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都這般說了,燕兒也只得收了下來。三人收拾好了東西,便讓人駕車一起回了林府去。
如今已是十二月二十日,外頭正是熱鬧的時候,無論小商販還是大買賣,都想著趁著再攬一批最後的客人。
因外頭人太多了,雪雁便叫小紅和書澈不要跟車,坐進車裡頭來。誰知行了一會,那趕車的老管家道:「小姐,前邊是東市市坊,這會子人太多,馬車只怕過不去。咱們繞道而行可好?」
雪雁皺了皺眉頭,叫小紅打簾子看了,小紅輕聲回道:「前頭人山人海的,只怕真過不去。」
雪雁只得讓老管家繞道而行,說實話這種時候最亂,她就怕路上出事兒,可如今不得不繞道走了。
路走到一半,突然馬車停了,就聽前頭老管家又道:「小姐,前邊有兩輛馬車撞上了,正吵著呢,這會子恐怕過不去,只能等等了。」
雪雁這心裡不知為什麼,就是七上八下的,眼皮子也直跳。燕兒偷偷掀了車簾一瞧,回頭對雪雁道:「前頭好像是薛家的馬車和別人的撞了。」
雪雁一聽就覺得不好,立刻就老管家掉頭回去,可誰知道她們後頭還有一輛車也停了下來,正好擋住了去路。
「小紅,你現在下車,去找芸二爺,我們這裡都是女子,不好出面,請他來調解一二,再去林府報信,讓太太派車來接我。」雪雁當機立刻下令道。
小紅噯了一聲,掀開簾子跳下車去。這簾子一掀,就被前頭的人看到了車裡的雪雁,兩邊人都咦了一聲,往雪雁這輛車走來。
小紅也聰明,下了車後順著車廂往左邊去了,裝著要給雪雁買點心的樣子。混到人群裡就不見了。
雪雁正襟危坐,就聽車外有男子的聲音道:「車裡可是林大小姐?」
雪雁聽那聲音耳熟,還沒想出是誰來,又有一人道:「車裡可是林大妹妹,在下薛蟠,礙了林大妹妹回府多有不是,還請林大妹妹見諒。」
雪雁一個激靈,想起那第一個聲音是誰的了,可不就是天香樓老闆祝淵嗎?這兩人絕對是認識的,還故意撞車爭吵。只怕是設的陷阱了。
只是這樣一來,雪雁就知道這內鬼是誰了,這能把自己一步一步帶進陷阱裡,除了趕車的老管家,就再沒別人了。只恨她並不是三頭六臂,也沒有什麼金手指能聽到人心聲,如今知道的太晚了!
雪雁朝燕兒看了一眼,燕兒會意朝外頭道:「原來是薛家的大爺,既是親戚。還請薛大爺行個方便,讓我們小姐先過去。」
「這……並不是我們不想讓開,只是我們這馬車撞在一起,一時纏上了挪動不得。」薛蟠在外回道。
雪雁皺眉。這明顯是狡辯,若是纏上了,只管把車拆了就是。不過是一輛馬車,憑外頭這兩人的身份還怕造不起一輛新車嗎?
燕兒急忙回頭輕聲問:「小姐。如今怎麼辦?」
雪雁搖了搖頭:「坐在車上,等!」這是最無奈的辦法,也是最好的辦法了。如今只能以不變應萬變。晾他們也不敢掀簾子上車來,雪雁背後的靠山可是林家。
外頭祝淵果然道:「車裡狹窄氣悶,小姐若是願意,旁邊就是我的鋪子,小姐可以去鋪子裡頭坐一坐。等這邊處理好了,我再去請小姐。」
雪雁搖了搖頭,燕兒馬上對外頭道:「不必了,還請兩位哥兒自行去前頭解決馬車的事兒,免得讓後頭等得太久。」
祝淵又笑道:「是了是了,是我們糊塗。只是這天寒地凍的,車裡坐久了只怕要凍著,還請小姐挪步鋪子裡頭,我請人燙上熱酒,給小姐暖暖嬸子。」
雪雁皺眉看向燕兒,朝外頭努了努下巴,燕兒從沒搭過這種茬,一時有些膽怯,卻仍狀著膽子朝外罵道:「好生無理的東西,憑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叫我們小姐下車。恁地放肆,誰要去你鋪子裡頭坐?叫你快些去將車挪開,你竟口裡答應仍站在這裡三番五次的糾纏。不知廉恥不知禮儀的東西,難怪得你不懂規矩,一個小商賈也想攀高枝兒,做你的青天白日夢!」
祝淵是沒想到一個丫鬟有這般大膽,敢開口罵他,說實話是他出來見的世面太少。原先他過來也是待在和尚廟裡,整天睜眼閉眼就是和尚光頭,張口閉口就是阿彌陀佛。就算他還俗了出來,也沒與正經達官貴人家的小姐打過交道,哪裡就知道這麼多規矩了。
他是命好,穿過來就不愁吃喝,又有大把舊部想利用他復立。所以一時把他拱到高處,有些看不清現實了。再者他身邊巴結他的那些人家,雖是些有錢有爵的人,但也都是上不了檯面的東西,他哪裡懂古代的這些該避諱的事情?雖然薛蟠也有提醒他,可他只當是薛蟠怕事不敢惹林家,沒當回事。
如今被一個小丫頭這樣罵了一通,他心中一股無名之火騰的竄上腦門,上前便要伸手去掀簾子。
薛蟠嚇了個臉色蒼白,趕緊一把拖住他往後扯,嘴裡在祝淵耳邊勸道:「早叫你不可用這法子,你只不聽。如今那丫頭就算罵的再難聽,你也不可去掀人家的車簾。」
祝淵被薛蟠拖至前頭自己的馬車前,就聽薛蟠又道:「這林大妹妹身邊有兩個丫鬟,那一個方才下車去了,只怕是回去送信去了。我早說過你有什麼只管以她哥哥好友的身份,正正經經的請了她出來說就是了。何必想這個法子,這大家閨秀哪裡有當街拋頭露面的道理。如今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一定能請得了她出來。」
祝淵一臉鐵青,雙拳緊握,咬牙切齒的道:「她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面前拿喬,我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得到,我定要她後悔今天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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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兒!」
薛蟠又勸了幾句,就見打西邊奔來一匹快馬,來人下了馬來,上前對薛蟠拱手作揖道:「原來是薛大爺,芸兒這廂有禮了。」
薛蟠忙上前笑道:「你怎麼來了?」
祝淵站在原地,冷冷的看著薛蟠與來人應酬,聽了幾句才知,這個芸兒原來是賈家的人。他沒怎麼看過紅樓夢,並不知這賈芸是個好的,只當也是賈府那種紈褲哥兒,這賈府日後是要被抄家的,他可瞧不上賈府。不由心中對賈芸不屑,也不上前,只冷眼旁觀。
那賈芸上來跟薛蟠行禮,卻見另一個人並不上來見禮,心中只道這人太過無禮,但也不主動詢問,只對薛蟠道:「如今還請薛大爺和那位大爺趕緊把車挪開,給我姑姑騰個位置才好。這天寒地凍的,若是姑姑害了病,只怕姑爺爺心中不快。」
這賈芸的輩分,是要叫黛玉姑姑的,而雪雁是黛玉的姐姐,叫雪雁一聲姑姑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兒。薛蟠聞言忙道:「這不正在處理,正在處理嘛……」
說著薛蟠回頭朝祝淵使了使顏色,意思想讓他上來也說兩句,可誰知祝淵毫不搭理,仍只站在那兒不動。
薛蟠心中不由惱怒,若不是祝淵的部下許諾的太好,他們薛家也不必攀上這樣的人。可見這人日後就算復立成功,也是個做傀儡的料。
賈芸不在意,只笑了笑對薛蟠道:「我替薛大爺悄悄吧。」說著往那撞著的車邊一看,笑了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無非是車轅插進輪子裡頭了,只要將這車轅鋸下來就好。」
祝淵哼了一聲道:「我同意你鋸了?」
賈芸略皺了下眉,心中對他很是不滿,但仍笑著對薛蟠道:「既然如何,就不鋸車轅。有勞薛大爺把車輪拆了,過後我再奉上一輛新車。」
祝淵冷哼一聲在一旁道:「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賈芸皺眉,冷冽道:「我與薛大爺說話,哪裡來的狗叫。」
薛蟠一看心道不好,趕忙出來打圓場道:「這位賈芸,乃榮國府旁支芸二爺,如今在林大姑娘家裡的鋪子做管事,他與我也是親戚。」
祝淵一愣,這才知道裡頭還有這層關係,但話已說出,他也不在乎什麼榮國府不榮國府的,便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賈芸沒理祝淵,只催著薛蟠拆車輪,薛蟠一見祝淵的主意也打不成了,只得叫人來拆車輪,車輪還沒拆完,林家來接的車就從東邊的街上過來了。
雪雁被卡住的地方,正好是在胡同口,後頭又有輛車堵著,這才進退兩難,也無法從左右出去。
左右兩邊其實還是能通行的,只是要小心著些,別擦著中間撞著的兩輛車就好了。這林府的馬車來了,還同時跟著兩個騎馬的侍衛,和一群家丁小廝,再就是回去送信的小紅。
小紅遠遠的見著賈芸已經到了,鬆了口氣,趕忙幾步加快速度趕到雪雁車前,對車裡道:「小姐,車來了。」說著小紅爬上車轅,手伸進簾子,遞了塊頭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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