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閣老真是太謙虛了,顧三公子的文采的確是令人佩服。」龍瑾天拂去喬閣老這股子做派,喬閣老什麼都好,就是太注重什麼聖人了。既是誇張,又何須如此謙遜。他剛才與顧三公子一問一答的興起,卻忘了別具一格的柳若楓,他也很想看看,這位柳若楓是否是真的真才實學,還是一時僥倖所致。
「柳公子的試卷讓朕實在耳目一新,不知劉公子是否也能如顧三公子一般對答如流?」
柳若楓站的筆直,比起柳眉妝的投機取巧他確有幾分真才實學,並非他自誇,他既能夠在鄉試中脫穎而出,也自當有一番本事。如皇上方纔所抽問的《大學》,《中庸》,他也是熟讀熟練,同樣也可以倒背如流。
「草民不敢妄言,但也會盡力而為。」
龍瑾天打量著柳若楓,心裡蒙上一層疑團。不應該,實在不應該。能夠將會試所有考題用幾句總結的話來詮釋,而且還能夠在治國之道上答一個『仁』字,這樣的人,在他看來也應該不是如此中規中矩之輩。自他登基以來,他還從沒有批閱過如此簡單卻又能夠三言兩語概括總結的試卷。就是自古以來,也沒有人敢答如此大膽的試卷。他總覺得,如這樣的人,定是不拘世俗,不奉三綱五常之人。可面前的柳若楓,從入場開始,便一直循規蹈矩,讓人絲毫看不出來是這張試卷的答人。
陸侯爺目光掃過在場憤憤不平的考生,不由得明白了幾分。從殿試開始,皇上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顧三公子和柳若楓的身上,這對近幾百名考生來說,實在是不公平。三年一度的科舉,如今卻成了顧三公子和柳若楓的主場,皇上如此做,只怕會令天下有才之人寒心。
「皇上,老臣有話要說。」
龍瑾天見陸侯爺開口,當下便道。「陸侯爺,你有何話想說?」
得到了皇上的允許,陸侯爺自然直言不諱。哪怕是天子,但也不能夠在科舉上如此疏忽考生。科舉,的確是由聖上親自出題,考生解答。但是從剛才開始,皇上便只讓顧三公子和柳若楓開口,根本沒有給在場考生機會。
「皇上,老臣以為,您所出的題目應該在場全部考生都有權回答,不應該專注一兩人,而忽視了所有考生。」
陸侯爺的話,引得在場考生心裡一陣感激。是啊,若是就由著顧三公子和柳若楓這麼表現下去,他們哪裡還有什麼機會。十年寒窗苦讀,不是這樣眼睜睜看著人家出盡風頭,而自己卻不能開口的。
丞相冷笑,這個老東西,是不是活膩了。皇上是天下之最,他想如何那便如何,陸侯爺不過是一個臣子,竟然指責皇上的不是,這不是自找死路嗎這是?哼,既然你哥老東西非要往棺材裡鑽,那本相自當做個好人,成全了你的心思。沒了陸侯爺這個老東西在,皇上在朝中又勢單力薄,往後不就成了他周天恆的天下嗎?
「侯爺,你可別忘了你的身份,身為臣子,竟然如此狂妄,當眾指責皇上的不是。是不是你以為你手上有一塊免死金牌就能夠為所欲為,連皇上你都不放在眼裡。」
丞相這話,分明就是陷陸侯爺不義,準確的說,根本就是想將其置於死地。
龍瑾天將一切看在眼裡,他登基多年,期間,對於丞相於陸侯爺之間的事情自是瞭解。他能夠在龍椅上安安穩穩待這麼多年,其中也該感激陸侯爺,如果沒有陸侯爺在朝中牽制丞相,怕是整個天下早就成了丞相的囊中之物。他,龍瑾天也成了一個傀儡。陸侯爺為人忠心不二,安分守己。而丞相卻是野心勃勃,其心不正。這樣兩個一忠一奸的兩個人碰到一起,一斗便是十多年,卻是誰也不讓誰。只不過,最近兩年之內,丞相的勢力範圍似乎越來越大,陸侯爺現在也只不過是勉強能夠與之匹敵。
「看來,又有好戲看了。」蘇崢康嘴上說的感興趣,可眸子之中,卻是半點興趣也沒有。不過就是兩個老傢伙又在鬧事兒了,一點也不好玩。他們蘇家組訓不能入科舉的原因就在於,朝廷之中的爾虞我詐。不得不說,老爺子的確有先見之明,竟然提前預料到了這一切。
柳眉妝只是淡淡的看著這一幕,看著丞相是如何的落井下石,看著龍瑾天是如何的態度。兩大權臣相鬥,的確是挺精彩。不過陸侯爺敢於直言不諱,這份勇氣可嘉。而這位當今聖上,正如她所料到的一般,是個通透之人,也是為能忍之人。
「周天恆,你這話什麼意思!」陸侯爺曉是平日再怎麼能忍,被無緣無故冠上這個罪名也氣得跳腳了。他自問他這一生頂天立地,從不做害人的事情,對朝廷也是忠心耿耿,他諫言也是為朝廷考慮。可如今到了周天恆這等奸臣口中,竟成了不將皇上放在眼裡的大不敬之罪,這口氣,焉能再忍!
陸侯爺炸毛,丞相同樣也不示弱,反而再接再厲繼續煽風點火。「哼,自然是說你藐視皇上,仗著塊免死金牌便在皇上面前胡作非為。皇上,陸侯爺這實乃大不敬之罪,按律當斬。」
龍瑾袖被這陣仗有些嚇到,尋常只聽母妃說過丞相與陸侯爺這二人不合,卻沒想到今兒個真正見到她才算長了一回見識。原來,陸侯爺竟然也有如此彪悍的時候。反觀她這皇兄,卻是一臉悠哉悠哉的模樣,她這兄長,應該沒這麼容易被丞相糊弄吧。
終究,喬閣老也有些不耐煩了,臉上有著一絲怒氣。他知皇上並非昏君,而是一代明君,可面對丞相的所作所為,他也實在是有些看不過去。
「丞相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陸侯爺說的也沒半分差錯,科舉時用來考在場所有考生的。」
丞相納悶,他與陸侯爺交手多年,喬閣老也並未插手啊。且喬閣老喜歡各地遊走,四處尋有才之輩,留在朝廷的日子也並不多。只有每年的科舉之時,這位老不上朝的才會出現。怎麼今天,喬閣老竟然轉性了,插手他與陸侯爺之間的私人恩怨。喬閣老怎麼說都是兩朝元老,就算是不上朝也深得皇上器重,他要是也站在陸侯爺這一邊還真是不好對付。
「莫非喬閣老這意思,也是在指責皇上的不是?打算護著陸侯爺。人家小侯爺都沒站出來,喬閣老會不會太多此一舉了!」
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轉移到了陸子墨身上。是啊,陸侯爺遭受丞相陷害,可是小侯爺身為陸侯爺的兒子竟然一句話都沒說,也沒當眾站出來站在自己父親這一邊。人家做兒子的都不管自己父親的死活,你喬閣老一個外人進來參合什麼。
陸子墨輕笑,望著丞相的瞳孔當中,明顯夾雜著不屑。他父親不過是正義直言,卻不小心被丞相利用,鑽了個空子罷了。他好歹跟皇上打過交道,這點小事,皇上自有解決的辦法,他又何須操心?反倒是丞相這個老東西,真當他不還擊就是個軟柿子了嗎?
「晚輩以為,丞相是誤會子墨了。子墨之所以不站出來,那是因為子墨相信在場眾人都是明白人,誰忠心誰奸詐知道的一清二楚。更因為,子墨相信,吾皇乃是聖明之君,千古一帝。」
瞧瞧,瞧瞧這犀利直接的回答。陸侯爺本來還怒火中燒的,但是被陸子墨這話一說,心裡的火氣當下消了大半。不愧是他的兒子,就這脾氣,也跟他一模一樣。陸侯爺覺著,他這輩子唯一能夠勝過周天恆的,便是他這兒子。周炳與周易那兩個沒出息的東西,哪裡能夠與他子墨相比,連提鞋都不配。
龍瑾天笑出聲,富含磁性的聲音中夾雜著成熟男人特有的渾厚與魅力。子墨這個人精,倒是個明白的,只是將這件事處理的方法都交給他這個做皇上的了。想想他龍瑾天也不容易啊,成天夾在丞相與陸侯爺之間折騰。不過,不折騰折騰,就沒那麼有趣兒了。
「子墨是個會說話的,你如此誇朕,朕就是想要治令尊的罪也萬萬不能了。陸侯爺說的不錯,這件事的確是朕失策,忽略了在場考生。」
「吾皇英明!」眾人齊齊抬手行禮,齊齊歡呼。好在這次不用下跪,柳眉妝可以不用虐待自己的雙腿了。
「哈哈哈——」龍瑾天仰天大笑,仿若氣吞山河一般,氣勢壯闊。好,好一個千古一帝!只是這個千古一帝未免到了他這裡有些憋屈,整日束手束腳。不過很快,相信很快就可以擺脫掉這些束縛了。這些年,他派人暗中找丞相這個老東西的把柄,只是始終一無所獲。不過,聽趙大人說,有一批人也在對付丞相。漆黑的瞳孔掃過考生之中的柳若楓,頗有意味。
柳若楓心中有些忐忑,現在殿試才剛開始,考生們都還沒有提筆寫試卷,皇上也還沒有公佈殿試的題目,他必須暫且再等等。
喬閣老看向龍瑾天,這考生已經坐了挺久,總不能讓他們一直這麼乾坐著。「不知皇上想好了此次的試題沒有?」
龍瑾天收回笑意,忽想起方才陸子墨的話語。一位的治國之道,治國之策未免乏味了些。「此次試題,為忠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