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再興背著手,和謝廣隆並肩而行,一路無語,走到菩提寺門口時,他突然站住,轉頭看著謝廣隆,問了一句:「如果確認了我是刺客,你會向我出手嗎?」
謝廣隆思索片刻,反問道:「你以為呢?」
「為了李林甫,你不會。」李再興意味深長的笑笑:「為了李騰空,你會。」
「那你還將背對著我?」謝廣隆強笑道:「是覺得我的實力最差嗎?」
李再興不理謝廣隆,仰天大笑,轉身離去。謝廣隆站在原處,看著李再興的背景,心情苦澀。李再興進了西院,忽然又折了回來,大聲叫道:「謝大,你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了。」說完,大步離去。
謝廣隆品味了半晌,長歎一聲,低聲頭,轉身回李相府去了。
愛爾麥迪正在練槍,一進一退,一格一刺,練得極為認真,額頭泌出細密的汗珠,腳下趟出來了一條淺淺的溝。李再興教她槍法,要求她的腳不能離地,一直擦著地走,幾天功夫,她就用腳板底趟出了一道深深的痕。
每天五百刺,李再興是這麼要求的,她就一絲不苟的執行,不管多忙,一有空就練槍。她原本用的是鐵槍,發揮不出內家槍法的精髓,現在有了這桿龍槍,又親眼見識了李再興隔著盾牌刺中牆壁的神技,她信心大增,第一時間開始熟練龍槍。
李再興站在愛爾麥迪身後,一聲不吭的看著。感受到他的目光,愛爾麥迪身形一滯,收住了槍,正準備轉身。李再興說道:「繼續,你練你的,不要管我。」
「主人,你……」
「我要熟悉你的步法,將來有可能,我們會一起上陣。」李再興說道:「所以,我要熟悉你的節奏,你也要熟悉我的節奏,才能琴瑟合諧,配合默契。」
愛爾麥迪臉一紅,卻沒有多說什麼,持槍再刺。李再興看著愛爾麥迪的背影,看著她纖細的腰來回扭動,看著她豐圓的翹臀在衣衫下忽隱忽現,看著她修長的長腿交錯前進後退,沉默不語。
剛才在李林甫面前口若懸河,並不是他能說,其實是因為他緊張。
不經意之間,他就在生死關前走了一遭。他知道李林甫府危險,但是他沒想到會這麼凶險,李林甫居然將六個白衣人全部用來對付他,還有十幾個弩手。當時一步走錯,他今天出不了李家。
李林甫已經懷疑上了他,不知道是他自己揣摩出來的,還是謝廣隆把他供出來了。不過,不管是什麼途徑,李林甫顯然並沒有確認。否則,就算他的師傅是深不可測的神僧,李林甫也不會放過他。
李再興並不後悔當初在月堂留詩,當時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刺激李林甫,讓他做出過激的反應。現在李林甫安排了這麼大的陣仗,正說明他已經感受到了危險。李再興很清楚,姜管事要他寫家狀的目的是對筆跡,所以他寫這份家狀的時候,特意運用了從顏真卿《裴將軍帖》中學習到的筆法,讓李林甫看不出了兩者的相同之處。
不過,這次冒險也讓他有所警醒,李林甫已經懷疑到了他,只是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又顧忌師傅神僧的名聲,才沒有輕舉妄動。如果他要殺楊洄,李林甫不會旁觀,只要有可能,他一定會利用這次機會釘死他,不讓他再有脫身的機會。
要盡快完成刺殺李林甫的計劃,否則就會被李林甫搶佔先機。李再興自問武藝不錯,卻不敢認為自己能算無遺策,特別是面對李林甫這種老奸巨猾的奸臣。
好在再聰明的人,只要死了就沒什麼威脅。像諸葛亮那種死了還能嚇退司馬懿的牛人畢竟不多,相信李林甫也沒聰明到那個程度。
李再興眉頭輕鎖,冥思苦想,一籌莫展。無數個方案浮現在腦海中,隨即又被他自己否決。
他很清楚現在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對手。
在李再興的糾結中,上巳節來了。
三月初三上巳節,是春天的最後一個節日,也是最有古風的一個節日。所謂「暮春之初」,正是天氣轉暖的時候。在這個時候,貓了一個冬天的長安人會集體出動,到郊外踏青、沐浴,洗去一個冬天帶來的慵懶,換上一身輕鬆的春衫,迎接一年的新生活。孔夫子就曾經說過:「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除此之外,最吸引人的當然是夜遊。《周禮》中記載:仲春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在上巳節這一天,未婚的男男女女不受禮法所拘,可以一見鍾情,相約終生,也可以歡好一夜,天亮後各分東西。
這個習俗從遠古流傳而來,時至大唐,雖然已經不像上古時那麼肆無忌憚,卻也不乏古趣,利用這個機會相會的情人不少。即使不為野合,也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欣賞無限春光,放鬆一下心情。
因此,剛剛進入三月,長安城就春|心萌動,到處可見人談論上巳節,到處可見人為上巳節做準備。
向來喜好遊獵的虢國夫人自然也不例外,二月末,她就下令準備上巳節的出遊準備。李再興雖然平時不用天天站崗放哨,這種關鍵時候,他卻必須在場,一來是保護虢國夫人,二來是用身上穿的龍武軍制服給虢國夫人撐場面——這原本就是虢國夫人要他來的目的之一。
那兩根比黃金還貴重的降龍木可不是白給的。
三月初一,阿達爾帶著一份厚禮來了,經過李再興的引見,他求見了虢國夫人。虢國夫人一看到他準備的那些禮物,非常滿意,隨即又帶著他們去拜見了楊釗。在豐厚的禮物面前,在虢國夫人的勸說下,他接受了阿達爾的友誼,願意為中曹向大唐進貢,尋求大唐的支持向天子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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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從中牽線的緣故,李再興得到了虢國夫人的賞識,也得到了楊釗的重視。如果李再興只是一個武夫,楊釗不願意為了他和李林甫交惡,但是李再興表現出來的見識讓他怦然心動,如果能在安西埋下一根楔子,甚至將整個安西抓在自己的手裡,再加上劍南的支持,他說話的份量將會大大增加。
高興之下,楊釗答應,在必要的時候,他會推薦李再興去安西軍中任職。
當天晚上,虢國夫人就趁著進宮和貴妃商量上巳出遊的機會,請求天子讓阿達爾等人與曹野那姬會面。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麼手段,反正很順利,第二天早上,李再興就接到了通知,讓他送阿達爾等人去興慶宮拜見楊貴妃。
李再興不敢怠慢,立刻帶上阿達爾一行來到興慶宮,經過漫長的等待,他再一次見到了楊貴妃。
換上了春衫的楊貴妃更加雍容華貴,她面如滿月,身材豐腴卻不至於臃腫,而鵝黃色的春衫襯著她白晰細膩的皮膚,宛如一塊嫩黃的白玉。酥|胸半露,波瀾起伏,引人遐思。
蟲娘依偎在她的身邊,一身新衣,她撫著蟲娘的小肩膀,將她摟在懷裡,疼愛之極。
昨天晚上,她向天子軟語相求,將蟲娘過繼給她做女兒。對於這樣的請求,天子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可是對於年過三十,成親十五六年,卻一直沒有一子半女的楊貴妃來說,這個可愛的義女卻是一個夢寐以求的禮物。此刻,她白晰的臉龐如玉般散發著母性的光輝,讓她看起來如聖母般慈祥。
「謝謝你。」面對始作俑者李再興,楊貴妃輕聲說道,聲音有些哽咽。
「有為陛下和貴妃分憂,乃臣的榮幸。」
「很好。」楊貴妃轉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愛爾麥迪,又看看她手裡牽著的米特拉,俯身看看蟲娘,嫣然一笑:「別說,這兩個孩子還真是很像呢。蟲娘,不想和這個小姐姐玩一會兒嗎?」
「可以嗎?」蟲娘仰起頭,乖巧的說道。
「當然可以。」楊貴妃笑道,輕輕的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去吧,帶她們去見見你的阿母,多準備幾條手絹,看到鄉人,她一定會哭紅了眼的。」
蟲娘應了一聲,回頭瞪了李再興一眼,領著愛爾麥迪和米特拉去了。曹野那姬就在側殿等候,一看到愛爾麥迪那頭金髮,她就淚流滿面,上前抱住愛爾麥迪,泣不成聲。
「我的天使,你終於來了。」
愛爾麥迪跪倒在地,抱著曹野那姬的雙腿,放聲痛哭。看著一向以女漢子形象示人的愛爾麥迪哭成這樣,蟲娘和米特拉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的聳了聳肩。
「那個大騙子有沒有騙你?」
「主人是個好人,他不騙人。」
「哼,他就是個大騙子。他答應帶我去玩的,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履行諾言。他就是個大騙子。」蟲娘握緊了小拳頭,一本正經的說道:「男人都是騙子,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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