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城上空,蒼穹黯淡無光,暗黑墨雲中驚雷滾滾,不時有粗大的閃電撕裂天空,把黃昏下的慘烈廝殺襯托地更為驚心動魄。
無數妖獸、魔影兀自嘶吼咆哮,重重疊疊如潮水般兇猛湧來;無數渾身是血的人影手持光華大盛的利器飛掠過去;無數殘肢斷體被巨獸猛禽踐踏為肉泥;無數絕望憤怒的嘶吼響徹天際。
震撼驚駭之餘,蘇樂漸漸地發現眼前的殺戮景象只不過是虛無的幻影,但看著無數凶悍殘忍的巨獸獠牙森森、張大著血盆大口從自己身體穿過,心裡還是不由自主泛出寒意,於是對著光芒有些黯淡的月亮吼了幾聲,以釋放心裡的壓抑之情。
蘇樂這一身大吼從古戰遺址遠遠傳播開去,不斷詭異的迴響,讓他驚訝的是,自己吼聲一出,面前這些血肉模糊的景象就如漣漪般蕩漾起來,然後立即土崩瓦解,化為虛無。
蘇樂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地喘著粗氣,和歹徒拚命的事他沒有少參加,血腥的場面也沒有少見過,但如此駭人的廝殺倒是第一次見到,此時幻影消散,他的心臟還劇烈挑動著,停留在剛才動人心魄的血腥場面上。
沉靜下來的古戰遺址,在月色輕撫下顯得蒼涼悠遠。
蘇樂轉過面去,便看見站著的君詩瑩雙眼緊閉、雙手緊緊堵住自己的耳朵,不過面色倒是沒有任何異樣,在月華之下仍然楚楚動人。
古戰遺址動靜已消,君詩瑩才慢慢把素手從耳朵邊移開,緩緩睜開眼看了看周圍,然後才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了蘇樂的身影。
「不是跑了吧?」君詩瑩心裡一跳,不由緊張起來。
「真是笨呀,目光不知道抬高一點或是看低一點嗎?我在這裡呀!」沿著聲音來源方向看過去,君詩瑩才看見了臉色發白的蘇樂正坐在地上,時不時抹了抹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你還不錯嘛,沒有直接被嚇暈過去。」君詩瑩蹲下來,盯著蘇樂道。
蘇樂見那一雙清水般流波的眼眸盯著自己,又聞見淡淡幽香撲鼻而來,不由鼻子一熱,鼻血又在蠢蠢欲動了,他趕緊別過臉去,道:「我當然不錯,這還用說,看也看得出那只是幻影嘛,又不是真的東西。不過,也的確很可怕,大小姐你第一次絕對被嚇得暈了過去。」
君詩瑩婉轉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哼」了一聲後才道:「才沒有,本小姐有火鳳凰護身,才不會怕這些幻影呢,如果怕了,本小姐又怎麼會三番兩次來這鬼地方。」
「好了,好了。」蘇樂擺了擺手,轉過臉來,正經問道:「那麼也就是說,大小姐你是在這些幻影中發現有寶物的存在了。」
君詩瑩面色也凝重起來,點了點頭,道:「本來第一次來這古戰遺址時,火鳳凰的表現就相當異常,本小姐當時就覺得很是奇怪,雖然沒發現什麼,但後來也經不住好奇心的驅使三番兩次偷偷來到古戰遺址,不料,每次一到這,火鳳凰就會如先前一般魂不守舍,在這裡飛飛跑跑很久才肯停下來。於是,本小姐把火鳳凰封印了,想靜靜琢磨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沒想到本小姐一靜下來,古戰遺址就出現了剛才那樣的幻影。」
君詩瑩停頓下來,似乎在回憶當日的情景,少頃後才道:「那些殺戮幻影就像今天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了,呃,本小姐就被小小地嚇了一跳,喚出火鳳凰飛回了瀟明城,後來不經意間悟出這場景乃是幻影,於是又大著膽子來到古戰遺址。知道這些殺戮的境況只不過是幻影后,膽子也大了一些,雖然不敢在這裡停留太久,但也敢看看這幻影到底有什麼懸乎。十數天後,最後一絲恐懼之心也被本小姐消除了,然後本小姐就在幻影裡發現了一位手持藍色長劍的絕美女子,她的長劍仙氣騰騰,化雷御電,威勢絕大,但幻影中這絕美女子正在斬殺巨獸時,本小姐的佩劍卻嗡嗡震動起來,似乎火鳳凰在裡面待不住了,想要破劍而出。」
「所以,大小姐你覺得火鳳凰與那幻影中的女子有著一定的關係,而你要找的寶貝就是那女子手中的寶劍了。」蘇樂問道。
君詩瑩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本小姐就覺得那絕美女子手中的長劍必定不是凡品。不過就算如此那又怎樣,時間已經過了六百年,暫且不說弄清火鳳凰與那貌美女子的關係,就連找到女子手中的那把寶劍也是難事。」
蘇樂嘿嘿笑道:「到這來找寶貝倒是來對了地方,而且依我看這古戰遺址的寶貝絕對不止寶劍這一件。大小姐你也說了,六百年前,妖族與魔教精銳在此劫殺正道修仙之士,那一戰,一定有許多厲害角色參加,那麼,遺留下來的精品法寶就一定不會少了。只是,這些幻影為什麼還能在六百年後產生呢?」
君詩瑩神秘地笑了兩聲,然後道:「這個本小姐自然知道,其實人死後還會殘留一些魂氣與意念在世上,就算是一個人魂飛魄散也是如此。雖然一個人能夠殘留下來的魂氣與意念都相當微弱,但無數人的意念聚在一起就完全不同了卻能產生強大的念力,使到底這裡的人產生幻象。而且,據說人在極端情緒下產生的意念比一般情況下要強烈許多,六百年前,正道人士遭妖族與魔教的埋伏被慘烈的圍殺,難免產生絕望之情,所以,殘留下來的意念就算經過六百年的時間也未消散,聚在一起也就能夠產生幻影。不過,這些幻影就像是一種宣洩,只有在有人並且絕靜的情況下才會產生,一旦弄出聲音,就會打破幻影裡意念的平衡,幻影也就會迸散開去。」
蘇樂默默點了點頭,心裡不禁凜然,不由想起青葉真人的一縷殘魂。這古戰遺址無數人的意念聚在一起才能產生幻影,而且這產生的幻影只要人平靜下來就很快會方向它與現實的差距很大,但青葉真人卻曾憑一已之力產生逼真的幻影,讓蘇樂深深震撼於其中。雖然說古戰遺址中發出意念的人已經魂飛魄散,而青葉真人卻還有一絲殘魂獨留於世,但一番比較下來就會知道,青葉真人的修為實在是驚世駭俗。
君詩瑩見蘇樂連番點頭,面色有異,便略帶關切地問道:「喂,死大俠,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樣難看?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蘇樂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然後笑道:「身為銀衛副統領的我自然看出了裡面的玄妙,依我看那幻影中的女子手裡的一定是一把仙劍,而我不但能幫大小姐你找到仙劍,還能給大小姐你意想不到的驚喜。」
君詩瑩狐疑地看著蘇樂,卻已是面帶喜色,問道:「死大俠,是不是真的,我看你沒什麼辦事,就是吹牛第一,這論劍大會第一一定是被你吹來的吧。喂!喂!你幹嘛這樣子笑,看得本小姐很噁心知道不知道。」
蘇樂彷彿真的很開心,絲毫不理會君詩瑩的話,繼續得瑟地笑著。
君詩瑩白了蘇樂一眼,道:「真是厚臉皮,說你笑得很噁心了也不停下,居然還得意地笑著。沒想到死大俠你除了吹牛厲害外,臉皮也是不一般的厚。」
蘇樂目光炯炯地看著君詩瑩,笑道:「如果我不笑,大小姐你一定會說不笑更噁心,對吧,我才不上當。」
「那倒是。」君詩瑩把頭低下去,然後用細如蚊子的聲音不經意地道:「其實,你笑著的樣子還是蠻好看的。」
蘇樂心臟猛地一跳,臉部頓時火辣辣地燒起來,隨後,早就蠢蠢欲動的鼻血再也控制不住,在輕柔月色下噴薄湧出。
君詩瑩微微低著頭,話語一出,頓時臉頰緋紅,在瑩白月華之下更顯嬌柔可愛,少頃,見身邊蘇樂沒有一絲動靜,不由緩緩抬起頭去,才發現自己這不經意間的一句話殺傷力實在是巨大無比。
視線中,蘇樂雙眼圓瞪,臉部肌肉抽搐不止,鼻血更是流得轟轟烈烈。
君詩瑩秀眉一簇,失聲驚叫道:「喂,你這是怎麼了,別嚇本小姐!」
蘇樂把鼻血一擦,也不管沾著鮮紅血跡的手,嘿嘿笑道:「我發現古戰遺址這地方靈氣濃度比別的地方要高出許多,大小姐你如果在這地方修行的話進展比在別處就要快了許多。當然這地方陰寒之氣也相當濃密,是以我剛才在確定這地方靈氣濃厚度時不小心被陰寒之氣所侵,這才導致鼻血流而不止。」
瞭解到蘇樂並沒有什麼大事,君詩瑩心裡稍安,狐疑問道:「你怎麼知道這地方靈氣非常濃密,而且本小姐又怎麼沒被陰寒之氣所侵?」
蘇樂咳了咳,正色道:「這古戰遺址鬼氣森森的,少有人涉足此地,靈氣自然旺盛不少。至於大小姐你不懼陰寒之氣那就全是火鳳凰的功力了,有那等神鳥相伴左右,自然體內不會匱乏火元素,也就不懼這地方的陰寒之氣了。」
君詩瑩疑惑之心盡消,眼眸一片氤氳,透露著讚許之色,問道:「那也就是說,你是因為試探這地方的靈氣才流鼻血的?」
蘇樂果斷地點了點頭。
君詩瑩突然覺得,蘇樂的形象在自己心裡高大起來,但如果她知道蘇樂流鼻血的真正原因,不知心裡又會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