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走上幾步,站到老者身後,他如今已經知道,這位老者本名叫做鍾離子羽,在紀白衣,月龍道人這一輩師兄弟中排行第九,修為也已經到達了元嬰初期。
聽到葉白的腳步聲,鍾離子羽陡然一個轉身,一臉微笑的看著他。
「不用懷疑,我已經傷患盡除了,不過在這裡打坐習慣了,也懶的換地方了。」
葉白這才發現他已經換了一身乾淨衣服,面容似也經過打理,身上的陰寒氣息早已一掃而空,心裡暗暗責怪自己心神不定,忍不住仔細打量這位首次見到正臉的老者。
此老生的面白無鬚,長相清朗而又有種瀟灑出塵的孤傲神韻,細長有若女子的雙目中透出溫和的光芒,放到他年輕時期,定是最受女孩子歡迎的那種男人。
或許是長期受到傷痛的煎熬,臉上有種說不出的疲憊之色,即使如今舊患盡去,也仍未消透。
「恭喜師叔痊癒,葉白無能,沒有得到蓮子,幸好楚師兄得到了,否則葉白定會很自責呢。」
鍾離子羽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道:「看到你,我便想起月龍師兄呢,一樣的風清雲淡,卻又有情有義,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弟子,而當我看到楚鳳臣的時候,你猜我想到了誰?」
葉白微微一愕,這我怎麼知道,太乙門上上下下,我連認識的人都沒幾個呢。
「我看到了我自己!」
鍾離子羽似乎孤單了太多年,迫不及待的想多說幾句,沒等他回答,就給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又接著道:「一樣的充滿野心和慾望,心計深沉又不擇手段,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甚至不惜一切代價,是最瘋狂執著的修士,換做年輕時候的我,強搶也要將他收入門下,現在卻恨不能將他擊斃,因為這樣的人最是冷酷無情,極可能成為宗門的叛徒。」
鍾離子羽情緒有些低落下來,半天不語,眼中閃過追悔之色。
葉白猜想,當年的他,或許就是現在的楚鳳臣。
過了好一會兒,鍾離子羽接著道:「你們這一批弟子總共十人,外門當中,還有許多優秀的年輕後輩,但最終我選擇了楚鳳臣,甘原,還有你三個人去搶奪蓮子,你的修為是最低的,但我卻最看好你,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葉白苦笑搖頭,此老似乎非常喜歡這樣的對話方式。
果不其然,他很快笑道:「楚鳳臣工於心計,甘原殺伐果斷,而你這兩樣都不如他們,卻有著他們沒有的另外一樣重要東西,那便是運道,我在傷痛中,閒來無事的時候,常常展開神識,觀察你們這些後輩,所有人當中,你的面相是屬運道最好的。」
葉白不久之前,才和莫二討論過氣運之說,此刻又聽到他的觀人相面的說法,眉頭微挑,有些不解道:「師叔似乎忘了,最終得到蓮子的是楚鳳臣呢,而他想必也從師叔這裡得到了不小的機緣。」
鍾離子羽頜首道:「這正是他取回蓮子之後,最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你的機緣並不在我這裡,而是另有造化,我說的可對?」
言罷,鍾離子羽眼中含笑看著葉白。
「師叔學究天人,晚輩佩服!」
葉白拘謹一笑,便不發一言,更不會提起鎮字符的事情。
鍾離子羽輕笑道:「你放心,老夫對你的機緣不感興趣,更不會追問,只要證明我的卜算無誤,已經心滿意足了。」
又是一位癡人啊!葉白想起一事道:「師叔可聽說過子復之相?有位前輩曾經說過晚輩便是這個相格呢!」
「子復?」鍾離子羽眼前一亮道:「可是古籍歸藏中記載的十二辟卦中的子復之相,難怪我覺得眼熟,原來如此,此人是誰,在卦相上的造詣,相當不凡呢,你定要為我引見一下。」
葉白想起遠在藍海大陸的任正遠,苦笑道:「這位前輩遠在海外,恐怕暫時沒有機會呢。」
鍾離子羽輕輕「哦」了一聲,失望之色,溢於言表,他沒有注意到葉白的用詞,還以為他說的是葬神海呢。
葉白拱手道:「師叔若沒有其他事情,晚輩就先告辭了!」
「等一等!」
鍾離子羽隨手打出一片金芒道:「這張瞬移符便送給你,老夫也不能讓你白跑一趟。」
葉白伸出雙指夾住,注目一看,正是夢寐以求的瞬移符,元氣充沛,金光燦燦,比起魚老當年取出的,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心中大喜,但仍不好意思道:「晚輩沒有取回蓮子,無功不敢受祿啊!」
鍾離子羽揮了揮手道:「收著,月龍師兄對我曾有大恩,若非他為我說情,此刻我恐怕已是一堆白骨了,一張瞬移符又算得了什麼呢?不過我要提醒你,楚鳳臣也從我這裡得到了一張隱身符和一張瞬移符,你們將來若是對上了,定要防著他一手。」
葉白謝過收下。
「月龍師兄如今怎麼樣?」
葉白將月龍道人的情況一一合盤托出,又趁此機會,將鬼雨搖的種族爭論提了出來。
鍾離子羽默默聽完,不屑笑道:「哪有那個老鬼想的那麼容易,人族與妖獸對持了這麼多年,到今天也沒見誰能滅了誰,魂族內部也未必就是鐵板一塊,你要記得,天道大勢,最是講究制衡二字,任何試圖違背天道大勢的修士,都必將遭受天譴。」
葉
白心中一凜,疑惑道:「天道究竟為何物,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鍾離子羽微一沉吟道:「天道一物,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無處不在,你可以將他理解為宇宙最本原的規律,譬如水從高處流往低處,如果有人想要改變這個規律,那麼首先便要擁有超越這個規律的力量,否則就要做好被水流擊垮的準備。」
葉白恍然點頭,此老這番話可謂深入淺出,又耐人尋味。
「我們身處的這個修真界,已經極少有修士在意這種虛無飄渺的說法,但在上古的修真大世,或是傳說中的仙界中,這卻是很多人信奉的教條,順則昌,逆則亡,就是這麼簡單!」
此老語調,堅定有力,葉白對鬼雨搖的話語,頓時有了幾分釋懷。
鍾離子羽接著道:「除去種種顧慮,我想這才是那些大派宗門之主和過往前輩沒有徹底剷除魂族的真正原因,那個老傢伙,未必便看不透這一點,不過是欺你年幼,想在你的心神上種下一枚無力反抗的種子罷了。」
原來如此,葉白不知不覺驚出一生冷汗,自出了來風洞後,他便有些悲觀,連修煉也不大有興趣了,原來是悄無聲息間著了鬼雨搖的道了。
鍾離子羽笑道:「你去,若還有不解的地方,可來問我,老夫二十年不出世,世人難道都已經忘了我這個太乙門最擅長算計的傢伙了嗎?今次正好借你之手,和那個魂族老鬼鬥上一鬥,也好還了月龍師兄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