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在一旁聽著,默不作聲,鳳姐見她那樣哪裡會放過她,又笑著提了方纔的話題道:「你哥哥怎麼會和那薛霸王湊在一塊的?」
雪雁歎了口氣,把薛蟠和他哥哥相識的情形說了一遍,又說了一遍自己的分析。鳳姐和黛玉聽了都沉默了,過了會黛玉說道:「我原只以為她不過做了點挑撥離間的事兒,現在才知,竟是我想的簡單了。以她的才情若是現下戰亂,她又是男兒身,只怕就是一代梟雄了。這計中計,豈是普通人能想的出來的?只可惜她誤算了一步棋,單只算錯了我這邊。倒叫她一棋錯,滿盤輸。」
鳳姐也咂舌,頗有些後怕:「要說那不會叫的狗才咬人,我原就覺得她好的過分了些,憑她再怎麼八面玲瓏,怎麼可能誰都不得罪?三丫頭那般傲的人,都被她降服了。小小年紀便有這般城府,沒得讓人害怕。」
雪雁突然想起什麼,忙問黛玉:「你選的哪裡?」
黛玉道:「我也沒見過園子,一概不知是什麼情況。只不過因寶玉選了,又說那瀟湘館最適合我,離他又是最近。我聽了就不愛,便選了稻香村。」
雪雁聽完心中大定,這稻香村是她一直覺得最好的地方了。裡頭能自己種種東西,又能養雞鴨鵝。只可惜到了後來,探春管家的時候,沒得糟蹋了,竟讓那些下人們佔了便宜。
承包這事,確實是新意識很超前,但這事放在了這個時代裡,就是件作死的事。更何況還是讓賈府裡這些油到骨子裡的婆子們承包了去,最後鬧得雞犬不寧。
本來園子裡的東西都是賈府的,本就該賈府的人享用,可探春卻腦子進水承包給了奴才們,這不是吃飽了撐的麼。小農意識太強烈,最後不但沒顯示她有能耐,反倒暴露了她的短視,完全不是管家的料。
但好在黛玉在這園子裡也不是常住,想來也等不到那個時候。再加上黛玉如今又不是寄人籬下,不過是來做客的。賈府的奴才們再勢利眼,也不會跟一個出手大方的客人過不去。
雪雁臉上輕鬆,黛玉就知道自己的選擇讓雪雁很滿意,笑著又將每人選的地方又說了出來。
原來寶玉選了後,寶釵仍是裝模作樣選了離最遠的蘅蕪苑,史湘雲佔了瀟湘館,三春皆是原處,迎春仍在綴錦樓,探春選了秋掩書齋,惜春住蓼風軒,李紈仍舊進園子看顧妹妹弟弟,住進了浣葛山莊。
幾人裡,李紈是與黛玉住的最近的,這倒也是好事,想來有大嫂在裡頭,寶玉也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兒來。
雪雁又道:「如今該叫書澈帶了丫鬟們正經去收拾院子才是。」
黛玉掩嘴笑了:「只你一人是個明白人不成?我早叫了,有你在這,我再不必有人跟著,她如今早就回梨香院叫人去了。」
這大觀園當初建時,有一塊就是挨著梨香院外牆的,也有一門可自由出入外街。於是從梨香院去大觀園,倒是也快。
雪雁與黛玉又在鳳姐這兒聊了會天,再起身由鳳姐帶著往大觀園裡去了。到了稻香村後,竟早已打掃妥當了。
書澈見她們來了,笑著迎了上來道:「原來這裡已經有些看院的丫鬟在了,倒是省了不少時間。二奶奶進屋坐會,我已沏了雨前龍井,這就端來。」
鳳姐笑著點頭道:「她是長的越來越整齊了,再大一點,竟是比寶玉房裡的晴雯還要好上三分。」
書澈一直是丫鬟里長得最好看的,進府時還小看不大出來,可如今她已十四歲了,論容貌竟也不輸黛玉多少,兩人走在一起,真真可以用賞心悅目四個字來形容了。
書澈聽了鳳姐的誇讚,臉唰的就紅了,竟慌慌張張跑了開去。雪雁和黛玉都笑了起來,書澈這丫頭平時最是牙尖嘴利的,任誰說她都是一付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誰知鳳姐簡簡單單一句就把她搞定了,早知道她不怕罵就怕誇,雪雁真恨不得天天誇她一回。
稻香村不大,不過大大小小四五間屋子,但黛玉東西不多,丫鬟帶的也不多,不過只有小紅,書澈和雪雁三人跟了過來。小紅如今家去看望父母去了,所以還不在這兒。
書澈收拾屋子時,自然也將個人的屋子分配好了,黛玉自然是住了上房,以左為尊,住了左邊的正屋。右邊還有一側房,小是小點,但傢俬俱全,也帶著耳房。書澈便自作主張給了雪雁,而她和小紅住了東廂一間屋,其他的讓那些粗使的丫鬟們分了去。
鳳姐進了屋,細細的看了每個房間的床幃鋪蓋是否有少,又記了該送什麼擺設器皿來,這邊回了自個家去。不多時便由平兒帶了幾個婆子,抬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過來,替裡頭裝飾了起來。
送來的擺設多是黛玉喜歡的,直說二嫂子懂她。平兒笑著說道:「姑娘滿意就好,我這就回去了,姑娘有什麼缺的,只管叫人去我們那兒說一聲。」
黛玉忙叫雪雁去送送平兒,又回房叫書澈去各房送禮。因方才在老太太那兒只見著了幾個姊妹和寶玉,並沒有其他人,所以這禮物還得分別去各房送。
雪雁送走了平兒,才走了沒兩步,就見李紈帶著下人路過。她忙福了一福行禮問好,李紈見了她笑著說道:「許久不見你,倒是高了不少。」說著,又對她身邊一個孩童道,「快叫人,這是你雪雁姑姑。」
雪雁忙擺手:「當不得當不得,大奶奶莫笑我。如今做了鄰居,以後少不得麻煩大奶奶。蘭哥兒得了閒只管來玩,我們姑娘最愛那好學的孩子。」
李紈聽了眼睛一亮,她本是要選凸晶山莊的,但那裡還要過河,繞一座橋,極為麻煩,便選了這浣葛山莊。如此一來倒有了個好鄰居。蘭兒今年已有九歲,卻仍未入學,她向婆婆提了幾次,都以年幼為由給駁了回來。她心灰意冷,卻仍自個教著兒子讀書。
可是李紈雖出身書香門第,面對黛玉仍自愧不如,如果黛玉肯指點一二,那是再好不過。李紈聽了雪雁的話,自然是大喜。又拉著賈蘭朝雪雁行禮,雪雁只避了開來不敢受,又客套了幾句,方回了院子。
一進院子,雪雁就提起賈蘭一事,黛玉聽了點頭說道:「這倒是好事,他若是來了,我也正經能多看兩本書了。」
因才搬進來,許多瑣事要忙,便再無多話。到了夜間雪雁住在上房裡頭,自然用不著別人守夜。黛玉挑了燈看書,雪雁便藉著燈光給吳均瑜做西裝。
黛玉看了會子書,累了眼睛,放下書歇歇,就看到雪雁拿了件古古怪怪的衣裳在做,忍不住問道:「這又是什麼?古古怪怪的,難不成是西洋的東西?」
雪雁頭也不抬飛針走線著回道:「我哥哥常與洋人打交道,回來就與我說了洋人的禮服,我覺得稀罕,便想著做一件給他。」
黛玉聽了忙走過去,細細的瞧了,接著問道:「你說這種衣裳,他……會喜歡嗎?」
雪雁一怔,起先還以為他是指吳均瑜,後來反應過來,黛玉說的是張啟聲!
雪雁好笑著抬頭看她,見燈光下的黛玉面若桃花,雙目盈盈,忍不住打趣道:「又不是我的未婚夫君,我怎麼知道?」
黛玉臉更紅了,轉身回到書桌前拿了書繼續看,可看了一會又放下,歎了口氣。
雪雁納悶,抬頭又看了她一眼,見黛玉竟有些惆悵,於是問道:「好好的,這又是怎麼了?」
黛玉盯著油燈的燈芯,幽幽說道:「這麼久了,也不知他過得怎麼樣。」
雪雁噗呲一下樂了:「姑娘擔心人家,倒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好容易出了去,這會子又住了進來,還不知多久能回尚書府呢。」
黛玉聽了這話,又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汐兒吃不吃的飽,如今我們不在府裡了,她一個人會不會悶。」
雪雁大笑起來,丟了針線也不做了,只問她:「你這性子到底跟誰學的,成日裡有操不完的心。」
黛玉想了想,笑著指著雪雁:「你說我是跟誰學的?我老師可不就在這兒?」
雪雁一愣,又笑了起來,還真是,她向來是個老母雞性格,天天操心黛玉。黛玉也免不了受她影響,變得婆婆媽媽起來了。
雪雁自去給黛玉鋪床,邊忙活邊道:「你如今得了閒只管教蘭哥兒唸書認字,想來那寶玉最煩讀書之人,他若是來了,見你只教蘭哥兒讀書,必會耐不住離開。」
黛玉在一旁說道:「若是他不走呢?」
雪雁想了想:「不走,你便勸他讀書,我就不信他待得下去。」
黛玉只笑,又說雪雁的法子好,日後便這麼用。兩人說笑了一番,黛玉便上床歇息。雪雁也回了自個屋裡躺下,一夜無事到天明。(。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小說閱(readnovel。)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readnovel。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