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影穿梭,血起血落。蘇樂飛掠而起時就像一個俯視四方的霸者,風隨影動,呼嘯著裹住他的身子,在劍影中自由御風。
血影成寂。
蘇樂垂下鐵劍,這通靈一劍舞出,就感到頭昏目眩,隨後恍恍惚惚地落在地上,身體不由晃了幾晃,手中鐵劍純和的光芒漸次散去,那種一往無前的感覺當即消失。
睜開眼睛,只看見如花瓣般灑滿一地的鮮血,以及慘不忍睹的碎屍。
他向後退了一步,指著滿地的屍體,顫抖著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老乞丐將手中的饅頭用沾滿油垢的布料擦了擦,不經意地道:「是你殺的!」
蘇樂又向後退了幾步,搖頭大聲道:「不是我!不是我!」一不小心磕碰到一塊石頭,他一個踉蹌摔下地去。「匡當」一聲,鐵劍掉落在地,雪亮的劍刃上沾滿了褐紅色的鮮血。
「是你用什麼詭異的法子控制了我,讓我殺了他們對不對。」蘇樂腦袋轟地響了一下,連忙把手中鐵劍扔給老乞丐,他開始想起玄靈鐵塔中鑽入體內的劍魂,以及曾經在他身體中橫衝直撞的神秘力量,剛才一切一定與那些有關。
小道邊的大樹上,白光一閃,一道人影輕巧的落了下來。
身著纖塵不染的雪衣,手持光芒縈繞的仙劍,面目清俊,臉上手中掛著溫婉的微笑,這是蘇樂對眼前白衣少年的第一印象。蘇樂也知道自己摔在土坑中時,正是這名白衣少年與黑衣人有過一段鬥法。
「你是誰?」蘇樂開始變得冷靜起來,這本來就不是以前的那個世界了,那個世界一切的法則在這裡都不復存在,所以,是該認識這個世界了。
白衣少年淡淡笑道:「我叫陸飛揚。」
自稱為陸飛揚的白衣少年手指一引,背後的仙劍緩緩飄浮而出,在蘇樂面前散發著冷冽而耀眼的光芒。這是一把青色仙劍,樣式精細耐看,隱隱間透露著祥瑞之氣,它彷彿有靈魂的支配一樣,竟然自己圍繞著蘇樂轉動起來。
「這把劍和鐵劍比起來,怎麼樣?」陸飛揚指著兀自飄浮的青色仙劍。
蘇樂壓住心中的好奇與艷羨之情,「哼」了一聲,道:「沒什麼不同,都是殺人的凶器罷了。」
陸飛揚的笑容變得愈加溫婉,點頭道:「不錯,再好的劍也是用來殺人的,沒什麼不同。那你先前在小村莊裡殺了三名鬼刀門人,與剛才也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是殺的人數多少罷了。」
蘇樂辯解道:「那是緊要關頭,如果不那樣做,村民們就全都沒命了。」
陸飛揚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問道:「這些鬼刀門人喪盡天良,如果你剛才放過他們只不過是放虎歸山,日後他們危害四方,只會傷害更多的性命。」
蘇樂有些氣結,微怒道:「可是至少也要給他們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否則你怎麼知道會不會錯殺好人?」
陸飛揚將空中的仙劍收回,淡淡道:「人可是你殺的!」
蘇樂終於無法可說,雖然還是不可置信自己一劍具有如此之大的威勢,但事實擺在眼前,屍體就是最好的憑證。
沉默少許,蘇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抬起頭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村莊殺了三名鬼刀門人,你一直都在關注那裡的一舉一動對不對?看見朱霸節的大刀架在村民的頭上了,你居然見死不救。」
陸飛揚目光一冷,毅然道:「在朱霸節傷及村民毫髮之前,他一定死在我的劍下。」
蘇樂相信了陸飛揚的話,陸飛揚在他心目中的第一印象告訴他,陸飛揚並不是一個見死不救的人。
蘇樂語氣軟了下來,試探著問道:「那你在小村莊裡,有沒有發現其他異常情況?」
陸飛揚略微一想,便搖頭道:「沒有。」
蘇樂又困惑了起來,陸飛揚修為高深,如果他也沒有發現紅衣人的存在,那麼,那名紅衣人的修為絕對不在陸飛揚之下,可是,為什麼偏偏自己又看見了呢?還是不要想了,蘇樂覺得自己今天遇見亂七八糟的破事多了去了,想破頭也想不明白的。
蘇樂看了老乞丐和陸飛揚一眼,什麼也沒說,邁步就要離開。
老乞丐一口將嘴裡的饅頭嚥了下去,對著蘇樂的背影,問道:「小子,要不就和我們一起吧,我看你也不像是這一帶的人,一個人很危險的。我老乞丐好歹好有個飯碗,不會讓你餓著,你小子總不能就這樣四處流浪吧。」
蘇樂心中一陣發酸,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最佳拍檔雲晨,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樣了,希望他比自己過的要好就好。
「我才不和你們一路,你們都是視人命如草芥的人。」蘇樂轉過身來朝老乞丐和陸飛揚擺了擺手,隨後轉身離開,但心中卻莫名升起一絲溫暖,畢竟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有人關心自己的安危。
老乞丐突然道:「把鐵劍接住。」隨而一道光華托住掉落在地的鐵劍,向蘇樂仍了過去。
蘇樂轉頭就看見鐵劍向自己飛來,心想這世界動不動就是打打殺殺的,多件武器也好防身,他隨意伸手一接,卻不料鐵劍比先前何止沉重了十倍,鐵劍砸在他手中,一股大力兇猛地將他向下壓。
蘇樂被沉重的鐵劍一壓,身子不穩,結結實實地趴在地上,費了很大的勁才站起
老乞丐指著站立不穩的蘇樂,哈哈大笑道:「小子,有時間練練力氣,連一把劍都拿不穩,還來和我講道理。小子,老乞丐再告訴你一點,鐵劍也有劍魂,但它為一般兵器,魂力極為微弱,無法調集靈力激發劍氣。但你如果能靜靜感受到劍魂的喜怒哀樂,與其通靈,也能使出不可想像的威力。」
蘇樂知道是老乞丐在故意戲弄自己,但老乞丐說的這些話一定受用,所以,他只是狠狠瞪了老乞丐一眼,然後把插在鼻孔中的小草拔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邊走邊打噴嚏。
老乞丐對著蘇樂的背影喊道:「小子,沿著這條路直走,三里路後就是到了大城鎮瀟明城了。」見蘇樂仍然沒有回頭,老乞丐搖著頭笑道:「這小子,有意思。」
蘇樂的影子已變為一個小黑點,陸飛揚才問道:「長老,真的就這麼讓他走麼?」
老乞丐大搖大擺地站起身來,道:「天下正道,唯我劍霄。劍霄門看中的弟子,我方鳴翼是不會讓他輕易跑掉的,能成為我劍霄門的弟子,也是這小子三生修來的福氣。想辦法讓這小子歷練歷練,把體內那股神秘力量完全爆發出來。」老乞丐幽幽歎了一口氣,良久才問道:「飛揚,你覺得這小子是什麼?」
陸飛揚笑道:「是人呀,當然是一個人,一個修為全無卻很是較真的人。」但瞬間,陸飛揚的神色也變得莊重起來,冥思一會兒,道:「他是一個人,但有時候我覺得他是一把劍,一把勢如破竹的劍,不過這把劍的靈魂彷彿處在深深沉睡之中,只要醒來一瞬間,就能讓他充滿力量,如果真正醒來,那簡直不敢相信。」
陸飛揚又自個搖頭道:「明明是一個人,我怎麼會感受到劍的無上魂力呢,還是我本來就錯了。」
老乞丐方鳴翼神情黯然,嘴裡不停喃喃念道:「劍……」
陸飛揚輕聲問道:「長老是不是想到一千年前……」
方鳴翼重重地歎了一聲,點頭道:「千年前三界動亂最為關鍵的一戰,如不是我門掌門青葉真人以乾坤神劍重傷魔尊離魂,恐怕現在這人界九州浩土已是魔界囊中之物。但沒想到離魂那魔頭魔功大成,不僅傷了青葉真人,還把我劍霄門三大鎮門神器之一的乾坤神劍轟的神識分裂,幻化為乾劍與坤劍,飄落神州大地,再無音訊。」
陸飛揚道:「即使裂為乾劍與坤劍,這等神器也不會神識俱滅,奈何我們竟然一直尋找不到。」
方鳴翼不可思議地道:「乾劍與坤劍的事慢慢來吧,一時也畢竟一千年過去了,都毫無音訊,不過,現在我感興趣的就是讓我參詳不透的小子。」隨後方鳴翼從背後摸出一個包裹,苦笑地看著陸飛揚,道:「包裹都為他準備好了,這小子,說走就走。」
陸飛揚沉默少許,問道:「雲遊長老這一趟應該是專門為他而來的吧?」
方鳴翼點了點頭,笑道:「確實如此,掌門妙領天機,得知這地方有兩名擁有天武神脈的人臨世,特派我在此等候。不過說來也奇怪,擁有天武神脈的人只要一降生,掌門就能領悟天機,得知消息,但這小子明顯已經有了二十來歲,怎麼會現在才透露出天武神脈的訊息,而且另外一名擁有天武神脈的人卻不知所終,更為奇怪的是,天武神脈至少萬年一遇,我上上任掌門青葉真人便是具有天武神脈的資質,但離現在也只有千餘年而已。」
陸飛揚歎息道:「居然一下子就冒出兩名擁有天武神脈的人,恐怕是萬古盛事,只是另外一名卻莫名失蹤,長老真的尋找不到一絲訊息嗎?」
方鳴翼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傳訊得知,連掌門也突然失去其中一名天武神脈傳人的消息,又何況是我呢。」隨後又笑著續道:「不過,這小子倒是十分有趣,就算沒有天武神脈的資質,我也要讓他成為我劍霄門弟子。」
「小子,老乞丐我給你準備了包裹,自己過來拿,你穿成那樣子,會被瀟明城的銀甲衛士轟出來的。」這一句話,由精氣喝出,清清楚楚地傳到了已經走遠了的蘇樂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