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捲起慕瑤的後發微揚時,慕瑤才淡淡點頭。
她上前幾步,站在平安的幾步之遙的另一株樹下,兩人身影隱藏在樹下,成了一團黑。
慕瑤沉言也不出聲,氣勢冷嚴,讓對面站著的平安即使隔著重重黑暗,也能感覺到慕瑤此時目光的緊銳。
她緊緊看著他,半響,緩緩出聲,然。
卻問了一方無厘頭的問題:「平安你今年多大了。」
本凝聚起緊張的氛圍,驀然一鬆!
平安自覺挺直的背順時漏氣一般,鬆懈下來,對著慕瑤站著的方向翻了個白眼:「我還以為是什麼重要的問題,怎麼了?」
「多大了。」慕瑤神色一擰,嚴肅問著!
被慕瑤嚴肅的語氣驚得一怔,立馬喃喃出聲道:「虛歲十三了。」
慕瑤沉吟,唇瓣囁嚅,才發出略微沉重的聲音:「十三了,那平安你該長大了!」
不等平安出聲,慕瑤又快速出聲道:「也該承擔起你作為男子漢的責任了!你看南華城內,也猜到了現下是一片詭異不平,萬一城中發生了異樣情況,你記住了,一定不要多管閒事,要照顧好長輩和幼孩,若是出了什麼大狀況,你便帶著他們往之前的破宅院裡那口枯井下躲,明白了嗎?」
平安被慕瑤突如其來的話弄得有些懵懂:「你……母老虎,不,慕姐姐你怎麼會突然說這些話?」
「我和你娘還有老大夫想法不同,他們不告訴你有危險是怕你擔心,而我突然對你說這些話,是認為平安你並不應該躲在他們為你敞開的羽翼下,你應該走出來,保護他們。」慕瑤道,她並不認為平安幼小不知事,相反平安的執著拗氣,比他們更適應外面的風雨突變!
平安被慕瑤的話說的一怔,腦中迷茫,盤旋著慕瑤適才說的話,這一番話的意思是讓他承擔起保護所有人的責任嗎?可是他能行嗎?思及此,平安原本飄忽的心罩上了一層霾色:「我……我該怎麼做,我根本從未想過會突然承受這麼大的事?」
「平安那你就得想辦法了。」慕瑤抿唇,音色清淺恍若夜中的一抹光,指點著平安,她的手順勢從暗黑的影中緩緩伸出,聲音徐徐而道:「緊急關頭,我所能想到和所能做的只是讓你走出來,至於你的羽翼,要你自己展開……」
平安迷茫覺得不甚在意的心,猛然獲得曙光,順著慕瑤的話,輕聲道:「慕姐姐的意思,我……好像已經懂了」
「是嗎?乖,明天一切異動,你一定要好好注意了,我相信你。」慕瑤又是沉聲叮囑,畢竟她們不在,也不會有人給他們足夠的安全保障。
「嗯!」平安得到慕瑤肯定,心中恍惚的心思一凝,重重點頭應聲!
怯弱的手伸出,搭在慕瑤的手心,慕瑤手腕飛快使力,平安被慕瑤一拽便被從濃黑的樹影中拉出。
事後,慕瑤囑咐完平安,便讓平安回去休息。
平安原本站著想等著慕瑤南逸驍出來再離開,對於南逸驍和慕瑤,平安心裡總有一種濃烈的歸屬感。
如今聽見慕瑤吩咐,立馬也不扭捏點頭往來時之路返回。
看著平安漸漸消失在拐角的草叢,她才緩緩收攏目光,仰頭看著的卷卷黑雲翻湧而來的天,微微鬆了口氣,也不知道此事是什麼時辰了。
腳步交疊移動,快速進了一旁的廂房。
廂房。
屋內已經淡淡點燃了燭火,燈影如豆,散發著微小的光芒只能照亮了周圍一圈。
推門的「吱呀」聲,引來房中二人注意力。
南逸驍坐在案桌一旁,背門而坐,看著慕瑤走進,上揚的眉眼一彎:「平安走了?」
慕瑤走近,輕應回了南逸驍的話,眼神卻已經看著床榻上靠床欄坐著之人。
暗色的光,投射在半透的白紗帳上,隱約只能看見床上露出的半張臉,慕瑤掀開垂落的紗帳,往裡探看的更仔細一些。
床榻上擁背坐著的人,枯瘦的臉,兩方顴骨突出,原本蓬頭垢面的臉已經清理乾淨,蒼老枯瘦的臉上依稀有著幾分書卷氣,怎麼也看不出是那個為了富貴前途,盜藥自私自利的齊大夫。
慕瞅了一眼,出聲問道:「你是齊大夫?」
齊大夫聽見慕瑤喚自己,立馬抬起眼簾,那是一雙佈滿疲憊略顯老態的眼,靜靜看著慕瑤,眼底是經歷了生死過後的木訥:「我是,你又有什麼要問?」
慕瑤瞧齊大夫狀態正常,心中有幾分放鬆,只要不瘋,事情就不是太糟糕!
思及此,身子微側看著南逸驍,微掀:「你問出了什麼沒有?」
南逸驍坐在圓桌旁的矮凳上,雙手交握,衝著慕瑤與齊大夫的方向頷首:「他還只是回了我,哭聲之事。」
哭聲?慕瑤垂眸長思,輕摩挲著下頜,對上齊大夫的目光:「關於哭聲的什麼事情?為什麼你們兩都聽見了哭聲,我卻並沒有聽見?」
南逸驍閃過一絲凝色,事情和他猜測的差不多,只有當人去過左邊洞內才會聽見那陣哭聲,並且齊大夫就是因為一直聽見那陣哭聲,惑亂了心神才變得瘋瘋癲癲。
「那哭聲只有進過左邊的地洞的人才能聽見。當初我無意間發現床板下有個地洞,順著地洞爬進去,先是走了右邊的道,意外發現能逃出宮,後又鬼迷心竅,想看看左邊的道,結果便被那哭聲纏上,痛苦不堪。」齊大夫重複了一遍之前對南逸驍說的話。
「只有去過左道的人才能聽見那哭聲?」慕瑤低語,昏暗中她的臉上一片平靜,她細細回想著伊羽恆的話,伊羽恆能聽見採石場內地洞的哭聲又作何解釋?還有他夢見的蛇與紫色內力有什麼必然聯繫?
「是。」齊大夫夾著蒼老的嗓音應下。
案桌旁坐著的南逸驍微偏首,從思索的情緒中轉過神,繼續問道:「齊大夫你呆了這麼久,可知道地洞內那哭聲是何物發出?它可曾對你說過可蠱惑你什麼?」
齊大夫乾瘦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輕咳了咳,緩緩尋了個穩當的姿勢正了神色:「我並不知曉是什麼東西所發出的,不過它一直追隨著我哭,聲聲淒厲,倒像是被關在了採石場內受到了碾壓。」
慕瑤輕咋舌,看來這齊大夫對於洞內的哭聲也知情的並不多,還是要自己親自一探究竟才是。
收回掀開紗帳的手,另一手托腮沉思,口中亦是緩緩問了另個問題:「你進宮時,是誰帶你入了宮?你如今留在這,又想怎麼對待平安的娘?」
靜默。
齊大夫被慕瑤的問話,弄得一怔,錯愕道:「你們怎麼知曉?」反應過來,整個人又陷入了許久的回憶。喃喃低語道:「很久之前啊……很久之前帶我入宮的是……太后,我以前看過老馬研製藥配方的作用,那時候我無意間聽見有人說起太后的瘋狀,便自薦被人引去了太后跟前,一切很順利,太后入宮也欽點我專門為她治病,後來顧丞相找了我,讓我把配方給他,顧丞相那時候還沒如今這麼大權力,這藥又是我唯一報名陞官發財的東西,我想也沒想便拒絕了,後來顧丞相消停了一會兒,用惠性命脅迫我,我無奈抄了一份配方給他,也故意漏寫了一味藥癮,事後我怕顧丞相再拿惠威脅我,便冷言罵了惠趕走了她,再也不敢聯繫她。」
齊大夫回憶,他雖然是自私謀利,但惠這樣的好姑娘真心喜歡他,他也於心不忍把惠捲入其中:「在後來,皇上下令禁止太后食用這種藥,把我打了幾十板子趕出了太后寢宮,我也沒有了利用價值,被人棄在了太醫院。」
慕瑤與南逸驍對視一眼,想不到齊大夫對於對於平安娘還是有幾分人性,只是整件事情果然又牽扯上了顧平志!
只要想著顧平志,兩人眸光便是一片凜然!
南逸驍快一步追問:「這麼說來,之後你便一直是困在了皇宮中,也沒有再給太后配這解瘋病的藥了?」
齊大夫幽幽歎了口氣:「是!」
他回想起來心中無比悔恨,以為拿著這藥肯定能好好撈一筆,想不到反倒落得個現在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
慕瑤思緒一晃,看來太后自己調配的藥方,根本就是顧平志一早從齊大夫這拿走的藥方!顧平志很早就已經利用太后藥癮設計太后,他是企圖從太后口中得到神器下落吧?
此時,房間內陷入一片沉默。
層層剖開,似乎所有的疑惑也就只是圍繞著顧平志和神器!
「既然如此,你既然已經能安全從皇宮中逃出來也算是上天對你不薄,你且好自為之,好好過日子吧。」南逸驍回神,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揪出那哭聲來源,若是真的是神器在搗鬼!那受的苦,他就忍了!也正好還有個顧平志狗東西讓他敗火氣!
旋即想,顧平志當皇帝對他們只有壞處,倒還真算便宜了伊羽恆那黑炭頭了,南逸驍想著伊羽恆對慕瑤的眼神,抿唇,擠滿了濃濃的不悅。
淡漠對著慕瑤道:「既然這樣我們趕緊回地洞。」
慕瑤可不知道南逸驍心中悶騷的想法,略一思索沉沉點頭,這邊齊大夫的下落已經找到,他們的確是該抓緊時間進入地洞!
兩人起身與齊大夫告別,馬不停蹄地返回之前出來破宅井口。
破敗的舊宅。
黑影樹枝婆娑,慕瑤與南逸驍站在井口邊,南逸驍朝慕瑤方向緩緩點頭,縱身欲往廢井中跳。
一旁緊盯著的慕瑤眼底眸光一轉,閃爍一縷白光,手臂微動,極快出聲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