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嵐山顛,白雲悠遊,隨風來去,安閒自在。
只可惜已經再染不進人心!
「信簡給我!」
鍾離子羽唰的一下便站了起來,望著飛來的徐令雨,喝了一聲。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這一戰的結果實在太重要,月龍道人仍在閉關,紀白衣和葉白均未歸來,魂族若打下了玉京城,下一步的目標,必定是向東橫掃各派,早晚輪到太乙門。
一群元嬰,對上一個離塵率領的一群元嬰,結果怎麼樣,真的並不難猜,但鍾離子羽的心底依舊有一份些微的期待。
這種期待,來自於玉京五大派,紫府,九重天宮,月宮,百煉門,歧黃門,這五個門派,比起穹天西大陸的其他任何門派,都要歷史更悠久,甚至可追溯到十幾萬年前的修真繁榮時代,他們還有什麼始終沒現世的底牌,誰也不清楚。
呼嘯聲響!
一點白芒,破空而至。
及至面前四五尺處,鍾離子羽伸手食中二指,準確無比的輕輕夾住。
拿起玉簡,鍾離子羽立刻探出神識看了起來,瞬息之後,臉色數變,先是驚訝,隨後迷茫,轉為沉吟,最後變成大喜之色。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在沒有離塵修士的情況下,他們竟然打敗了魂族,還令鬼殘陽受傷了!」
鍾離子羽身軀微微顫抖,喃喃自語,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玉簡之中,只有寥寥數語。
二月十八日。魂族攻打玉京城,玉京五派,開啟無名古陣,玉京城內。劍氣縱橫,雙方鏖戰一天一夜,魂族傷亡大半,鬼殘陽中了王師一記烈煌神珠,傷重逃去。
此役玉京五派亦傷亡慘重,除了五大派被無名古陣包裹。保全完整,其他所有地方,盡成廢墟。
「鍾離師伯,是真的,這條消息已經傳了出去,相信葬神海那邊的修士,已經聽說了,我人族必定士氣大振。」
徐令雨咚了一聲,落在地上,一向老成的面孔上。亦少見的眉飛色舞,如若孩童一般。
鍾離子羽卻沒有理會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臉上笑意已經退去,滿眼思索之色,智芒閃爍。
徐令雨見他神色古怪。頓時尷尬起來,收起笑意,小心翼翼道:「師伯,你似乎並不高興?」
鍾離子羽瞥了他一眼,笑了笑道:「這條消息,的確是個好消息,不過我們卻不能高興的太早。」
「祖師此話何意?」
徐令雨有些不解。
鍾離子羽招呼他坐下,神色溫和道:「令雨,情報並非簡單的收集完了就可以,還需看穿這些情報背後更深層的東西。等你明白這一點的時候,你就可以來接替我的位置了。」
「多謝師伯教誨,令雨不敢當。」
徐令雨又站起來躬身行了一禮。
此子修為雖然只有金丹中期,但性子老成穩重,一直負責情報往來。勤勤懇懇,幾無差錯,鍾離子羽與他接觸多了也頗為欣賞,知道他為了宗門事務,耽誤了不少修行時間,便經常傳他幾手。
鍾離子羽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只見此子面孔方正,菱角分明,不算英俊,但勝在眉清目正,一副沉穩幹練樣子。
或許是接觸多了月龍道人,鍾離子羽,葉白這樣的元嬰高手,心胸眼界也遠比一般金丹修士宏闊的多,面對鍾離子羽的灼灼目光,沒有半點躲閃與怯懦。
鍾離子羽看的心中微動,某些早已遺忘的事情,再次浮上心頭。
「令雨,我記得你的老師,似乎是一個外門的師弟,他已經隕落很久了吧?」
鍾離子羽輕聲問了一句。
「是的。」
徐令雨微微點頭,此事早已過去多年,他的心結也早已解開,臉上倒也沒有多少感傷。
鍾離子羽笑道:「你若是願意,便給我做個徒弟吧,我雖然修為不高,但教你應該足夠了。」
徐令雨聞言一愕,隨即狂喜。
成為內門弟子,幾乎是每一個太乙門外門弟子的夢想,那意外著你可以從宗門得到更多的修道資源和更高深的點撥,徐令雨自然也不例外。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修道資質和符道資質,都只算一般,想要拜入哪個祖師門下,幾乎是不可能的。
當初鍾離子羽找上他,安排他來負責守護月龍道人,為山中上下傳遞消息的時候,他的心底還有幾分不樂意,這樣一來,他的修煉時間就要被分出去大半,更加不可能在道途上走的更遠了。
但後來和月龍道人,葉白等接觸多了,得到了不少贈與和指點,倒也看開了,做起事來也盡心盡力。
或許是情報工作做久了,鍾離子羽這個瀟灑不群的智慧老者,最令他感到佩服,如今天上竟然再掉機緣,鍾離子羽竟要收他為徒,怎能不叫他喜出望外。
事實上,就連鍾離子羽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此時此刻,起了收徒的念頭。
「弟子徐令雨,拜見老師!」
徐令雨砰的一聲,雙膝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記響頭。
鍾離子羽滿意點頭,將他扶起道:「我早年的時候,雖然收過幾個弟
子,但均都因為種種原因隕落了,你入我門下,便算唯一一個弟子了,等魂族事了之後,我就另外找人接替你的事務,你隨我認真修行,不可懈怠。」
「多謝老師!」
徐令雨喜極而泣道:「弟子只恐資質低下,辜負了老師的厚望。」
「修煉之事,七分努力,三分天定,盡力便可,老天爺自會給你一個公道的結果,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鍾離子羽的聲音,柔和之極,如若春風,沁人心肺。
若換成年輕時候的他,徐令雨這樣的資質,是看也不會多看幾眼的,但修道日久,心胸也越來越豁達,反而覺得資質沒有那麼重要了,心性品行,與人處事,同樣很重要。
徐令雨聽到他的話,重重點頭,精神大振。
二人再次座下之後,徐令雨道:「老師,弟子不解你剛才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擔心鬼殘陽傷好之後,捲土重來嗎?」
鍾離子羽眉頭微皺,點了點頭道:「這裡的關鍵,仍在玉京五派身上,若他們是通過哪個修士的強力手段,擊退了鬼殘陽,一切都還好說。但看這封玉簡的意思,明顯是那個無名古陣,起到了巨大作用,否則即便王師手裡有著一件靈寶,也是很難傷到鬼殘陽的。」
「那又如何,鬼殘陽總歸是受傷了。」
徐令雨仍舊有些不解。
鍾離子羽歎了口氣道:「我雖然不知道這個無名古陣,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可肯定,與五大派的宗門根基有關,是無法移到別處的。這樣一來,玉京城只是被守住了而已,人族修士,還是無法對魂族展開反攻的。」
徐令雨眼中一亮,終於拐過彎來。
鍾離子羽接著道:「鬼殘陽傷好之後,必定不會再去碰玉京城,轉而掃蕩穹天的其他門派,滅了其他門派,玉京城就是孤城一座,除非五大派永遠龜縮在城裡不出來,否則魂族出一個殺一個,玉京城淪陷只是早晚之事。」
徐令雨恍然點頭,面色也凝重了起來。
鍾離子羽道:「鬼殘陽傷好之後,對我人族修士的報復,必定更加兇猛殘暴,若其他修士以為此次大劫已經過去,必定大錯特錯。」
「老師言之有禮!」
徐令雨再次點頭。
「不過此事總歸是個好消息,至少又為月龍師兄爭取到了一點時間,如今只看他什麼時候出關,魂族又什麼時候捲土重來了。」
鍾離子羽道:「你先去吧,將這條消息放出去吧,門中弟子的神經繃的太緊,可以暫時鬆一鬆了,不過提醒他們不可大意,大戰還未開始。」
「是,老師!」
徐令雨行了一禮,向山下而去。
鍾離子羽遙望著天邊的白雲,心中忽然想起了,關於玉京城的那些傳說,傳說玉京城在上古時期,是個超級宗門,實力不可估量,衰敗之後,分裂成了五派,後來才有了現在的玉京五大派。
「這些老傢伙,果然還藏著一招不得了的後路!」
鍾離子羽腦中閃過王師,浮世真人,廣寒仙子的面孔,輕聲笑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