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在盒子裡摸了半天,也沒能找出一封信來,別說信,就是連一個信物都沒有。雪雁的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該死的吳均瑜,為什麼這麼折磨人?明明就回來了,也不送個信給她。害得她擔心了這麼久,還差點就不想活了。
雪雁默默哭了一會兒,哭累了擦掉眼淚,這才仔細看了看那一套指甲剪。指甲剪做的很精細,最大的那個才不過雪雁一根食指那麼大,最小的那個只有半個小指那麼長。
雪雁把指甲剪扭開,細細摸了一回,裡頭還帶了挫指甲的凹槽,再一摸背面,雪雁猛地一驚,趕緊把指甲剪翻過來看。
那剪子翹起的那頭背面,刻了一行小字,光線太暗看不清楚。雪雁忙去窗前拉開簾子,又到旁邊找了個放大鏡過來,對著那字照了下去。
一行英寫的「我想你」,用斜斜的花體字,刻在指甲剪的背面。「我想你」的後頭,還有一個大寫的字母「k」,雪雁摸著這行字,眼淚又掉下來了。
k是吳均瑜的英名字kevin的首寫字母,吳均瑜果然還活著!
雪雁不知道吳均瑜為什麼不回來,是不想回來還是不能回來,這她都已經不在乎了,只要吳均瑜平安無事,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那就已經是萬幸的事兒了。
這一個指甲剪是第二大的那個,雪雁趕緊放了回去,又拿起其他的看,最大的那個上頭刻了一棟漂亮的莊園,想必就是吳均瑜為自己找的安生之處了。接下來的那三個,一個寫了英的「嫁給我」,一個寫了英的「我愛你」,最後一個最小的,上頭只有阿拉伯數字「1314」。
雪雁只覺得這世上什麼禮物都沒這套指甲剪好了,她一時間是又哭又笑。不知再做什麼才好了。可哭笑過後,雪雁漸漸冷靜了下來。吳均瑜已經回來了,卻不立刻回京,還托人轉手送來這份禮物。這件事極為不正常。
以那個逗比的尿性,有這麼令人感動的一份禮物,他是一定會自個親手送上,並在雪雁感動的一塌糊塗的時候,說些煞風景的話。比如什麼「我浪不浪漫」,「你想哭也可以」之類的蠢話。
可是能讓這個逗比放棄一切耍寶的機會,憋憋屈屈藏在外頭,還托人轉手送禮物,這應該是他遇到什麼麻煩了。
雪雁皺著眉從外頭叫了賈芸進來,細細的問了賈芸遇見吳均瑜的情況。賈芸見雪雁已經看出是吳均瑜送的了。便把那日與東家相遇的場面說了一遍,然後道:「我與東家才見了不到半個月,東家便動身了。這回又鉸了頭髮穿的跟洋人似的,我這才一時沒認出來。待我想起時,早就不在淮南了。一時間又怕轉頭回去惹了別人注意,這才快馬加鞭趕回京來。想來這東西定是極要緊的,不然東家也不會貿然交給我帶了去。」
雪雁點了點頭,輕歎了一聲:「你做的沒錯,他不肯與你打招呼,想必是有危險,怕被人認了出來。你說他是在淮南珍珠場與你碰見的。那想來他是趁著商隊之名,在巡視各地的產業。他既然回來了,我也就放心了,日後你繼續當差,只當這事兒沒發生過。繼續他不想被發現,咱們也不能露了馬腳。」
賈芸忙躬身拱手道:「極是。我也是這般想著,只是東家既然回來了,那天香樓的祝少爺那邊,若是還不處理了,怕傳到東家耳朵裡頭。會起嫌隙。」
雪雁倒是不怕這個,古代男人不瞭解她,但她自信吳均瑜還是瞭解她的。她要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吳均瑜也不會那麼放心把她一個人丟下跑海外去了。
「這事兒我自有分寸,你且記住,無論外頭傳什麼,你都不必當真。也別慌亂中說了不該說的話,只好好守著鋪子就行。表哥與我之間的默契,非三言兩語說得清的,你只管繼續過日子就好。小紅也拖了好一段日子了,你們找個日子,年前完婚吧。表哥也回來了,你們再不必擔心我了。」
雪雁笑著說完,沖賈芸擠了擠眼睛:「想必你也等得夠久了,美嬌娘還沒進門,只怕你也是寢食難安。」
賈芸被雪雁打趣的面紅耳赤,趕緊擺手說沒這回事兒,雪雁卻不理他,上前收了盒子,大笑著出了辦公室。叫上門口守著的書澈和江五,就要家去。
書澈忙道:「小姐要不在等會子?小紅這會兒不知跑哪兒去了,咱們走了,她豈不是要走著家去?」
雪雁看了眼身後跟出來的賈芸,抿嘴一笑對書澈道:「你替她白操這些心?就算我捨得讓她走回去,有人也捨不得呢。你若再不放心,你坐的那車留下來,你跟我坐一車走就是了。」
賈芸臊的頭也不敢抬,一路把雪雁送到一樓的後門口,這才轉身上樓。雪雁坐在車裡滿臉的笑容,看著很是歡喜,書澈忍不住問道:「什麼事兒這麼可樂,小姐說出來讓我也高興高興?」
雪雁才想說「沒什麼」,可眼珠一轉,故意提高了點聲音道:「我讓芸兒快些娶小紅進門,想來他倆定了親都快一年了,這會子三妹妹都快嫁人了,我也不想拖她太久。倒是你……你先前跟我說要找家會做買賣的,婚後自個開個書局。我頭裡跟賈芸說了,叫他替我尋摸著了。雖不及你表少爺尋來的好,但想來也不會差的。你如今都十六了,再不與你說親,只怕你要恨死我了。」
書澈愣了一下,眼中突然一閃而過一絲失落的神色,嘴上忙不迭的說道:「怎麼又說起我來了,我這兒並不急。這會子說這個有什麼意思?再說我是那般好打發的?不是好的,我可不要。」
雪雁也不理她,偷偷打起簾子朝外敲了一眼,見馬背上那人正努力正了正身子,想必也是被她方纔那話給嚇著了。雪雁忍不住偷笑了起來,哀聲怨氣道:「哎,你這孩子,春纖燕兒就夠我頭疼的了,你還不省心著些。活活想累死我不成?我這昏天暗地的忙生意,能想著替你尋人家就不錯了,你還諸多
多的要求。」
書澈一時當了真,眼眶一紅低頭不說話了。雪雁推了她兩下,見她沒有反應,知道她這是真的惱了。於是雪雁強忍著笑問道:「你這般姿態是做什麼,之前讓我幫著相看的是你,如今又不肯我相看的也是你。好也是你病也是你,你到底心裡怎麼想的,說出來倒叫我知道才好。你什麼都不說,我又怎麼替你做主?」
半晌後,書澈帶著鼻音的聲音這才響起:「小姐大可不必替我操心了,我反正無父無母,家裡親戚也都當我死了。日後就跟著小姐一輩子就是了,誰也不嫁了。」
雪雁知道這是賭氣的話,她自個憋著笑都快喘不過氣了,最後終於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不過好在她還記得這是在外頭,只笑了一聲就住了嘴。
「你別在這兒與我置氣,你平白無故惱我,我又何嘗不會惱人?我可事先跟你說好,我若嫁了人,萬是不許我夫君收通房納妾室的。你即便不嫁人跟了我,一樣沒好出路。難不成你還自梳了,或是鉸了頭髮做姑子去?」
雪雁這話才講完,車外突然聞得「灰」的一聲,接著就是馬蹄聲跑了出去,跟著過了一會馬又跑了回來。雪雁打起簾子問外頭江五:「五哥做什麼去,不護著我,竟在街上跑起馬來?」
江五一臉的尷尬:「方纔好似踩著什麼驚了馬,讓小姐擔心了,是江某的不是。」
雪雁橫了他一眼,摔了簾子下來,再扭頭去看書澈,果然那丫頭是動了春心了,連脖子都紅了。
雪雁早察覺出這二人之間有些不對,書澈雖然是個嘴炮,可很少去無端端招惹人家。偏生江五老老實實跟在身邊,次次都要被書澈欺負。
這江五雖然不聲不響,卻不是個軟柿子。也有其他的丫鬟,仗著是伺候小姐的,便對他有些不敬。可他只要一瞪眼,就能嚇得那些小丫鬟大氣兒都不敢出。唯獨對書澈,江五次次都是忍讓,說忍讓還有點不確切。怎麼說呢,雪雁總覺得江五好像有點樂在其中的感覺。
雪雁原是準備等春纖燕兒嫁了人之後,再放書澈走。因為她那會兒還不知道吳均瑜什麼時候回來,怕江五娶了媳婦以後就無心當差了。可如今吳均瑜都回來了,就不用再拖著書澈了。好歹也是除了燕兒外跟著自個最久的妹妹了,怎麼也要讓她有個好歸宿才行。
雪雁為了試出這兩人的真心,才故意在車裡說了這番話。至於回去以後他倆怎麼商量,那就不是雪雁的事兒了。她也相信書澈的人品,才敢這麼放心的撮合兩人,換了其他任何一個,雪雁都不敢這麼做。
到了家後,書澈伺候完雪雁換了常服就借口不舒服,回自個房裡生悶氣去了。雪雁趁機走到裡間的窗前,小聲叫了兩句「五哥」,可一直沒人回應,雪雁忍不住大笑起來。果然,江五急著去找書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