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知道,邢夫人這是怕二房那邊仗著管家的名義,過來貪了迎春的嫁妝,便答應下來,替邢夫人看著東西。那黃梨木則早早的叫人送去打傢俱,尺寸什麼都是早就量得了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到了二月底,人面桃花該拆的牆面已拆完了,正在進行新的房間的隔斷。而林府這邊收到來信,張啟聲軍中立功,被傳回京,封為盛京步軍副尉,這是個正五品官階,對張啟聲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可是少之又少。更何況張啟聲這次功勞挺大,直接帶領小隊擊沉了敵方頭目的船隻,還生擒了海盜頭目。
本來應該直接封個從三品或者四品官的,但又怕太招人嫉恨,皇帝便只給了個五品的官階,但另賜了府邸和官袍卻是按著正四品的待遇來給的。
這一下張啟聲回京後,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好些人家想給張啟聲說媒,卻因張家早定下了親,對方又是林如海的女兒,其他人不敢放肆,不過去試探下口風就回來了。
張啟聲回京之後,除了續任,再就是忙著過繼之事了。他叔父張依山乃兩江總督,通家住在揚州,但他們張家的祖屋卻是在京城的。因張依山有皇命在身,自個又是武官,不可擅離職守。便派了張依山的夫人項氏上京,又有張家族長張依天見證,將此事辦了。
項夫人上京時,還有一人跟著來了,那便是張依山的庶女張玨。那張玨知道自個家裡同大伯家其實是遠親不是嫡親的關係,又見那張啟聲長的英俊挺拔,不由就心生**,想嫁與張啟聲做妻子。可誰知家裡要過繼了張啟聲過來,偏生打亂了她的算盤。
她這次要跟著回京,項夫人還只當她是接受了張啟聲做哥哥收了心思,倒也安心了下來。
可誰知還未開祠堂行禮,那張玨便夜探張啟聲的房間。還只著了一身中衣,結果被張啟聲的小廝發現,鬧將了起來。好在張啟聲當時不在家中,因至交好友慶賀他得了官職。在家擺酒席請他吃酒,張啟聲一時飲酒過度,爛醉如泥,便在好友家中住下。
這一岔開,張玨的小心思就沒成功,不由惹出一堆風言風語來。要說那張玨與黛玉同歲,但稍小了幾個月。如今還沒及笄,但也離生辰不遠了。這一鬧出來,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豈不是壞了名聲嫁不出去?
張家便不敢聲張。只嚴令下人不許說嘴,府裡府外但凡聽到一絲謠言,當日院裡所有知情之人,全部打死。
林家本不知道這事兒,只是張啟聲的生父張依雲。怕日後張玨還不老實,等黛玉嫁過去後鬧出事來,便提醒了林如海幾句,要林如海囑咐媳婦小心那家的妹妹。
林如海覺得這話裡有話,立刻派人去打聽,結果打聽到跟著項夫人進京的幾個奴才那裡,隱約聽說那張玨對張啟聲有不良之心。他這一下便惱火了。壓著選期的日子,不跟張家商議了。
兩家業已定,定是指男方聘禮送過,女方回禮也給了,由男方送來紅綠書紙,女方再送回帖。作為憑證。這之後便要選期,選期之後才是送傢俱過去。而林如海壓著不選期,這張家便尷尬了。
要說張啟聲年紀也不小了,他與黛玉第一次見面時已十三歲,那時黛玉不過才七歲。兩人差了足足六歲。如今黛玉十五了,他已二十一歲。再不成親,他不著急,家裡人也急死了。
雖說張啟聲現在可以稱是炙手可熱,可他對黛玉一往情深,連妾都不肯納,更別說退親換人了。張啟聲回家之後得知是因為張玨的緣故,害的林家不肯選期,不由就惱了,一口咬定不肯過繼,仍在自己家裡迎親。
雪雁從孟茶芳那兒聽聞此事,也是唏噓不已,歎了口氣道:「我那時見過張家小姐一回,當時就覺得她不是什麼好人。沒想到竟真被她弄出這些ど蛾子來。」
孟茶芳皺眉道:「原我就覺得那張家不是門好親事,家中又是武將,沒得粗俗的很。我玉兒嫁過去了,只怕還習慣不了。可老爺偏不答應我退親,只看好那張家。怪顯得我這繼母太多管閒事了些,如今看看,我說什麼來著?」
雪雁也是搖頭,若不是她當初瞧見了張啟聲與黛玉之間的「此時無聲勝有聲」,她也不樂意把黛玉嫁過去。可事到如今,男女雙方一個「郎有情」一個「妾有意」,還拆散他們,就說不過去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太太也別過於操心了,如今太太身子重了,這少思量才是正經道理。我覺著,乾爹既然尋了這門親事,自然不會虧著妹妹。就看張家的人怎麼了,若是真的沒法子,大不了不過繼就是。」雪雁緩緩說著,突然門外進來個小丫鬟。
「太太,大小姐,張家派人送帖子來了。」
帖子遞上來看,上面寫著項夫人和柳夫人要上門拜訪,問孟茶芳何時得閒能見。孟茶飯看了氣得把帖子一丟,嘴裡罵道:「還見什麼見?還嫌不夠亂嗎?自個不弄乾淨門戶,就巴巴的求了我們玉兒嫁過去,這是作賤人不是!」
雪雁知道這是因為懷孕,導致孟茶芳脾氣時好時壞,忙軟言勸道:「太太莫動氣,誰家還沒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那賈府的二太太說過一句話,我覺得倒是不錯,她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太太琢磨一下,是不是這麼回事?
「若說妹妹好,可妹妹從小也是孤苦無依長大的,若說我們林家好,可我們林家幾代單傳如今血脈單薄。若說乾娘的娘家好,可太太知道那賈府是個什麼模樣。若是說太太的娘家好,可世家裡頭到底什麼樣子,太太也明白。這人活在世,總有好人壞人,再好的家族裡頭,也有那麼一兩顆老鼠屎,活生生壞了一鍋粥。
「如今雖鬧出這事兒來,但好在外頭還沒傳開,趁著這機會,逼著張家把那作死的小娼婦早早嫁出去,讓妹妹日後再無麻煩,才是正經的辦法。不然換了別人家,雖沒了這檔子麻煩,
也仍有其他的煩惱。太太想想,若是換了人家,別家覺得妹妹是退過親的,日後給妹妹臉色看,妹妹那樣軟弱的人,受了氣也不吱聲,那時可怎麼辦才好?」
孟茶芳被這麼一勸,倒也想明白過來,歎了口氣,拉著雪雁的手道:「我這些日子,但凡看什麼都不順眼。若沒有你在,只怕兩家的關係真要弄僵了。好孩子,你是個極好的,無論玉兒或老爺,都極看重你。如今,連我也離不開你了,倒真真希望你是我自個的親閨女才好。」
雪雁抿嘴笑著打趣道:「我才不信,太太如今是肚子裡那個還沒出來,等出來了,我就不得寵了。」
孟茶芳被雪雁逗樂了,戳著她的額頭嗔道「淘氣」,又叫人拿了帖子給張家回信,說是這些日子都得閒,她們想什麼時候來都行。
雪雁又與孟茶芳說笑了一番,告辭回了落梅苑,才進屋就見黛玉坐立不安等在那兒,一碗茶拿在手上刮了又刮就是不喝。
雪雁噗呲一笑,打趣她道:「再刮我這碗可就不能用了,青花都被你刮沒了。」
黛玉放了茶碗,急忙問道:「姐姐可是從太太那兒過來?」
雪雁假意不知黛玉心意,點頭道:「太太才接了張家的帖子,氣得不行,大罵張家那點子破事沒弄乾淨也敢來招惹你,說是要退親呢。」
黛玉急忙站了起來,眼中含淚說道:「萬萬不可,一女怎能嫁兩家?我與他已定,若是退親,我便……便……再不活了!」
說到這兒,黛玉又伏在炕上嗚嗚的哭了起來,雪雁忙過去勸她:「我逗你的,太太請張家兩位夫人來府裡坐坐呢,並沒有要退親。好妹妹,別哭了,我不過試一試你,看你是否真的在意他。」
黛玉哭了半晌,終於止住了哭泣,起身擦了淚,含恨錘了雪雁一下:「怪沒輕重的,這事兒你也好拿來說笑?差點害我惱了母親,要去說理呢。」
雪雁笑道:「不試你一下,哪裡知道你心已屬他?你放心,既你心意已決,我自會助你一臂之力。那張玨以前便覺得她有些古怪,如今看來,我那時想的並沒有錯。」
黛玉垂首片刻,歎了口氣道:「若她不是有著這層關係,即便是遠親,想嫁進來也不是不可。只是她原名義上是堂妹,如今又快成了親兄妹,再沒血緣,這名義上也是說不過去的。我雖有心容她,怎奈世間不容她。」
雪雁大驚,忙抓著她的胳膊道:「你傻了不成?放這樣胡鬧的女子進門,日後可有得你受!你怎般有這樣的想法?不說別的,就算你想給吳公子納妾收房,也得先問問吳公子的意思。別以為做個大度的女子就好,萬一他不願意,你還非給他收了房,豈不是弄巧成拙,日後他遠了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