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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77章 蝴蝶效應 文 / 莊不二

    過了兩日,李再興當值。

    李再興的官職是執戟,但是本人卻不是扛著大戟站崗的衛士,而是負責這些衛士的軍官,和班長之類的差不多。執戟與司階、中候、司戈並稱為四色官,是專門負責當值衛士的下級軍官。

    趕到駐所的時候,李再興沒看到大將軍陳玄禮,只看到了雲麾將軍劉感。劉感已經年近七旬,身體依然很硬朗,看樣子再干幾年也不用退休。他是龍武軍的老人了,早在幫助天子剷除太平公主以前就在羽林軍任職,先後輔佐過幾任長官。

    看到李再興,劉感花白的眉毛挑了挑,語氣嚴厲的說道:「你現在住在哪裡?」

    李再興躬身施禮:「稟將軍,屬下借住在菩提寺。」

    「既已入我龍武軍,就應該住在軍營裡,豈能隨便借住?」劉感大手一揮:「回去,先將行李搬來。我龍武軍是天子禁軍,自有規矩。以後出入要聽命令,不得恣意行事。」

    李再興一聽,立刻覺得話音不對。他暗自思量,他和劉感沒有什麼交集,怎麼就得罪了這位雲麾將軍?按規矩,龍武軍的人的確應該住在軍營裡,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龍武軍的軍官不當值的時候都住在自己家裡,即使有少數外地人,家不在長安,也會在外面租房子住,沒幾個住在軍營裡的。

    劉感這分明是拿他為難。

    李再興心裡疑惑,也沒有多問,他轉身去兵曹查看當值時的排班表。兵曹參軍白澤正在案前忙碌,看到李再興進來,笑道:「是不是挨呲了?」

    李再興心中一動,一邊將準備好的一瓶三勒漿遞了過去,一邊笑道:「可不是,剛來就被雲麾將軍教訓了一頓,實在有些茫然啊。」

    白澤接過三勒漿,倒也沒有推辭,順手就藏了起來。「我說這老頭今天怎麼這麼正經呢,一大早就來府裡候著,原來是心情不好,找人出氣啊。」

    李再興聽了,不動聲色的說道:「劉老將軍是天子信任的近臣,德高望重,兒孫滿堂,他怎麼會心情不好?」

    「嘿嘿,還不是因為要為貴妃進食的事。」白澤瞅瞅四周,給李再興遞了一個眼色,隨即又輕聲笑道:「如今楊家兄妹勢大,連親王公主都要小心侍候著,劉老將軍又豈能例外?他為陛下效力了一輩子,最後還要向幾個後生低頭,心情能好到哪兒去?」

    李再興恍然大悟,感激的看了白澤一眼。他們這幾句看起來是閒聊,其實不然。劉感今天出現在這裡不是偶然,他很可能是專門來等他的。原因嘛,也許是因為他死裡逃生和貴妃有關,也許是因為最近他和楊家走得比較近。幾天功夫,他去過兩次安邑坊,昨天還去了一趟虢國夫人府,落在有心人的眼裡,難免會被看作向楊家兄妹獻媚。劉感不敢拿楊家兄妹怎麼樣,拿他一個沒背景的小軍官出出氣,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這樣的事情,李再興前世也遇到過,後來他和那位長官幹了一架,被發配到最邊遠的哨所去了,一呆就是幾年。現在居然又遇到這種破事,真是可笑。

    李再興決定冷處理,如果劉感就是過過嘴癮,那就算了。如果劉感還要繼續為難他,那就乾脆辭職。他又沒想做這什麼執戟。他來長安的目的本不在於此。

    見李再興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白澤皺了皺眉,又似乎很隨意的說了一句:「其實劉老將軍根本不用生氣,用不了幾年,楊家就風光不起來了。」

    李再興開始沒當回事,笑笑便轉身出了門。走到門外,風一吹,他才突然意識到白澤這一句聽起來像是閒話,實際上卻另有所指。為什麼說用不了幾年,楊家就風光不起來了?劉感都快七十了,今天睡下去,未必能看到明天的日出,就算楊家風光不起來,他也未必等得到。白澤這句話的重點不是劉感,而是楊家。

    他的腳步滯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屋裡的白澤,正迎上白澤意味深長的笑容。他嘴角一挑,回了一個會意的眼神。白澤鬆了一口氣,若無其事的低下頭,忙自己的去了。

    李再興繼續向前走去,不過此刻的心情卻不一樣了。因為他想到了一件事,安史之亂時,唐玄宗逃往巴蜀,在馬嵬坡,禁軍將士嘩變,殺了現在還叫楊釗的楊國忠,又逼著唐玄宗縊死了楊貴妃,而當時挑頭的就是龍武大將軍陳玄禮。

    莫非……龍武軍和楊家兄妹的怨恨從這裡就開始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陳玄禮敢做這樣的事,當然不可能是一時起意,也許,現在楊家兄妹的囂張跋扈已經埋下了種子。也許整個禁軍上下對楊家都沒什麼好感,劉感只是其中一個代表而已,他被劉感呲一頓,純屬躺著也中槍。

    李再興釋然,不過隨即又為楊貴妃感到悲哀。楊家兄妹的確囂張,可是囂張的外戚並不是他們一家。現在她還正當寵,禁軍中就有人敢這麼說,就不怕她報復?

    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她沒能生個皇子。

    沒有皇子,她就不可能由貴妃轉為太后,繼續掌權。正如白澤所說,楊家的風光注定了只有幾年,天子一死,她們的一切都會跟著煙消雲散。如果她能生一個兒子,並且可能成為下一任皇帝,劉感還敢嗎?

    李再興一邊感慨著,一邊到了當值的崗位。白澤說過,剛上崗的人在太子身邊當值,原本的理由是太子為人寬厚,不會對偶爾的失誤太計較。可是現在李再興不再這麼想了,焉知這不是陳玄禮等人向太子示好?他現在懷疑,當初李泌建議他入龍武軍,還答應替謝廣隆說通,應該和陳玄禮或者哪一個將領有關,否則他不能這麼有把握。

    這麼一想,這潭水比他想像的更渾了。

    「今天誰當值?」一個年青的宦官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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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廊下,尖聲問道。

    李再興連忙走了上去,報上官職名號。

    「進來,太子殿下有事要吩咐。」

    李再興眉頭一動,心道不會這麼巧吧。不過他還是跟著宦官進了上去,在門口解下了腰間的橫刀,又整理了一下服飾,這才小步走了進去,在門口不遠處停住,向站在屋中的太子行禮。

    「你就是李再興?」太子溫和的笑了一聲,走到李再興面前,上下打量著李再興:「不錯,是個雄偉男兒。」

    「太子謬讚,臣愧不敢當。」

    「嗯,我有事要問你。」太子擺擺手,態度很隨和,不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儲君,倒有點像溫潤如玉的王訓。「對吐蕃的事,我研究了很久,還是知之甚少。你能不能給我講一下?」他頓了頓,又解釋道:「過兩日,陛下要垂詢,我要事先做點準備。」

    「能為太子效勞,臣榮幸之至。」

    太子笑了,轉身走到案前。李再興跟了過去,一看案上的地圖,他就覺得腦門多了幾道黑線。這是什麼地圖啊?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嗎?如果不是大唐部分的地形還比較準備,他根本不敢肯定那片區域是太子口中的吐蕃。

    「這是我根據古書描繪的地圖,可能有不太準確的地方……」

    李再興苦笑一聲:「太子,不是不太準確,是大錯特錯。」

    「放肆!」站在一旁的年輕宦官沉下臉,厲聲喝斥。太子打斷了他,臉上的笑容沒有一絲變化,反倒有一些興奮。「那太好了,你趕緊幫我改改。若是到了陛下面前才發現,那才叫遲了呢。」

    李再興也自知失言,連忙說道:「其實,太子這圖雖然不太準確,但大致路線卻不錯,只是在理解形勢上會有些誤會。將來在決策的時候,也可能做出誤判。」

    太子點點頭,深以為然。他將李再興引到案前,對那個年輕宦官說道:「準備筆墨,做好記錄。李郎君今天講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認認真真的記下來。」

    「喏。」年輕宦官見狀,不敢大意,看向李再興的眼神頓時變得友善了許多。

    ……

    李再興前前後後講了一個時辰,把吐蕃的大致情況對太子做了個比較全面的介紹。他知道眼前這位太子雖然現在比較困窘,但是歷史上,他後來的確繼位了。安史之亂的平叛工作就是他在主持。如果不是他在馬嵬坡和唐玄宗分道揚鑣,大唐的歷史也許就此中止了。

    可以這麼說,別看這位太子說話很和氣,實際上他還是有擔當的,至少比唐玄宗拍拍屁股就逃到巴蜀去好。出於這個原因,李再興對太子的感觀還不錯,所以講得也非常用心。能有機會給未來的國君上課,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啊。如果通過他的努力,能讓將來的大唐天子對天下形勢有一個準確的瞭解,也許能對歷史產生一個積極的影響。

    在皇權至高無上的時代,還有什麼比影響最高當權者能更直接的影響歷史?

    也許,歷史的改變就從這裡開始,他就是那只掀起歷史風暴的蝴蝶。

    一時間,李再興忽然有種重任在肩的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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