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贍部洲,大唐國境,泰山之巔。
正是四月時節,天氣晴好,又有微風送涼,不勝快哉。
此時,東嶽大殿前不見了往常那般的往來為煙,卻有兩個人在殿前擱了一張書桌。
其中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看不出多大年紀,也許二十,也許四十,你便說他一百歲,也不會有人懷疑。實是他的身上泛散著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氣息。此人靜靜地立著,正研著墨。
另一人倒好猜,是個年約二十五六的少年,身著淡白色長袍,長得頗具異象。
這個少年,在寫字。
展開丈長宣紙,提筆便走龍蛇,片刻間便落了滿紙的狂草。
這些狂草俱是一氣呵成,連綿不絕。
忽然在空裡落下一隻大腳,就停在殿前,距離那桌子也就百丈距離。
那巨足之下還載著四個人,見巨足停穩了,便緩緩走了下來。
半空裡落下一個霹靂似的聲音,恭恭敬敬的回稟道:「東嶽帳下浪蕩游神,將唐三藏師徒四人請到,前來交令。」
那個白袍少年對這個聲音不予理會,仍舊在寫著他的字,卻是他身後的黑袍男子輕輕地揮了揮手。
那巨足頓時提上半空,消失不見。
唐三藏領著豬八戒、沙和尚還有小沙彌,緩緩增了過去。
他們幾人也不說話,只是立在那少年身側,靜靜地看他寫字。
良久之後。白袍少年終於寫盡了最後一筆,卻見那滿紙的字忽然都活了過來,從那紙上躍出。飛上半空,乘風而去。
「哎,你的字飛走了。」豬八戒見那白袍少年正在擦汗,對那字的動靜恍然不覺,便開口提理道。
那白袍少年將擦汗的絹綢收好,看了豬八戒一眼,淡淡地說道:「許久不見。天蓬元帥倒是心胸豁達不少。」
豬八戒聽著這聲音差點沒嚇尿了,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才吐了口氣。說道:「我說玉帝,你也下凡了。」
那白袍少年笑了一聲,說道:「莫不是寡人不能下界?」
豬八戒搖了搖頭,眼中的神色明顯頗為不滿。說道:「你下凡就下凡嘛。幹嘛把自己整得那麼帥?」
白袍少年哈哈大笑,指著豬八戒說道:「你這卻是在怪當年我把你打入豬胎了。」
「你卻還好意思提這茬,老豬我跟你什麼仇什麼怨,你這般糟踐我。」豬八戒探手就取出九齒釘耙,說著就要朝那白袍少年打去。
只是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唐三藏一巴掌拍在後腦,罵道:「八戒,不得魯莽。對陛下客氣些。」
豬八戒委屈的看著唐三藏,說道:「師父哎。就是這廝把我變成這個樣子。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啊,怎麼也得讓老豬我打兩耙解解氣吧。」
唐三藏扯了豬八戒的耳朵,說道:「你報仇的事情押後再說,先弄清楚他找我們來這裡幹什麼。」
那白袍少年意味深長的看著唐三藏,說道:「我倒是對你的身份很是好奇。」
「貧僧唐三藏。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身份。」唐三藏淡然一笑,便將這個話題定死,絕了再討論的可能。
白袍少年見唐三藏不願就此多說,便也不再問,眼神卻越過唐三藏和豬八戒,看到了沙和尚,說道:「捲簾,一別數百年,向來可好?」
沙和尚看了看白袍少年,淡淡地說道:「尚好。」
白袍少年見沙和尚也沒有深談的興趣,眉頭便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最後他將目光落在小沙彌身上,一時之間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小沙彌也是靜靜地看著這個白袍少年,心底也是有股奇特的感應。
「你叫什麼名字。」白袍少年問道。
小沙彌答道:「我叫昨去非。」
「昨去非?」白袍少年忽然仰頭望天,悠悠地歎了口氣,說道:「昨日之日不可留,情仇俱都面目全非。你果然還是在怪我麼?」
小沙彌眨著明亮的眼睛,說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只是一個小沙彌。」
「呵呵,小沙彌。」白袍少年眸子裡泛起了波瀾,強壓下心底的激動,淡淡地說道:「你不想說便算了。我且先介紹一個人給你。」
說著,白袍少年就要來拉小沙彌的手。
小沙彌抬頭看了看唐三藏,後者輕輕地點了點頭。
小沙彌便任由白袍少年捉住他的手,緩緩走到書桌前。
白袍少年指著那個黑袍男子,說道:「他叫風禺陟,是你的弟弟。如今被我封為東嶽大帝,承繼著你的事業,做了蕩魔殿的代殿主。」
「我弟弟?他明顯比我大好多啊。」小沙彌看了看眼前這個黑衣男子,怎麼看都比他大啊。
白袍少年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沖那黑袍男子說道:「哈哈哈,禺陟你聽到了麼。你哥哥從前可會說出這話來?」
那黑袍男子面露尷尬之色,說道:「兄長昔時為人王,須得持著七分莊嚴,自然不會有這等輕詼的話。」
「你不必驚訝,他確實是你弟弟。」白袍少年拍了拍小沙彌的手,說道:「昔年女媧初造泥人之時,你見這凡類不懂生
存之道,便化凡入了人軀,名為伏羲,後來便帶著萬眾庶民,走出了蒙昧。他便是你為人類之時的胞弟。」
「兄長昔年貴為人間五帝之一,亦是華夏之祖。至今人類仍懷念兄長的恩德。」風禺陟看向小沙彌的目光不無崇敬。
小沙彌仍舊是滿面迷茫,雖然覺得這兩人應該不會騙他,但就是無法認同他們說的話。
白袍少年低頭看著小沙彌的眼睛,深情地說道:「你昔年便是我的得力助手,如今我有難,你幫不幫我?」
「這位施主,我看你確實是心誠之人,只是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麼。」小沙彌見這少年語帶真誠,不似在欺他,只是他真的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白袍少年聞言不由得神情黯然,幽幽地說道:「連你都不肯幫我麼?」
小沙彌見這少年眼帶落寞,心底沒來由的一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他,只好拿眼神向唐三藏求助。
唐三藏果然邁步上前,說道:「陛下若是信得過貧僧,不妨說說你的事情,或許貧僧能幫得上忙也不一定。」
白袍少年看了看唐三藏,猜不透他的虛實,只得說道:「也罷,就當我們餐風閒談吧。」
「數萬年前,我提劍伐不道,歷時百年,終於登上了三界至尊之位。只是建祚初期,為安定人心故,對一眾餘孽並沒有行那斬草除根之事。如今數萬年過去,昔年的芥癬小疾已長成了心腹大患,若不除之,恐怕一場大變就在旦夕之間。寡人,怎麼能不心焦如焚。」白袍少年避重就輕,將心中疑慮說了出來,然後看著唐三藏,等他如何表態。
唐三藏笑了笑,說道:「貧僧不過一介凡僧,對於這種仙家事情,實是有力未逮。陛下既是三界之主,又何懼飛蠅流蛾呢。」
白袍少年還以為唐三藏會有一番高論,能令人疑惑頓開,想不到也是這種說了跟沒說一樣的屁話。
「那些賊人已經竊了寡人半壁天庭,滿天仙神泰半都聽其羞譴,若非實在無法可想,寡人也不會來打他……你們。」白袍少年眉眼之中的憂慮之色甚是濃郁,說話間還帶著些許躁動的殺意。
唐三藏一聽這話,就知道這玉帝是真急了,便勸道:「只是小沙彌確實什麼也不懂,就算是你逼他也無用。」
白袍少年也看出來了,只是他不甘心啊。「不是寡人浮躁,實是那幫賊子逼寡人太甚。」
「貧僧倒是有個法子,可有幫陛下緩緩情勢。」唐三藏忽然想到了什麼,笑道。
白袍少年眼睛一亮,連忙問道:「聖僧可以教我?」
唐三藏湊近白袍少年的耳朵,細聲說出了一條計策,卻見白袍少年先是眉頭緊皺,隨後又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