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不清楚腳步聲的移動,但是微弱的呼吸聲能讓他用耳鎖定住對方的位置,他側目從石頭山包望過去,看見一瘦弱的男子,他旋即皺眉,覺得並不能稱作男子,他身上穿著的是南華宮內的土黃色的太監服,扒拉在地上,俯身在找尋著什麼。
採石場除卻獄卒和素人,根本沒有太監出現,他出現在這裡,是不是表示他知道出去的地方在哪?想到出口,南逸驍閃過一絲狠厲,低垂的側臉,一半在陰影中一半露在光線上,陰暗不定,看不出任何表情。
南逸驍凝氣,準備拚搏一擊,對方武功深不可測,不敢輕易冒險,唯一能夠戰勝的只能出奇制勝了,快!狠!準!三樣一樣不可少,淡漠的神色牢牢鎖定在了土黃色的身影上,邪肆的風繼續揚起一波亂髮。
他閃身騰空飛身,一手快速成掌拍向對方的背部,另一隻手拇指食指彎摳狀,逼向咽喉處鎖住命脈。
然,對方似乎仍舊發現了他的蹤跡,在掌心離背不到一直距離時,身子前傾,墨色的發揚起掃過南逸驍的指尖,他神色錯愕圓睜,帶著淡淡的不可置信,在對方反應過來,轉過身時,險險收了力道。
南逸驍穩住心神,手被內力反噬,震的手中虎口一麻,皮層裂開帶著淡淡血絲。
他毫不在乎,唇瓣緊緊抿著,目光繾綣成為數道絲線彎彎繞繞纏在一起,牢牢籠罩住了一身土黃色的人身上,半響,他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問道:「你怎麼進來了?」
慕瑤驚魂未定,多年訓練有素的她並沒表現出太大的驚慌,但是那空洞洞的眼神明顯表達出了她那一瞬間的緊繃,然後一格一格轉頭看向那說話這人。
心中果然一陣驚駭,仿若死裡逃生。
要不是她有藍鳶,差一點……差一點他就要對把她殺了!難得心中升起一股焦躁。
然而她卻倏然一怔,這是才恍然大悟看向這方,臉上有著極為複雜的神情。
南逸驍?
真的是南逸驍!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一陣慌去一陣喜,還真是讓她今夜足夠跌宕起伏!
站在幾米開外的慕瑤神色一挑,但定睛看了看眼前的他,緊著打量這貨有沒有缺胳膊少腿,血肉模糊什麼的。
然看著南逸驍飄逸飛揚的墨發,出了瘦削尚且精神奕奕的面容,什麼都沒有改變,甚至連一絲憔悴落魄都沒有!這般想著南逸驍,慕瑤唇角的弧度揚著越發明顯,身處逆境還能保持翩翩風度,看來果真是不能小看了他!
「靠腿走進來的。」定了魂後的慕瑤輕道,上前幾步,目光更為放肆的打量著南逸驍,這一次卻有著掩飾不住的雀躍。
南逸驍被慕瑤的話弄得眉峰一動,臉上雖是和過去一樣寫滿了傲氣,可是在那琉璃色中,卻忍不住的劃出些柔軟。
許久沒聽見著女人的聲音,果真是如以往一般令人——令人想念的緊,而且也是第一次感覺到,竟是這般讓他暖心。
兩人似乎站了很久,並沒有太多的話,也或許是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卻有不知從何開口。
見氣氛有些沉凝,南逸驍左右看看,先將慕瑤拉到一邊,然後開口打破沉寂道:「想不到你竟然進宮當了公公。」
南逸驍已經看清楚慕瑤的打扮,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找到這裡,肯定是做足了一番功夫,心中忍不住的還是有些心疼這個女人,向當年她慕瑤是多麼的風風火火,但是卻為了和他一起尋那些東西,弄得竟然要將本性和脾氣收斂,扮作奴才被人使喚,當真是委曲求全了。
心中一疼,有有些懊惱那日輸給了顧平志這個老斷袖。
不過他此時此刻這樣的想法,肯定是不會讓這個女人知道,否則過不了多久,她一定會開始得瑟,並且狠狠的踩在他的頭上不放,遂輕輕嗓子,又補充了一句:「挺適合你,妖裡妖氣。」
慕瑤咋舌,這南逸驍這麼悠閒的在這調侃她,眼神狠狠上下瞪了瞪南逸驍,肚中滿是不爽。她之前還真是白白為他擔心了,竟然落了這麼一句話。
「再妖也比爺你現在的狀況好上千倍。」
也罷,改日再算這筆賬。
還了下嘴後,不等南逸驍再接,她便冷哼一聲,不再持續方纔的打趣,話鋒一轉,臉色凝重說道:「好了,不說笑了,來這裡是正式。其實……我本來是準備去找你,藍鳶突然發著亮光帶著我一路走在這,對著那塊石頭不停的閃著光。」
也就是說,她不是特意來找他的?
對於這句話,南逸驍心口莫名一陣發堵,而後悶悶嘖了下舌,半響才接了話,「是什麼東西,比你夫君還重要?」
說著,他順著慕瑤側身,指尖指著的方向看過去,平凡的褐色石頭,非常大的擠壓在上,然後是有著同樣大小的石頭混合堆積著較為小的石頭,緊密挨著。
南逸驍眉心微動,確也覺得這東西有些蹊蹺,於是上前幾步,伸手想要剝開這些石頭。
然,石頭卻是生了手,緊緊挨著一起,南逸驍用了內勁也沒有撼動這些石子分毫,轉身看著慕瑤,目光中的惑色分明。
慕瑤瞧著南逸驍迷惘的神色,唇角便不可抑制的揚起笑意,抱臂好整以暇的看著南逸驍半蹲著身子研究著,眼神卻飄忽順著他的手落在那奇怪的石頭之間,它們這樣緊密靠著,裡面究竟是何,會不會……
手腕上的藍鳶急速的閃著,像是在訴說,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只是著急得快速閃爍,顯得說不出的躁動。
慕瑤起先並未在意,直到手腕間傳來的灼熱讓她不由反應過來,驀然看過去,讓慕瑤的臉色不由一變,「不好,南逸驍!藍鳶示警!」
聞言,南逸驍手上的動作不由僵住,怔愣看著藍鳶焦躁的模樣,不由心口一震,四處傳來急迫的腳步聲,暗黑的天色裡,似乎有著淡淡的火光照耀。
慕瑤遂著他的目光往空中看過去,紅霞一般的天色,昭示著他們的行蹤已被人發現,已然逼近之勢。
兩人相視一眼,這般逮人的姿態,他們若是再不逃,怕是立馬便會被抓住!
採石場除了幾處稍微高的石頭山包,其餘地方皆是一望平川,他們兩人只能閃身躲在這附近避開耳目。
南逸驍對著慕瑤沉聲道:「你來時的出口在哪?這裡沒有藏身之處,很容易被抓住。」
慕瑤擰眉,她怎麼就忘記說重點了,她呵呵笑著,眸色裡帶著顧來的無辜,「這個,我出來時才知曉門外沒有打開暗門的機關,我想那應該是進採石場的暗門,至於出的暗門,我想應該就是我們剛才怎麼弄也弄不開的石頭圈。」
南逸驍靜默不語。
看樣子,兩人是逃不了。
既然如此,索性便倚靠在這石頭堆上,等著那群人出現。
細細碎碎的腳步聲碾勢而來,一身黑袍頭戴黑罩的男子率先走在前方,他身量頎長,露出的眼唇有著濃郁的不悅,目光在掃視到慕瑤身上時,徒然一縮,銳利凜然。
「你為何會出現在這!」伊羽恆冰冷的質問著。
慕瑤頭皮有些發麻,走之前眼睛裡不還是深情款款的快滴出水來?沉眸半響,才隨意扯道:「我去正德殿裡找落下的東西,無意間發現了此地。」
南逸驍面色不虞,陰沉著目光看著面前威嚴而立的黑袍男子,衣襟處繡著的五爪金龍,顯示著他金貴的身份,不由地,他臉色更沉了幾分。
「若是我沒有記錯,今夜可是你當值?朕什麼時候說過讓你擅離職守,前往正德殿了?你騙朕一次兩次不夠,還想來三次、四次?」伊羽恆輕嗤一聲,心中被欺騙的憤怒,盡數滔天灌下,顧平志送入鞘的匕首正好藏在了袖中,正好可以刺穿了這個牙尖嘴利的騙子!
「皇上,此事一來二去,早已說不通,不過騙你實屬阿瑤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而為。」慕瑤也感受到了伊羽恆的怒氣,她想要盡量化解算了,若是鬧僵了,神器怕是更難找機會下手了
伊羽恆臉色一臉鐵青,緊緊拽住雙手,咬牙切齒道:「這麼說,你撒謊騙朕有理了?」
忿忿的語氣讓南逸驍抿緊了臉色,身子不動聲色上前擋住慕瑤,他不喜歡眼前這個黑袍的男子,性子霸道不說,更甚是那陰沉眼神,極度不喜歡。
伊羽恆也看出了南逸驍的動作,撤回在慕瑤身上的眼神轉落向了南逸驍,在看見南逸驍的臉時,他的眼神霎時一怔,定定的看著,目光冷得令人發楚:「你又是哪兒冒出來的素人?」
氣氛一瞬間冷凝,兩道目光在空中對峙,泛出冰冷寒光,空曠的地裡,風乘勢而來,穿過平滑的石子狂狷的捲起兩人的衣袍,袍角獵獵飛舞作響。
「自是從來時來。」南逸驍淡淡吐出六個字,神色輕揚閒適,絲毫不把伊羽恆的話放在眼底。
伊羽恆細長的眼中瞳孔驟然一縮,冷冷收回目光,嗤道:「便給朕滾回你的來時之地。」
南逸驍抿唇笑了笑,目光低看伊羽恆淡淡道:「嗯,我現在正在找我來時的路,不巧你們的出現驚擾到了我。」
言下之意,他這算不得逃,只算是正當的尋找出口。
伊羽恆眉梢跳了跳,閉語懶得理會南逸驍,只開口繼續問慕瑤:「這個素人你做什麼解釋?也是不得已嗎?朕真想知道,究竟是誰給你膽子膽敢私劫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