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波瀾壯闊彷彿消失了,陳的心情也不得不平復下來。來自海底的輓歌結束了。雷明走了,「紅星三號」一定也沉沒了。陳並沒親眼看見「紅星三號」的結果,這結果他知道。自己的船已經嚴重受挫,恐怕不能支撐多久了。他的雙眼一直盯著外面,海水彷彿清靜了許多,那種墨色也減弱了。「紅星一號」的船體不能有效的提升速度了。
廖傑端著一杯咖啡走到陳面前,艦長好像沒看見他一樣向外凝視,眼中帶著一種茫然的味道。
「艦長。」
廖傑輕輕地喚了一聲,陳倒是沒想到他能這麼叫自己,從來都是直呼其名的。所以有那麼點驚愕。如果事情發生的不那麼多那麼複雜,他可能為這個感到驚喜,可今天卻沒有了「喜」。
陳轉過頭看著他手裡端的熱氣騰騰的咖啡,臉色並沒有太多好轉。「你——叫我什麼?」
「艦長,我叫您艦長。」廖傑的眼中竟然閃現出一絲溫存,「或許在戰爭面前能讓人變得更成熟一點。」
陳接過了咖啡,往日他不曾喝這個屬於西方人的飲料而今天卻選擇了,而且還喝了一大口,就像喝水一樣。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甚至都忽略了廖傑臉上的疑惑。大概是要感受這裡面的苦澀,真的很苦。也許廖傑在裡面沒加牛奶和糖,可看咖啡的賣相很好,絕對不是純咖啡。
「你沒加糖,怎麼這麼苦?」
陳的眉頭都皺了起來,輕輕地將咖啡杯放到桌子上。
「加了很多糖,你喝不出甜味兒?」
「你是說真的?」
廖傑點點頭。陳明白了跟咖啡沒關係。大門打開了,田炎走進來了,後面還跟著一位軍醫。
「陳,我想你該去看看林峰。」
「紅星三號」的悲痛離開讓他的腦海完全被控制住了,竟然把林峰的事情忘到了腦後。廖傑聽到林峰也驚愕了不少。
「他怎麼樣了?」
「醒過來了,但還很虛弱。你最好能去看看。」軍醫說。
「好。」
船內的走廊透著海水的味道,讓人覺得朦朦朧朧的而且周圍很黑,本身用作應急的燈都發生故障且失靈了。機械師們正在維修。
陳,廖傑,軍醫和田炎行走在黑暗的走廊裡,用軍醫的手電照明。
機械師正在緊張的工作,另一位士兵為他照明。行過他身邊時陳停住了腳步,輕拍了一下機械師的小腿。
機械師蒼老的臉龐垂下來看著年輕的陳艦長。
「艦長,您有什麼事情嗎?」
「怎麼樣?」
老師傅搖了搖頭。「因為船體挨了一下,系統正在慢慢壞掉。我們的潛艇運行的非常不好。恐怕要大修一下了。」
「情況很嚴重嗎?」
「是的,艦長。實際上我們在下沉。現在是照明系統完了,慢慢的會蔓延到駕駛系統。到那時,我們就停滯在水裡了。還有一個問題,現在至少有4個艙在進水,雖然,我們暫時控制住了。但艙體的壓力越來越大,艙內的壓力積攢到一定程度會釋放力量,我們會被海水吞沒的。」機械師的臉上已經流露出極端的表情。「艦長,我建議您呼叫救援。」
「這船還能撐多久?」
「最多一個小時。」
「老師傅,您下來吧。我向您和所有的船員保證不會再發生悲劇了。」
他嘗試打開牆壁上的視頻電話聯繫駕駛艙。可那邊回音很雜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麼,圖像根本沒有顯示,一片雪花。
「沒用。實際上船體在慢慢死亡。艦長,我真的無能為力了。」
「我們都不會有事兒的,機械師去休息一下吧。現在我們去駕駛艙。」
「那林峰呢?」田炎問。
「軍醫,你去好好照顧林峰。告訴他我會遲些去看他的。」
「好的。」
一行人向駕駛艙行去,只有軍醫和機械師,士兵留在深邃的鋼鐵走廊裡。
「這真是一次難忘之旅!」
軍醫的話道出了潛艇內所有士兵們的心聲。
「紅星一號」因為受到重創而慢慢等待死亡,結果也不樂觀。面對這個結果陳很坦然的接受了。因為他知道「死亡」對於軍人來說是最高的榮譽,他們的士兵們也從來不畏懼死亡。那是一種洗禮,高尚的洗禮。
基地那邊也著急的火上房了。蘭斯坐在位子上聯繫了很多次陳,幾乎是一次又一次,結果都沒消息。那邊的通訊系統完全癱瘓。局勢看起來越來越緊迫了。「紅星二號」出海後就失蹤了,然後是「海王星」接著是「紅星三號」,一切的一切彷彿如六月天下雪那樣茫然不知所措的到處充滿著詭異和蹊蹺。蘭斯抬了抬手腕,匆忙的看了一眼手錶。真的沒想到已經是晚上了。肚子餓得咕嚕嚕叫卻無心吃飯。接線小姐已經把食物端到他的辦公桌前。現在摸上去冰冰涼的,彷彿被海風吹過一樣。
正當他想站起來問問別人是否聯繫到了陳或者查看一下施救的第五艦隊目前位置的時候,自己的手機響了,號碼很熟悉。是汗莫斯將軍打來的。他心中「咯登」一下,不用接聽就知道老將軍要問什麼了。但他還是接聽了。
「將軍!」
「蘭斯,怎麼樣?陳回來了嗎?」
這老將直奔主題就來了,根本沒給蘭斯留多少緩和的空間。
「嗯——這個?」
「你『嗯』什麼?是不是還沒回基地?」
「是的。」
「我知道了——」
本來蘭斯還想問問將軍開會的情況,可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
一輛轎車行駛在林蔭道上,月光透過搖曳的樹梢射入車窗在汗莫斯的臉上形成好幾道斑駁的光,這些光斑讓他看上去又滄桑了許多。他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沉靜的讓人反倒覺得可怕,或許是因為心中積壓的事情太多了而變得無法用表情來澄清了。會議的結果一定不樂觀,看來他是有一番話要跟蘭斯說,只是在車裡不方便。
軍港的柔柔夜色已經出現在將軍眼前。那色調如此的親近,讓他有了到家的感覺。
第五艦隊的艦長與蘭斯取得了聯繫,說看到了紅星一號。但不能與他們取得任何聯繫無法獲悉陳的具體情況。但從高倍瞭望鏡中看到潛艇受損。艦長向蘭斯果斷回電——準備營救。蘭斯的臉上慢慢露出了喜色,整個聯絡大廳的人都彷彿活躍起來,臉上換了一種表情,那就是「喜悅」。
蘭斯拿起了話筒對第五艦隊的艦長下達了一個死命令,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救出「紅星一號」艦艇上所有的成員。
大廳的人都擠到了蘭斯跟前,握著手焦急的等待著喜訊從第五艦隊艦長的口中傳來。
駕駛艙的聯繫員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使出了渾身解數也不能與外界取得聯繫。「紅星一號」的副官呆立在一旁等待消息。陳和廖傑還有田炎都只能等。感覺外面有一股強光打臉,廖傑先感覺到的。這次他表現的很敏感。
「光!」
這麼一提醒,大家都往外面看。海底並駕齊驅四艘潛艇。中間那艘是母艦,個兒大。燈光正是從那艘艦艇上射出來的。他們打的是海底信號燈,會閃爍那種。第五艦隊的艦長下令向「紅星一號」發燈光信號,三閃紅燈,預示著救援。
「是第五艦隊!」
駕駛艙內爆發出一片熱情。
「是第五艦隊,他們來救我了。」
廖傑一時興奮的樣子讓他看起來又像孩子了。
「田炎,通知船艙內的所有船員。我們獲救了。」陳的信心重新豎立起來。他知道也該輪到自己獲救了。「等等——」他叫住了田炎。
「還有什麼事情?」
「如果遇到林峰先別告訴他我們的經歷。在以後的日子裡我會跟他說。」
「我明白。」
第五艦隊的艦長見無法與「紅星一號」取得聯繫就索性拋出了救生鎖,把它強行拉出了海底,其他三艘艦艇護航在「紅星一號」旁邊,兩個在側翼,一個在後面。
陳明顯感到船體在向上拽,而且力量很大。他理解第五艦隊的做法,與其在聯繫上動腦筋不如在施救上下功夫。就是這樣,事情往往在最壞的時候容易出現轉機,陳的轉機來了。他再次看到大海,突然有種久違的感覺,彷彿在深淵裡呆了若干年一樣。其實才一天,可這一天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他的艦隊幾乎是瞬間被消滅掉,簡直是不可思議。
機械師知道第五艦隊來救援的消息後非常高興,潛艇出了海底,底艙的水可以排空,暫時緩解了壓力。只是底艙不能住人上面就顯得擁擠了。由於船體的壓力得到釋放,「紅星一號」的系統問題得到一定緩解。它在慢慢自我修復,機械師的努力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話筒內雖然很嘈雜,但還能模模糊糊辨清對方的聲音。陳不想再失去「紅星一號」了,因為它是第六艦隊唯一一個見證,見證了這場莫名其妙的海戰。
第五艦隊的艦長向蘭斯發佈了成功救援「紅星一號」的喜訊後聯絡大廳沸沸揚揚的。蘭斯心中的懸石也終於落地了。
「能取得聯繫嗎?」
蘭斯盤問第五艦隊的艦長。
「他那邊的系統還是出現了問題,通訊斷斷續續,聲音嘈雜。但陳說他的船被什麼東西給攻擊了。一些我們不曾見到的東西給攻擊了。」
「什麼叫『不曾見到』?能解釋一下嗎?」
「這個還是等陳回來給你解釋吧。我們已經向基地全速前進,他的船壓力得到一點緩解但問題還是很嚴重,蘭斯長官。我建議把他們船內的所有成員調到我們這邊。」
「陳同意嗎?你的船還有地兒嗎?」
「他那邊有傷員,需要治療。陳告訴我說他們的彈藥都用光了。」
「他們遇到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敵人?」
「不知道啊,等我和陳見個面再說。他已經走出『紅星一號』了,在甲板上幫助運送傷兵呢。我們的人也正抬著擔架過去呢。我估計陳這小子肚子裡故事多了。」
「好吧,隨時取得聯繫。我得先吃飯去了。」
蘭斯果斷的拿開話筒把它交給話務小姐,自己走回辦公室拿起了涼飯盒,並把它放到微波爐中。不知道這是第幾次這麼熱飯吃了。每次都因為公務耽誤了吃飯或者根本想不起來吃飯。最好能快點解決吃飯問題,因為他掐准了點兒,汗莫斯那個老鬼快到司令部了。他到了地方肯定要給自己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