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回到梅苑後,將時間通知了下去,底下的人皆忙碌了起來,晚間黛玉用膳竟只有杜鵑一個伺候著,剩下的人都在忙著打包行李,該裝箱的裝箱,該記錄的記錄雁歸紅樓。
雪雁自決定好了離開的日期,就叫底下的粗使丫鬟們幫忙開始做荷包。不用太過精細,不過是用來賞人用的。那荷包利用流水線的方法,竟在短短十天之內做了上百個出來。荷包賞的繡花都是最簡單的幾何圖形,那都是雪雁畫出來的新樣子,只用幾針就能完成。
不是雪雁大費周章要搞這些個名堂,日後黛玉去了賈府少不得要打賞下人,若是幾十錢幾百錢的自不必大費周章做這荷包,但萬一遇上有打賞銀子的,就少不得要用荷包來裝了。
這回帶去的人手少,想來日後會很忙碌,更沒什麼時間做荷包了。這樣一來,多準備些備用的,倒也便宜。
日子一天天過去,梅苑裡該打包的都打包好了,該記錄的也都錄成了本子。六月十四這天,林如海又遣人叫了雪雁去了趟書房。雪雁先是在書房裡正式見過了賈璉,因為日後這段時間,少不得要與賈璉打交道,再避諱雪雁作為一等丫鬟,也不得不與賈璉見面。
賈璉倒對這位一等丫鬟不敢小覷,怎麼說那也是姑姑的乾女兒,雖身份上是丫鬟,卻處事為人落落大方進退有度。他忍不住拿這位雪雁和家裡的那個平兒想必,倒覺得雪雁比平兒還更多了份大氣,少了點奴才的卑微樣子。
那平兒在鳳姐跟前還不敢頂撞,可依著林如海的態度看來,只怕他的表妹黛玉還得聽著這位雪雁姑娘的。
因而那賈璉對雪雁很是尊敬,口中只稱姑娘,不敢直呼名諱。兩人見過禮後,賈璉將行程安排告訴了雪雁,雪雁一一記下了,那賈璉便直接回了他暫住的院落。
林如海見賈璉走了,這才開口道:「我已將一千兩紋銀交予璉兒,以作生活所需只用,但想必過了他的手,就只剩一半了。因而你到了榮國府就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一番囑咐之後,雪雁袖籠裡揣著一個小小的木匣子回了梅苑。那木匣只不過手掌大小,外頭看起來是個四面封死的木頭而已,可這上頭有個暗格,按順序按開就可將木匣打開。
而這木匣看上去就跟一塊鎮紙一樣,樣子又簡單不引人注意。想來去了賈府,就算有人想偷些值錢的東西,也瞧不上這麼個木頭鎮紙。
到了六月十五這日,黛玉終於出發了。出發之前,黛玉在林如海跟前跪下,哭著說道:「父親隻身一人,女兒不能侍奉左右實屬不孝。還望父親莫忘了女兒,早日將女兒接回身邊。此一去不知何日才能相見,還望父親多多保重,莫要思量過度。若是想念女兒,只管派人去接女兒家來。」
林如海也是老淚縱橫,只拉著黛玉的手流淚,連話都說不出來。林府外,大大小小停了二十多輛馬車,俱是黛玉的行李。賈璉早已上馬,只待林黛玉上車坐好,車隊便出發了。
林如海並沒送他們到碼頭,一來這次行李多,未免別人知道這是巡鹽御史家的東西遭人惦記,二來林如海實則受不了碼頭灑淚揮別的場景,只得在家裡做了道別就罷。
黛玉從車上一直哭到船上。雪雁帶著下頭的丫鬟們忙忙碌碌裝船放箱子,好容易全部安置好了,這才匆匆忙忙趕回黛玉身邊。
一進船艙就聽到裡頭幽幽的啜泣聲,雪雁皺著眉歎了口氣,對身邊的白鷺道:「你去將我配的潤喉茶泡一壺來。」接著又對燕兒道:「去問問船家,何處能生火,去給小姐熬些粥來。粥要濃一些,另將那陶罐裡的醃西瓜皮取些出來,切成細絲端來小姐房裡。」
兩人應聲去了,雪雁帶著青鸞和書澈進了房,就見黛玉坐在窗邊看著流水嚶嚶的哭泣。
「行行好吧,你也哭了一路了。若是不想被人看輕了,好歹收了這軟弱的樣子。難不成你也想那個府裡的人覺得你好欺負,時時刻刻都來找你的茬不成?」
雪雁這話,把書澈青鸞嚇了一跳。雪雁這般同小姐講話,講話難道不生氣嗎?
誰知黛玉還真沒生氣,倒是聽話的把眼淚擦了,抽著氣說道:「我不過是想念父親。」
雪雁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桌邊的凳子上,伸手倒了杯水灌了下去:「你只顧在這裡哭哭啼啼,卻累得我半死。我全忙完了回來,你竟連自己的心情都沒收拾好,可不是白費了我這般心思。你母親生前教你管家,教你內宅處事之道,你可是都忘光了?」
黛玉抽了半天終於緩過了氣來,此刻聽了雪雁的話,羞愧的說道:「並不曾忘,只是有姐姐在,我便一時躲懶了會。」
雪雁搖了搖頭,起身打了簾子出去,沒一會從外頭端了盆水進來。青鸞書澈忙上去接了,端著盆子給黛玉洗臉,又重新梳妝。
「你倆也去休息,這船上不必如此繁瑣,我若忙不過來會差人去叫你們。」雪雁見黛玉洗完了臉,揮了揮手就叫青鸞和書澈下去了。
青鸞和書澈走出艙內,這還一臉的呆滯,那書澈還機靈些,不一會就恢復了平靜,咋著舌道:「平日裡我從未見過雪雁姐姐在屋裡伺候的樣子,今日一見原來如此威嚴,竟連小姐都聽她的。我只當雪雁姐姐最是個軟和不過的人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可見是我見識太少了。」
青鸞比她還震驚好嗎,這和林府的雪雁完全不同了,一上了船,竟感覺雪雁跟管事娘子似的強硬。「我……我也沒見過她這般模樣,只怕是離了咱們府,不得不強硬著些,不然就要被人欺負了去。你可不知道……」說到這裡青鸞看了看左右,「聽說那榮國府的人,可不好相與呢。」
書澈忙摀住青鸞的嘴,四處看看然後拉著青鸞回房講八卦去了。而那雪雁遣退了其他人,這才又對黛玉說道:「你也知道你要去的是個什麼地方,我往白了跟你說吧,女人的眼淚是很好用,可一次好用,兩次好用,哭到第三次,便沒人把你當回事了。」
黛玉不解,看向雪雁,雪雁又道:「同樣一碟好菜,我端一次來給你吃,你覺得新鮮,第二次接著端來給你吃,你覺得同樣好吃,可我第三次還給你端來,你必然會覺得膩味了。這跟你哭多了是一個道理,你若平日收了眼淚,好好的過日子,一旦遇到委屈,這眼淚才能真正派上用場。」
黛玉知道雪雁不會白講那麼多話,可她如今也才剛過八歲,哪裡懂得這些話的道理,但這並不礙她將雪雁的話擠在心裡,日後再拿來細細琢磨。因而黛玉只問道:「可我想念父親,這般思緒如何發洩?」
雪雁笑著道:「虧得你平日總是看書寫字,竟將這麼好的法子給忘了?那些個文人墨客,哪個不是有感而發?你若思念父親,大可用筆記下,再說這一路上的風光,可是你在林府裡瞧不見的。若不趁這時候好好記下來,豈不是可惜了?」
黛玉點頭,這話確實有道理,便要紙墨筆硯來,想寫東西了。雪雁從房裡的箱籠拿了文房四寶出來,又給她固定好在桌上,這才在一旁歇下,總算能休息休息了。
黛玉自一上船起,便開始寫寫畫畫,她學畫的機會不多,但自己也愛在紙上塗抹。這一路來,看到的風景寫成詩,再配以畫做插圖,倒積累了滿滿一疊的稿子。
半個月後賈璉告訴雪雁,如今路程已走了一半,他們要在濟南府換船,因這船隻到濟南府,所以得另尋船隻。他們要靠岸幾天,等換好了船,再另行通知。
雪雁得了消息,便開始給黛玉準備出行的紗帽和行裝,在岸上暫住幾日,只是用不著那麼多東西的,只要黛玉平日裡所用之物準備妥當即可。因為主僕七人除了黛玉都人手一個大包袱,這便在碼頭上了岸。
岸邊已有馬車等待,主僕幾人到了客棧住進了房間,雪雁讓餘下四個丫鬟守著黛玉,自己與那王嬤嬤出去打探這裡的情況。
這一代的人口音頗重,雪雁聽了半天終於聽明白了,此地好像是個叫膠南的小縣城。這膠南是什麼地方,雪雁完全不瞭解,只不過她倒換了個法子,用水沾著在桌上畫了個大致的地圖,問那掌櫃的,此地大概是什麼地方。
掌櫃的哪裡懂這個,他可連地圖是什麼都沒見過,雪雁並不知,這時的民眾多是沒見過地圖的,那地圖只有皇家有,軍隊的將領才能見著,平時是用作行軍打仗用的。
因而雪雁這隨後兩下勾勒出來的地圖,很快就引起了同在客棧裡,坐著喝茶的幾位客人的注意。雪雁因那掌櫃的看不懂地圖,正急的不行時,卻聽到背後有人說道:「姑娘有禮了。」(。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小說閱(readnovel。)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readnovel。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