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如帶,前庭水榭,碧水煙波,粼粼輕動。
玉瀉流光,紅漆長柱之內,一襲紅衫隱約相間,身影輕如流水,顯出一份飄渺。
只是那道身影走得歡快,步履輕揚,頗似帶有幾分內力,是以走得帶有幾靈動。
近看,是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的薩月。
她手提著食盒從廊道上走下,過了鬱鬱蔥蔥的石板路,冷硬的面容上,擠出這些時日對鏡練習才練出的和緩笑容。
眸光中閃過一絲情緒波動,對於殿下,她總是太過僵硬,這也是殿下不喜歡她的原因,趁著慕瑤那個賤女人離開了王宮,她也應該多下幾分心思才行!
轉瞬間,她紅色的身影已經停佇在玉琪禪寢宮的殿門前。
殿前門外的廊道上留守著幾位護衛,左右走動著,腳步聲在木板道上踢踏發出細微的響動,這一點,猛然讓薩月瞳仁尖細的一縮!
薩月擰眉細聽著殿內的動靜,殿內一片安靜,她立即冷然出聲,「殿下呢?殿下是不是不在殿中?」
「啊?薩月姑娘……」門外守候的護衛,這才發覺有人靠近,面色閃過一絲慌亂的尷尬,「薩月姑娘怎麼無聲無息的來了,殿下嗎?這……殿下自然是在殿內休息。」尷尬慌亂一閃而過,旋即護衛立馬鎮定下來,沉聲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道出。
薩月可不吃這一套!哼!這群人竟然還敢騙她,若是殿下真在殿中歇息,這踱步的聲音,怕是早已驚醒殿下無數次了吧!且,她在殿內聽了一圈,殿中毫無一絲人氣,殿下怎麼可能會在殿內休息。
「你再說謊,老實交代,殿下到底哪去了?」薩月陰沉著一張臉問,對於不相干、沒有用處的人,她向來沒有多大的耐心。
護衛垂首沉默,擰著臉孔沒有出聲回答。
這讓薩月臉色一片陰鷙深深,哼!殿下該不會是又出宮找慕瑤那個小賤人去了吧?!!那個賤人就是有這麼大的本事,吊著一個,勾著一個,還能不遺餘力的引誘下一個!
原本還想著讓所有人討厭她,讓她沒有臉能厚顏呆在海島上,想不到慕瑤這個賤人還有幾分心思,讓她小動作事事被拆穿,讓大家都對她生了愧疚之心後立刻出了宮,反被將了一軍,讓她背地裡被幾個姐妹說了不少壞話!!
可惡!想著薩月恨不得便立刻嚼碎了慕瑤!早知當初,當初,就該下些狠勁把這個賤人刺殺在林子裡,最近,她沉寂了這麼久,也該是時候再次出手了!
薩月右眼眸半瞇了瞇,迷離閃爍著陰戾的殺意,這一次,慕瑤,我一定要好好籌備,不會讓你一個這麼簡單的跑了……不會……絕對不會!
「殿下根本不在殿內,你快說殿下哪裡去了?」薩月冷淡的臉上閃過一縷鷙意,捲動著掉落在耳畔的長髮,緩緩道:「我現在,可是有急事要找殿下。若是遲了,殿下怪罪下來,不管如何,我就讓你一人承擔這份罪過算了。」
「啊!」沉默的護衛被薩月的恐嚇,驚得面色一白,咬了咬唇,最後掙扎了一番。仍舊選擇了沉默。
薩月僵硬地笑凝固在唇角,「不說是嗎!好,我現在就去告訴外面的護衛兵,殿下一定是被你所藏,你快老實交代,殿下在哪?」
薩月倒有幾分手段,一番威逼恐嚇,讓護衛兵立刻被嚇得面色寒白,身形一扭,「殿下是自己離開了王宮,讓我留守殿前,臨行出宮前還特意交代我不討告訴任何人,薩月姑娘你可千萬不要亂喊啊,要不然你可真是在與我為難啊!」護衛焦急地撿著些不輕不重的重點說著。
同時,讓同一時間的薩月莫名升起了一絲惑色,不對!有一處地方不對勁兒!殿下的行為有些古怪,可是古怪在哪呢?
眸光中流露出一絲深色,口中卻已然淡笑,「我怎麼會是為難你?若是殿下真因事不在,我也自然能理解,可是,做護衛也要懂得變動才是,這要是因為你耽誤了一些重要事情,難道殿下還表彰你,不會認為是你的錯了嗎?」
語義被薩月這麼一繞,護衛倒也覺得言之有理,收攏起面色上驚慌的煞白,沉沉點頭,「自是如此,自是。」
被點通,護衛立時便反問薩月道:「那,薩月姑娘你今日有何重要之事要見殿下?」
薩月抿唇笑了笑,佯裝俏皮道:「自然是嚇唬你,我是來給殿下送糕點和蓮子湯的,涼了可是不好吃了。」
「這,薩月姑娘,你這不是擺明炸我!」護衛有些不滿。
薩月卻是笑得一臉和熙,之前臉上的陰沉和咄咄逼人彷彿是另一個人,「怎麼敢,殿下殿前向來沒有護衛,只有伺候的內侍。且一來瞧見這陣勢,定然擔心殿下,擔心則亂,我這又怎麼會是炸你。」
隨口扯了幾句笑弄話,搪塞了護衛的盤問,便是道了聲辭,從寢殿走出,裙角挽起,撞動著腳下的從草林,肆意搖擺了擺,帶出幾分無奈光斑影綽。
從高牆中走出的瞬間,薩月淡笑的臉色變成了憤恨!
來時的歡快和靈動全部只是假象,她露出因妒忌而發狂扭曲的面色,緊緊咬住牙關,慕瑤,慕瑤,我一定要你好看!
……
正等著吃的上桌的慕瑤,頓時打了一個寒噤。
怎麼突然冷了?是不是要變天了?嗯,不對啊,此時外面的天色紅霞漫天,似是殘粉半退,暖金色的餘暉鋪灑,不應該這個是昭示著好天色嗎?
見著慕瑤突然沒出聲,玉琪禪喚了一聲,「阿瑤,你怎麼了?怎麼突然發起呆來了。」
「啊!?」慕瑤抿唇,「突然間感覺到背脊升涼,這天是不是要下雨了?」
「不會,怎麼可能,晚霞千里,可是難得的好天氣。」丹青在一旁含笑解釋,「我想一定是阿瑤姑娘之前打鬥出了汗,如今休息了,衣衫貼上了背,感覺到了涼。」
女人的第六直覺告訴慕瑤,絕對不會這麼簡單,她根本就沒有怎麼動手,出了薄汗,按道理早就吹乾了。不可能現在還黏糊,帶有幾分遲疑的糾結囈語,「是嗎?我總覺得並不是……」
「肯定是你得罪了人!被人在背地裡說閒話了。」落座沒多久便離席的南逸驍又出現,坐回座位不鹹不淡開口說道。
南逸驍心情顯然比剛才好上了幾分,上揚的眉眼弧度微彎,帶著肆意魅惑的神采,是他難得露出的愉悅。
慕瑤眨巴著眼,暫時忽略掉他口中的奚落,出聲詢問道:「我說阿驍,你去了哪兒?怎麼笑得賊兮兮的。」
賊兮兮!!!
他明明笑得俊美非凡,眉眼流光好嗎!南逸驍對於慕瑤的不會欣賞表示極大的不滿,冷冷哼了哼,撇開了目光,極其不愉快出聲:「自然是去了該去的地方。」
言下之意便是,他小解方便,自然是去茅房。然慕瑤卻靈敏的嗅出了弦外之意,唇角勾了勾,「到底是哪?」
慕瑤的好奇心,瞬間勾起了幾人的迷惑,齊齊看著南逸驍。
「我去了李霸子家。」南逸驍說的平靜,彷彿是一筆帶過那般不經意。
可這一句,倒是引來了另一方的揚聲提問。
「你去他家作甚?」丹青與玉琪禪齊聲問。
慕瑤卻是瞬間明瞭,不可思琪的輕「噗嗤」了一聲,表示出她的詫異,她連連擺手道:」阿驍,你為我報仇去了?你怎麼對他的?「
南逸驍聳聳肩,淡聲應了「嗯。」做完一切他此時還有真有點渴了,修長有力的指尖輕捻動著杯盞,行雲流水一般徑直為自己斟上一杯茶水,往口中飲下,察覺到幾人目光依舊鎖定在他臉上,只得無奈出聲道:「我其實也沒有做什麼,他怎麼威脅阿瑤的,我便學著他的手段,回敬給了他。」南逸驍輕哼一聲,優的做了個姿勢,唇角一彎,多了一絲森涼涼。
「你給他下了藥。」玉琪禪道。
「你給李霸子下了什麼藥?」丹青問道。
只有慕瑤掩口驚呼,「你該不會是把他的手腳筋挑斷了吧!」
南逸驍何人,南逸驍面上看著不驚不辱的,實際上可不是個善茬,至少絕對不是個食素的貨。
一個激靈打過來,卻是忽而意識到另一件事,慕瑤冷不丁心上一緊,看向旁邊。
果然這句話一出,那三人同時側目,異口同聲道:「李霸子想要挑斷你的手腳筋!」
慕瑤漠然無語:「……」
這還真是不愉快的暴露。
南逸驍憤恨,只是下手輕了!竟然只是給他下了兩記春.藥,和將他關在了地下室中,若是按照慕瑤所言,他非得擰斷了他的手腳才罷休!他的人都不曾捨得動過,竟然敢下如此毒手!
簡單的吃飽喝足,趁著光線尚好,幾人也趕緊會了碼頭,坐船回海島,於慕瑤而言,這次出海倒也算是不錯的一天。
……
是夜,煙色薄籠,細紗淡掃。
涼風起,吹散了遮天閉月的黑雲,月華鋪就,中庭地白。
一道黑影,迅速從院牆處一閃而過。
倚靠在一旁的房門之人,即刻挺直了身,背靠著房門,垂眸凝思間,細細數著聲息,一下、兩下、三下……
腳步聲漸漸聽不見,背靠門板之人才赫然睜開一雙即使在黑夜中,也能琉璃發亮的眼瞳,那團黑影是誰!為何半夜三更出現在院中?
南逸驍趴下身子,將眼珠再次對準門縫,往外看去,空蕩蕩的院落中,只有滿樹婆娑和那一地的皎白銀霜。
擰了擰眉,沉頓半響,輕輕打開了半邊房門,從門中溜出,黑衣人很可疑,他得跟上去看看究竟,還好半夜裡,他絲毫沒有睡意,否則,可就白白讓人從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迅速閃身隱藏在陰影處,隨著之前的黑衣人所走過的地方,一步一步躍上屋頂,踏過樹梢頂尖,飛躍往城內中心處飛去。
暗黑的夜色中,最後一抹揚動繾綣的袍角,也隱沒在了暗黑處,遮掩住了他的身影。
夜長寂,涼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