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嗨」了一聲,甩了下帕子說道:「你擔心這些個有什麼用,還不得問了探丫頭才知道。你自個白琢磨,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再說了,這事兒得趁早,如今那家還在京城裡,要是看上了就得提前給他打個招呼,怎麼的也得趁著人家還在時,早早的相看了。不然等人家家去了,這親事可就黃了。」
雪雁忙道:「正是如此,那我這就去跟三妹妹說說,二嫂子一同去不?」
鳳姐趕緊擺手:「我可不去,如今我進園子都沒人知道呢,給老太太知道咱倆在這兒見了面,這分家的事兒可就不好說了。你先去,待會兒我先去正院給老太太奉藥,分家的事兒落實了,你再告訴我三妹妹作何決定。」
雪雁應了下來,就往探春那兒去了,鳳姐待雪雁走後,讓人出去看了四處沒人,這才往正院不緊不慢的晃了過去。
雪雁去了秋爽書齋,把鳳姐說的那兩家人都說了一遍,探春一時也為難了起來。這第一家的小兒子聽上去不錯,可第二家的情況卻更適合探春,一時間不知怎麼抉擇才好。
探春想了半天,最後還是問雪雁道:「大姐姐覺得哪邊好些?」
雪雁笑道:「這是你的事兒,怎麼問起我來了,最主要你的心意如何,中意哪一家。你倒是說說你怎麼看的?」
探春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雪雁,雪雁聽了歎道:「我也覺得通州那家的小兒子不錯,可通州那家與宮裡有些聯繫,你這嫁了過去,只怕是要被人利用的。再有,通州離著京城太近,我怕你母親常派人去打抽風,到時你婆家口裡不說,心裡也會看不起你。」
探春一時間也明白過來。悶悶不樂坐在那兒,突然哭了起來。雪雁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幫她拭淚,又勸道:「若是兩家都不大滿意。你大不了一家都不選,為何突然就哭了。好妹妹,別難過,叫二嫂子再替你尋幾家就是了。」
探春一抹眼淚,堅決道:「不,如今我也等不下去了,父親走了有一年了,再不給我訂下,等父親回來,我說不准就得嫁給那窮酸書生了。如今有這機會。我倒不如出去了,好好經營我的。好姐姐,你去同二嫂子說一聲,我願看看山西那一家。」
探春心中實在委屈,為了離開家。自己甚至要嫁給一個瘸子。可若是不嫁這個瘸子,下一次的機會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呢。如今姐妹們大多都訂了親,嫁人的也不少,剩下的不是待嫁就是年齡還未到。她若是不抓住這次機會,還不知道自個的生母要拖到什麼時候去呢。
雪雁安慰她道:「你只怕是聽了那腿瘸的條件,所以覺得不甘心了。只是二嫂子說了,那是他小時候頑皮爬樹摔的。如今正常走路時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就是跑起來才會有點顯露。況且那也不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毛病,日後的你們的子嗣都不會有這個問題。」
探春一聽子嗣兩字,臉一下就紅了,呸了一聲嗔道:「八字還沒一撇呢,姐姐瞎說什麼?正經先相看了再說。人家還指不定想跟我們結親呢。」
雪雁又和探春說笑了一番,那小紅就找了過來,對雪雁道:「老太太那邊兒請小姐過去,說是字據力好了,要請個外人做保。看著分家產呢。」
雪雁忙站起來向探春告別,探春聽到分家產三個字,先是嚇了一跳,後來想起什麼對雪雁道:「姐姐不必顧慮我的面子,這該分的還得公平些給伯伯嬸娘那邊。」
雪雁微笑著點了點頭,跟著小紅一起走了。
到了正院,就見院裡的丫鬟都被遣了下去,廊上只有琥珀一人候著。雪雁一進屋,就見賈赦邢夫人和鳳姐都在,賈母仍在裡屋躺著,外頭只有王夫人陪著他們。
雪雁一進來,王夫人就對她道:「箐丫頭,這回要勞煩你替我們做個證,這分財產沒人作保,日後麻煩多。」
雪雁點了點頭,又道:「可我不過是個姑娘家,身份可不夠的,這份財產大多是請族長見證,何不請了那邊的珍大哥哥過來?」
王夫人就怕叫賈珍來,要知道她和賈母商量的可是要把不值錢的東西丟給大房的。賈珍的媳婦尤氏跟鳳姐關係不錯,要是這分的不公正,只怕族長一叫起來,她們也不得不忍痛割愛了。
「傻孩子,你珍大哥哥忙著呢,再說你的人品秉性,你珍大哥哥都是最清楚的,這府裡誰信不過你?有你就夠了,你珍大哥哥那兒,自然是要通知他的,不過等分完了再說罷了。現在這點子雞毛蒜皮的事兒,就讓你珍大哥哥特地過來一趟,實在太麻煩了。」王夫人笑著解釋道,一臉緊張的看著雪雁,生怕雪雁還是不答應。
雪雁還想再說些什麼,鳳姐突然出聲打斷了:「好妹妹,你家裡做著買賣,眼睛最毒,那珍大哥哥還不如你呢。你替嫂子好好看看,揀些好的來。」
王夫人心中冷笑,分財產時就要好的了?平日裡讓她管家就躲得遠遠的,還真不愧是個愛算計的。
雪雁聽鳳姐這麼說,這才勉強同意了,王夫人進了屋去,拿了賈母的單子,這才帶著雪雁和鳳姐往庫房去了。至於賈赦和邢夫人,他倆有人幫忙這事兒,就樂得丟開手去不管了。
忙乎了一整日,這才把財產分了出來。除了頭先雪雁跟老太太提過的舊布料,還分了些不大值錢,但樣式華麗的擺設,另還有一個陳年的舊首飾,上頭的金銀都蒙了一層霧了,還須到鋪子裡叫人去洗了才行。
王夫人是樂得不行,這雪雁就是貼心,留給二房的,價值上不但高出大房三分之一,就連東西也都是最好的。而大房拿走的那些,布料都不能用了,不但顏色褪了不少,上頭還有好些發霉的。另還有那些樣式過時,又不經用的東西,都被大房拿了去。
這下大房可是吃虧吃到家了,日後看他們沒了公中的支持還怎麼過!王夫人想到這兒,笑容可就憋不住了。臉上一直掛著微笑,就怕沒昭告世人「我很開心」了。
鳳姐對雪雁的分配很是不滿,跟雪雁爭執了很久,最後都被雪雁以某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說服了。王夫人心中暗歎,覺著這雪雁還真是人才,竟能把鳳辣子說服,實在是了不起。她哪裡知道,這其實是兩人在演戲呢。這蹩腳的演技都能混過去,都把兩人樂得偷笑了。
待財產分好了,就有小廝上來把分給大房的東西抬去舊院去。雪雁這才跟著王夫人又回了賈母那兒,給留在屋裡的人報信。
王夫人自然是一進屋就去裡頭找賈母去了,雪雁留在堂屋裡,見賈赦邢夫人兩人都緊張的看著自己,半蹲福了一福,輕輕說了句:「幸不辱命。」
賈赦邢夫人都沒追問,同時鬆了口氣,跟著就見王夫人拿了借條出來,對雪雁道:「雖咱們是親戚,可該有的借條還是得有。老太太說你這兒是一錢的利息,後來又給免了,就只有本金了。你看看是不是這麼寫的?」
雪雁接過借條來一看,上頭還真的只寫了欠銀白兩,每月還一千銀。雪雁笑著搖頭道:「這上頭還少了日期,不然何時還呢?即便是親戚,誰家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再有,如今只是分了財產,族長那兒還沒同意分家呢。這個就先不急吧。」
王夫人見雪雁暗地裡朝她眨眼睛,還只當是大房方才想反悔了,忙又進屋去跟賈母說了些什麼,出來時又拿了另一張紙。「這是分家的文書,我這就叫人送去珍哥兒那邊,讓他替我們立下。」
邢夫人要了文書過來看,見上頭寫的清清楚楚,舊院和賈璉住的院子仍給他們住著,家裡的空院他們還能要四個過去,財產已分完畢,只等立證了。
大體是沒什麼問題了,邢夫人這才把文書遞了出去,看似不經意卻遞給了雪雁。雪雁也掃了一眼,微不可查的沖邢夫人點了點頭。
文書送過去沒多久,賈珍便和尤氏匆匆趕來了,這分家可是大事兒,怎麼能分好了財產才通知族長,簡直可笑。但來了這邊,大伙都說主意是老太太拿的,賈珍也沒辦法再說什麼了。雖然他是族長,可老太太大著他兩輩,他也不敢造次。
於是分家就在賈珍趕來後,愉快的成立了。兩家都是皆大歡喜,就連邢夫人這樣「摳門」的人,都沒對財產一事有什麼怨言。
當著眾人的面,雪雁就拿了銀票出來,讓王夫人在借據上加了時間,簽了名按了手印,這才把銀票給了出去。
王夫人一時間得了銀票,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就放了下來。但仍與大房的幾位客套了幾句,眼瞅著其他人都相繼離開了,鳳姐轉身的瞬間,看到雪雁用嘴型對她無聲的說了「山西」兩個字,突然又停下了腳步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