進入軍隊。最關鍵的是,他不清楚這對林濡他們有什麼好處。
陳陽一直信奉一句話,這個世界絕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林濡這麼不惜代價的幫助他,不可能沒有一點好處。
讓他感到好奇的是,這些好處,到底是什麼?是什麼利益,讓陳順民去世這麼多年之後,依舊有人執著的想要為他平反?
面對陳陽的疑問,林濡沉默了。在陳陽等的心中沉下來時,林濡輕輕一歎,終於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