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打開包袱一看,裡頭裝著是四隻錦盒,她疑惑的看了看黛玉,黛玉笑著解釋道:「這裡頭是兩套頭面,加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和六塊未刻的玉質印章。是我給三丫頭的隨禮,姐姐幫我交給她吧。」
雪雁仍繫上包袱,笑著說道:「這裡頭只怕那套文房四寶是她的最愛了,她如今要嫁去鄉紳家裡,日後能陪她作詩的人沒幾個了。只怕這文房四寶是她最後的念想了。你這想的倒是周道,反而是我俗套了,我竟忘了給她準備這個。」
兩人又說起薛寶釵的婚事,黛玉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雪雁道:「姐姐大概不知,聽說,那右相家裡頭,大兒媳和二兒媳斗的不可開交呢,一個是禮部尚書的閨女,一個是河道總督家的閨女。寶姐姐這要是嫁了進去,可就立馬低人一等了。那親事當真說定了?」
雪雁點頭道:「已過了小定,就剩著選期了,如今兩家聘禮回禮都送完了,也量好家裡尺寸正打著傢俱了。賈家那邊的銀子也還了回去,我琢磨著,只怕薛家大爺娶了親後,就該輪著寶丫頭出嫁了。」
黛玉驚訝道:「怎麼她哥哥要娶親了?多咱的事兒,我竟沒聽說過。」
雪雁掩嘴一笑:「你能聽說就出奇了,也不是什麼多好的人家,也是個皇商家的,聽說是因家裡種著幾十頃的桂花,所以她家裡又稱桂花夏家。她父親早死了,就一寡母帶著,如今養的脾氣很是刁鑽霸道。她那閨名叫夏金桂,因為但凡名字裡帶了金字桂字的丫鬟都得改名,也不許從人口裡聽到金桂二字,但凡被她聽見,一應狠打重罰才是。妹妹你聽聽,覺不覺得和某人很像?」
黛玉想了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這可不是活生生一個女薛霸王?」
雪雁哈哈笑了起來:「可不就是?!我第一次聽說時。就覺得真真是老天有眼,這薛霸王配了個女霸王。這兩家結親了也是好事,省的白糟蹋那好人家的閨女小子了。」
黛玉也笑了起來,又道:「就不知這老虎和母老虎。哪個厲害些。」
雪雁也跟著笑了起來,但她心裡明白,自然是夏金桂厲害的多。薛蟠這樣的呆頭霸王,只有被夏金桂拿捏的死死的份。這夏金桂不但性子剛烈,罵人也是一把好手。寶釵不就被她罵得又羞又氣,連嘴都還不上?
而且夏金桂的手段很是陰險,還想拿砒霜毒死香菱,結果最後誤食了砒霜自個死了,可以說是不作就不會死的典型人物。
不過如今夏金桂還沒進門,薛家還沒什麼熱鬧看。雪雁打外頭聽到這消息時。就覺得薛家真是倒霉,明明現在很多處都不按原著走了,誰知道這薛家還是沒逃掉這個要人命的媳婦。
下午巳時,雪雁就從張家告辭了,回家之前又去賈府了一趟。把黛玉給她的包袱轉交給了探春。探春看著包裡的東西,眼眶紅紅的說道:「我年幼時,曾與林姐姐不對付,一心只當那寶姐姐是個好的,與林姐姐離了心。可她非但沒記恨我,卻仍對我這般好。勞煩大姐姐替我帶個話,我即便遠嫁。心中也會惦記著姐姐們,說句自不量力的話,日後若有我幫得上手的地方,姐姐們只管開頭。」
雪雁笑著拍了拍她,問她道:「那幾個繡娘做事兒可還麻利?你估摸著嫁前可能夠時間趕的完工?」
探春忙回道:「儘夠了,只怕再有兩月就能完成了。年前就能完工了。」
雪雁這才點頭:「自個的事兒,可上著點心,那衣裳布料可得多檢查幾回,雖有幾個是我送來的人,但我也不知她們會不會躲懶耍滑。妹妹可得管著些。再有,這段日子多跟趙姨娘說說話,畢竟日後,就再也見不著了。這府裡,要說真心為你好的,除了她就沒別人了。」
探春鼻子一酸,忙點頭應了。其實她也悟出來了,這些天來,太太定完了親,拿了聘金,就忙她的去了,嫁妝一事丟給了雪雁幫忙倒騰,府裡就只有趙姨娘三不五時的過來,不是幫忙做做活計,就是陪她聊天解悶。探春這時才發現,自個的生母有太多的無奈,對她其實是打心眼裡疼愛,只是以前她養在太太跟前,生母不好上前多巴結,怕壞了她的前程。所以講話動作之間,總是會時不時與探春起衝突,這多半都是做給太太看的。
雪雁送完了包袱,順帶去看了回鳳姐,這才打道回府。走到半道,突然感覺心跳莫名的一陣加速,整個人有點頭暈暈的。
書澈在一旁嚇了一跳,雪雁都快一頭撞到車廂上了,能不嚇人麼?她忙一把扶住了,輕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雪雁搖了搖頭,立馬就恢復了狀態,但是這突然起來的心跳加速,讓她心中有些慌張。
上一回,她也有類似的情形,不久之後進寶就送來了吳均瑜海難的消息,雖然事後證明這是假消息了,但雪雁覺得這是她特有的預兆。也許是女人的第六感,只是她的第六感特別強烈罷了。
但這一回,又會出什麼事兒?雪雁左手扶著書澈,右手按著胸口,心中別提多慌亂了。吳均瑜是不是真的出事兒了?為什麼快兩年了還沒回來?他到底去哪兒了,是不是看上別的丟下她不要了?
這麼一路胡思亂想著,雪雁連馬車進了家門都不知道。直到馬車停在二門門口了,小紅在車外叫喚了一聲,雪雁這才回過神來。
一下車,雪雁也顧不上別的,抓著小紅的手道:「你去吳家看看,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我這心裡慌得很,別不是鬧賊了。」
小紅忙應了一聲,轉身上了車就讓車伕掉頭出去了。書澈扶著雪雁走了半天,路過園子時,書澈見左右沒人,問雪雁道:「真的出事兒了?」
雪雁搖了搖頭,咬了咬嘴唇,猶豫了片刻,把自個的猜測說了一遍。書澈低頭想了想,輕聲對雪雁道:「小姐這麼白操心著豈不是白費力氣?依我看,讓江五再去打探打探。這二小姐也出嫁了,小姐也不必再守著了,是時候該嫁人了。他若總不回來,小姐還等到什麼時候去?」
雪雁何嘗不想讓吳均瑜快點回來,好帶她天南地北逍遙去?可如今通訊這麼不發達,找不著人又有什麼法子。不過書澈講的也有道理,是該再讓江五去打聽一番了,不然這麼被動的等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
於是一回房,雪雁就急忙走到窗邊,沖外頭喊江五。江五一現身,立刻對雪雁抱拳拱手道:「方纔書澈與小姐的話,江某都聽見了,方纔已放出飛鴿傳信,讓廣州那邊遞消息過來了。小姐放心,這飛鴿傳信比官驛還快,來回至多一個月就能有消息。廣州那邊,一直都有江某的兄弟在守著,只要吳少爺一回來,就會有人送信過來。」
雪雁聞言有些失望,既然一直有人守著,到如今還沒消息回來,只怕是吳均瑜還沒到。這少則半年,多則好幾年的,她等得下去,只怕林如海等不下去。
要知道她今年六月已經過了十九歲的生日了,明年可就二十了,林如海對自己的關心程度來看,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過了二十還不嫁人。她這一步還是走錯了,若是不認乾女兒,還是只以奴婢的身份,林如海也不會對自己過於關心,可如今過了門面,成了乾女兒,林如海就不會坐視不管了。
雪雁一臉的愁容,江五全看在眼裡,他對此也是愛莫能助,他的職責是保護雪雁,所以讓他親自去廣州那是不可能的,但廣州那邊一直遲遲沒有消息回來,也是讓他覺得渾身的力氣都使不上來,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
雪雁又在房裡等了半晌,小紅這才氣喘吁吁的回來,只是帶回來的消息又讓雪雁再次失望。吳家一點事兒都沒有,雪雁之前給的那些銀子,還夠用很久的,進寶等人也是安分守已的看家護院,沒人敢偷懶耍滑。
雪雁聽完小紅的話,苦笑一聲對她道:「罷了,這也是命。」說完她突然想起什麼,問小紅道:「是了,我差點忘了,你之前還說今年十月要與芸兒成親的。怎麼一直沒提這事兒了?」
小紅尷尬的笑了笑,吞吞吐吐道:「我……我跟二爺商量了,婚期延後了。」
雪雁皺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婚期可都是選的良辰吉日,延後可不好。」
小紅突然往地上一跪,把雪雁嚇了一跳,趕緊要拉她起來,小紅卻死活不肯起來,跪下地上擲地有聲的道:「小姐聽了勿怪,我是想著伺候著小姐過門了再嫁。這並不是學著小姐,只是這些年來與小姐已有了感情,讓我看著小姐孤零零的守著落梅苑,我這心裡頭不是個滋味。芸二爺也支持我,說是等表少爺回來了,讓小姐過了門當了奶奶,咱們再成親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