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山脈的東麓,寒風呼嘯!
一處人跡罕至的雪谷之中,積雪皚皚,將高大的樹木,都裹成了白白胖胖的一團,只隱約露出幾塊黑色的樹皮。
表面看去,見不到任何異常,但冰雪覆蓋的環形山壁上,其實已經被開鑿出了一個個洞穴,葉白一行人,正在其中恢復療傷。
天塵部一戰,可說慘烈之極,魂族不論,人族這邊海狂瀾,郭白雲重傷,沉浮道人斷了一隻臂膊,葉白和樓觀瀾也受了不輕的傷。
其他六個元嬰初期的修士,被鬼鹿殺了四個,如今只剩劉高和玄元道人,若非他們見勢的快,遠遠跑開了,只怕也早已死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們跑的快,導致金丹修士們被鬼鹿屠殺了三四十個,元嬰後期,對上金丹期的修士,真的不用費什麼力。
再加上死在魂族圍攻,或者自爆下的金丹修士,這一戰打下來,三百人已經只剩兩百三十五人。
即使是活下來的,也基本個個帶傷,不少傷的極重,恐怕回天無力,一干修士們,被殺的失了膽氣,生了退意,其實也算人之常情。
去雪谷的路上,氣氛沉默如死,個個神色凝重而又複雜,只是一場慘勝,就令他們變成這副樣子,若是失敗了,葉白簡單不敢想像。
畢竟是烏合之眾啊!
當沸騰的熱血冷卻,當貪婪和殺欲得到滿足,當死亡如影隨形,又有幾個人,能夠堅持到最後?
……
「如何?」
不大的雪洞中,光線黯淡。但對於修士來說,倒也無所謂。
沉浮道人見葉白翻完最後一張玉簡,立刻問出聲來,語氣有些著急。
他的身後,三道人影。兩個盤膝,一個橫躺。
郭白雲已經清醒過來,可以自行打坐,他的傷勢,還沒有徹底穩定下來,斷裂的經脈也需要重續。光是這一點,就不是幾個月時間可以完成的。
小地主雖然是盤膝,但卻在皺眉思索,對他來說,解開鬼黃玉的禁制,恢復被封的元神法力。顯然才是當務之急。
海狂瀾依舊在昏迷狀態中,他的情況,十分不妙,身體虛弱到了極點,肌膚古怪的扭曲著,彷彿有無數小蛇在肌膚下游動,令人毛骨悚然。
事實上。他的精血法力,每一分一秒都在被那種黑色長髮怪物啃噬著,葉白和沉浮道人也僅能將這種啃噬速度,鎮壓到所能鎮壓的極限,但除非將黑色長髮怪物逼出來或者滅殺,否則這種肯噬,將永不停止,直到海狂瀾死去。
聽到沉浮道人的話,葉白抬起頭來,眉頭緊鎖道:「人間張狂客的玉簡中。關於此物的記載極少,我僅能推斷出,該是一種叫做逐流獸的古怪生靈,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其他信息。更不要談解開的方法了。」
沉浮道人聞言,幽幽歎息了一聲,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老是個古道熱腸的性子,對葉白,海狂瀾,郭白雲這三個年輕一輩的天才修士,極有好感,不希望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出現意外。
「葉白,送海大少回玉京城吧,那裡高手眾多,見識也比我們廣闊的多,說不定能夠找到方法。」
郭白雲突然道了一聲,他的聲音異常虛弱。
葉白想了想,便點頭道:「好,白雲兄,你也和狂瀾兄一起回玉京城養傷吧。」
郭白雲笑道:「我就不用回去了,比起海大少這個傢伙,我的傷只算輕的,給我一段時間,便可痊癒!」
「不!」
葉白直接拒絕道:「短時間裡,你都休想和人動手,這裡並不安全,你還是回去裡,暫時不會有任何行動,在玉京城裡,你的傷好的也快一些。」
郭白雲想了想,不再堅持。
葉白自己的元神法力,也已經到了低谷,其他修士個個帶傷,短時間裡,就算想做點什麼,都是不可能的。
郭白雲張開嘴巴,不知還要說什麼,葉白目中精芒一閃,突然望向冰雪覆蓋的洞門的方向。
「葉道兄,我等有事求見!」
聲音蒼老,沉重,似乎帶著說不出的心事。
幾人聞言,面面相覷了一眼,均都知道,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個局面,終於要來了。
葉白微一沉吟,大步走出洞外,步履仍是那樣堅定,看不出一點虛浮與搖擺。
……
雪谷之中,一百多道人影,已經屹立在虛空裡,個個神色複雜,領頭的正是兩個元嬰初期的修士劉高和玄元道人。
仍舊不斷有修士察覺到異常,從自己的雪洞中走了出來,滿眼疑惑的看著之前出來的一百多人,目光閃爍了幾下之後,面色立刻陰沉了下來,目光鄙夷的看著他們。
沒一會的功夫,除了郭白雲,海狂瀾,沉浮道人,小地主之外,其他活著的修士,大半走了出來,只有一些重傷的,仍在養傷。
谷中寂靜無聲。
葉白站在雪洞邊上,掃了眾人一圈,目光最後落在劉高與玄元道人身上,淡淡道:「你們有什麼事?」
二人聞言,面面相覷,均都露出尷尬之色,沉默了片刻之後,才由劉高道:「道兄,我等實力低微,又受了不輕的傷,想向你辭行,回去療傷修煉了!」
此言一出,立刻招來了最後出來的修士們的怒目相視,一個性子暴躁的粗獷漢子立刻大聲喝道:「豈有此理,你們這些傢伙,在雪原上搶掠夠了,便打算跑了嗎?」
「只是慘勝了一場,就把你們的膽子嚇破了嗎?難道你們以為,魂族都是土雞瓦狗,不做半點反抗,任由你們屠戮才敢繼續下去嗎?」
這一次,說話的是清虛道人。一副慷慨激昂模樣。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怒斥。
一些面皮稍薄的修士,眼中閃過羞慚之色,垂下頭顱。
倒是劉高。似乎已經鐵了心,面上沒有半點波瀾,身上氣息一漲,看著說話的眾人,眉頭一挑,憤懣道:「老夫殺的魂族比你們少嗎?老夫受的傷比你們輕嗎?難道一定要我們死在雪原上。才肯罷休?只是一個魂族大部就死了這麼多人,以後怎麼打古瀾部?以我們這些人,又怎麼打的贏?」
喝斥的修士,聽聞此言,均都一怔,說不出話來。不知如何反駁。
葉白面無表情,冷冷看著眾人從沉默到吵鬧,又從吵鬧到沉默,始終沒有說一句話,但每一個修士的表情,均都被他收入眼底。
僅靠這些人,終究是成不了事的!
葉白心中暗歎。自己當初,實在是考慮的太簡單太理想了!
不過這也怪不得他,他或許是一個頂尖的修士,但未必就一定是個優秀的領袖,更何況面對的又是一群從無歸屬感的散修。
劉高咆哮了那一大堆話後,似乎才意識到葉白就在旁邊,眼角餘光戰戰兢兢的瞥了他一眼,正好葉白冰冷的目光射來,直透他的靈魂深處一樣,駭的他渾身一顫。
「道兄。玄元無能,不過我真的不想死在雪原上,以我們的實力,若再遇到魂族大部,九死一生。望乞道兄准我離開!」
玄元道人也終於開口,說話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懇請之色,說完之後,此人取出兩把長劍樣的上品法寶,雙手奉上,正是葉白曾經賜給他的。
此人是個貌不驚人的中年男子,平素殺起魂族來,也算勇猛,但看到其他幾個元嬰初期修士相繼被鬼鹿擊殺,膽氣喪盡,此刻眼中,一片灰暗。
「望乞道兄准我離開!」
「望乞前輩准我離開!」
玄元道人開口之後,眾人紛紛哀求起來,不少修士,也取出了葉白賜下的法寶。
很顯然,就算他們生了退意,也不敢明著和葉白撕破臉,葉白的殺戮凶名,絕非憑空得來,若他們偷偷摸摸逃跑了,恐怕下場不堪設想。
眾人的目光,一起落在葉白身上。
葉白目光冷峻,氣息忽明忽暗,如同一頭深海下的潛龍,靜靜蟄伏。
眾修從他的目光裡,感覺到無形的殺意和濃重的威壓,駭的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
「你們走吧!」
許久之後,葉白沉著嗓子道了一句,聲音裡聽不出半點喜怒哀樂,甚至連對眾人的失望也沒有,只有冰涼的冷漠!
對於這樣一群烏合之眾來說,再多奢求與指望,實在顯得有些可笑。
眾修默然。
葉白又道:「若你們殺夠了一千個魂族,就把我送你們的法寶帶走吧,那是我答應你們的,若是不夠,就把法寶留下,自己算算吧!」
說完之後,葉白看也不看結果,直接轉身,走入洞中。
劉高等人,面面相覷。
片刻之後,有修士留下法寶離開,有修士帶著法寶離開。
……
回說葉白,進洞之後,立刻就看到郭白雲三人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
「葉小子,我以為你要殺了他們的,至少會殺了那兩個領頭的元嬰修士。」
沉浮道人笑著打趣了一句。
葉白苦澀一笑,不欲多解釋,朝郭白雲道:「來吧白雲兄,我送你和狂瀾兄回玉京城,他的傷不能耽擱了!」
葉白神色嚴肅道。
郭白雲道:「不必麻煩你親自跑一趟了,在外面留下來的人裡,挑幾個護送一下就行。」
「不,我親自送你們回去!」
葉白目光堅定道:「我不希望,你們在路上出任何意外。」
郭白雲對葉白的性子也十分瞭解,知道他決定的事情,很少更改,終究點了點頭,由他去了。
葉白又望向小地主和沉浮道人道:「老師和前輩,又作何打算?」
小地主淡淡道:「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此老語調,平靜裡帶著篤定,似乎料定葉白絕不會放棄,一定會再次回來的。
葉白微微點頭,又看向沉浮道人。
沉浮道人道:「老夫早已無處可去,既然說要把命賣給你,自然不會半路逃跑,我也在這裡等你回來。」
這一次,葉白卻沒有立刻點頭,想了想道:「前輩,你還是回去吧,找個徒弟,為自己留下一脈傳承吧。」
沉浮道人聞言,哈哈一笑,直
接摸出一隻儲物袋子扔給他道:「一個只是領悟了第一重法則的元嬰後期修士,有什麼可傳承的,老夫的功法心得,都在裡面了,葉小子,你若有空閒,就幫我找個人傳下去吧,裡面的東西,估計你也看不上,不過我從東大陸的一處密境裡得來的那門晴空三打雷的元神密術,或許對你有些用處,你若想練就練吧!」
葉白見此老連東西都準備好了,知道他心意已決,也不再多勸,點了點頭。
抱起海狂瀾後,就與郭白雲走出洞外。
洞外滿地的法寶,無人撿拾,仍有三四十個修士站著,見到葉白出來,一起向他看了過來。
葉白張手攝來法寶。
樓觀瀾走上前來,問道:「道兄,我等又當何去何從?」
葉白掃了眾人一眼,歎道:「若你們仍願意追隨我去剿滅魂族,就在這裡等我回來,若是不願意,就各自散了吧。」
說完之後,葉白與郭白雲御劍而去,留下眾人各自沉思。
寒風刺骨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