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烏蘭泰的後面,陰啟東、柳容霏各帶著他們的煞兵追了上來,陰啟東的煞兵一個個面色陰沉,無論是肉眼去看還是用法眼去看,那些煞兵的肉身在光線之中都是扭曲著的。而柳容霏的煞兵身上則滿是蟲蠅飛舞著,像是一個個失去了生命,已經引來了蒼蠅。
而那位駐在山頭的墨家子弟則像是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他依然隱在那座山頭。
另一個隱在河中的那位修士則又隱入了河中,並沒有追上來。
易言站在那裡,烏蘭泰看不到他,沒有人能夠看到他現在在哪裡,自那天在將公嶺凝結了玄武法象後,又看了那本《神遊》,他覺得自己有極大的不同,但是想要說出來卻說不口。
就如現在布下的這個陣式,這不是法陣,沒有陣旗沒有陣盤,不結山勢地形,不依天干地支,更不曾引地脈靈力。所以這不是法陣,但是這一片山,這一片火雲所籠罩之處,那些煞兵所站立的地方,便是他易言的天地。
這一方天地,已經是易言的。
當烏蘭泰帶著僅餘的百餘煞兵,自身裹在赤血正紅旗之中在山間道路上前行之時,他有了一種感覺,感覺這個天地已經變成了別人的,不再是他大清的天下,虛無之中無處都透著敵意。在以前,無論是他平亂還是巢匪,只要將赤血正紅旗一展開,天地之中便有無盡的力量湧來,無論那敵人是什麼妖精鬼魅,或是有道真修,所施展的法術神通威力都將大減,甚至有些直接授手就擒。
而現在卻是反過來了,他心中震驚之餘,嘴裡卻依然大喝道:「這是我大清的天下,何人敢攔我。」
在以往,他也總是會說一句話,那話的前半句同樣的:這是我大清的天下。然而後半句卻不同,後半句是『你無處可逃』。
易言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將這烏蘭泰焚殺在這山中,陰啟東與柳容霏兩人駐足在山前,他們相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一絲驚訝,在他們心中,無論易言怎麼新秀,那都是他們的後輩,心中難免要低看幾分。
然而此時這滿山的火焰似的雲朵出現,讓這一片山形成了另一個世界一般,他們的心中怎麼能不驚訝,雖然他們修行的法術、神通不同,無法形成這樣東西,但是卻不妨礙他們對於易言這種手段的驚訝。
山腳的火焰之中一個虛無的人顯化出來,不是實體,應該說陰啟東與柳容霏看不出是不是易言真正的肉身出現了。
易言的聲音自火焰之中傳來:「那赤血正紅旗雖然能夠凝聚滿清天地的意志,但是在這太平軍的環視之下已經削弱了許多,怎麼會從兩位的手上逃出來?如果真有那麼的強大的話,也不會被那煞炮擊斷了雙腿。我不知道為什麼兩位要放他逃走,是軍師的命令嗎?」
柳容霏回答道:「楊秀清確實有過命令,說先困他一段時間再殺他。本來小女子以為,要殺他應該很難,可是最後發現在這赤血正紅旗與傳說中名聲相差不少,我們要殺他,也並不算太難。但是我們不能殺。」
「為什麼。」易言問道。
「他楊秀清是想改朝換代,無論是成功與否,都與滿清是不死不休,所以能少一個滿族人對他來說是好事,可對我們來說卻很麻煩。」
「怎麼說。」
「你看,如果我們其中一人殺了烏蘭泰,烏蘭泰是滿清的八旗子弟,我們將背負他那血脈之中的詛咒,只要再次渡劫時,將會引動滿清天地意志的全力抹殺,而且索佳氏的人也能夠通過冥冥之中的感應知道殺了烏蘭泰的人在渡劫,他們可以通過秘法攻擊渡劫之人。若是還有國師從中出手,那是必死無疑,除非你能夠躲到滿清天地之外去。」
易言這才明白,原來八旗子弟若是被修行人殺了,都會讓殺他的背負上詛咒,這詛咒將給修行人帶來極大麻煩,他心中不由的有些暗自慶幸自己沒有頭腦發熱的去殺了烏蘭泰,雖說現在是在太平軍中,對於滿清來說,是反天的行為,但是他也不想讓這滿清天地的意志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烙印。
可是他也不想這樣白白的放過烏蘭泰,烏蘭泰手中那桿他自己煉製的赤血正紅旗還罷了,另一桿赤血正紅旗卻是讓易言心動無比,他早就想出煉製一面屬於他自己的軍旗了。自他得洪秀全授予旅帥之職後,便可以擁有一面自己的軍旗,本應是由太平天國發下來,但是現在大多修士都是自己煉製。
而這軍旗可不得常,在易言現在看來,煞兵與符主的關係將來可不簡單,若是有朝一日太平天國真的在這天地之間有了一席之地,那麼他們這些修士有功績的便能封王,那麼這煞兵就將是跟隨著他們這些符主前往封地的。
而且,太平天國裡面的制度與現在滿清國的制度不同,太平天國模仿周禮而建,不同於自漢以來的各種蕃王的那種只有名而無實權,在永安封王建制之時,可是明確的說了侯、王都有著土地分封的,有著極大的自由權利,周滅商後,分封天下諸侯八百,與後世的諸侯完全不同。
這些只不過是易言的一些想像,此時他眼睛正盯著烏蘭泰手頭頂那面赤血正紅旗眼熱無比,這赤血正紅旗他其實並不能用,因為它凝聚的是滿清天地的意志,更是能夠化生出血龍,他是不可能祭煉得了的。
他想要是這桿旗幟的主體,而且他心中有一個想法通過這個赤血正紅旗來試驗一下。
烏蘭泰帶著煞兵延著山中路而走,他的身體被裹在血光之中看不真切。
他的嘴裡雖然喊著『我大清的天下,沒有什麼可以阻攔我』,但是他的心中卻一點也不踏實,他那聲喊一來是為自己壯膽氣,也是為了提升手下兵士的士氣,原本他不在乎士氣,現在卻在乎了,因為士氣高一些,赤血正紅旗的威力總是要大一些的。
就在這時,那遮天蔽日的炙熱紅霧突然化為火焰,似海浪一般的朝他湧來,只一瞬間,血龍便再次的出現,然而卻像是海中蛟龍,任由他怎麼翻騰,都不能將這似海洋一般的火海攪散。
「是誰,是誰敢殺我。」烏蘭泰大怒的吼道,火海之中沒有人回答他的話,他揮搖著手中的赤血正紅旗,旗上血龍咆哮,所過之處,火焰頓散,然而卻立即有一片火焰填補被驅散的空白。
就在這時,山外又有一支軍隊出現了,這一支軍隊中的士兵腳上一團綠光籠罩著,走路每一步之間都像是在踩在虛無之中。
他抬頭看著那一片火焰燃燒的山中高高衝起的七彩虹光,心中卻在想著這山中是哪位太平軍修士,在他的印象之中好像沒有誰有這樣的手段。
只在傳說中有過一位大妖號牛魔王,曾布過一座大陣名叫『八百里火焰山』,連金仙進入其中都得隕落。
這個來到山下的修士是由山中獵人帶大的,小名叫山娃子,現在號山貓,沒有正名,十二歲那年老獵人死了,自此他獨自一人在山中與野獸為舞,機緣之下踏上了修行之路,他的六識極為的敏銳,只要有草木的地方,他便能夠感應到一切,他能夠與動物溝通,能夠與動物說話。
他看著那一道虹光,突然低下身來,趴在地上,以耳貼地,他的耳朵剎那之間變長,虛無之中彷彿出現了一圈圈的波紋,他在聆聽著山中的動靜,在以往,他能夠輕而易舉的聽到山中的一切動靜,比別人看的還要清楚,然而此時他聽到的卻只有火焰,那火焰自他的聽覺之中湧入他的腦海裡。
「救,或者不救,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山貓認真的思考著。
想著想著,他突然帶著煞兵轉身就跑,跑到遠處一個路口,鑽入了山中。他俯身聆聽過的大地上出現了淡淡的波紋痕跡殘留。
烏蘭泰在火焰之中堅持著,揮動著手中的赤血正紅旗,他從來沒覺得赤血正紅旗有一天會這樣的無力。那火焰的溫度越來越高,赤血正紅旗拿在手上他都有些害怕會燃燒起來。
突然,火焰之中出現一隻巨大的手,一把抓住了他手中這面祖上傳承數百年的赤血正紅旗,他心中大驚失色,感受著那朝上拔去的巨力,他不由的大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人,莫非大清子民,誰敢奪大清從龍之旗。」
他這聲音一出,竟是震得火海都為之一凝,字字如悶雷炸響。
這是他八旗子弟獨有的法咒,是憑血脈激盪而出的法咒,一般修士在這法咒聲中會中斷一切法術,甚至散去法意,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然而這時,火焰之中同樣的響起了一句話:「天下之物,天下人皆可取。」
話落之時,火焰驟然濃郁了許多,火海湧動,一股大力將他手中的赤血正紅旗如拔樹一樣的拔了起來。轉眼之間便被海浪一般的火焰給淹沒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