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都統大人在南門外將軍橋中伏,正向我軍求援。」
向榮站在城頭,看著遠處那條江上升騰而起的各種法術光華,感受著那一處天地絮亂的法術之意。
都統大人指的是烏蘭泰,他是正紅旗子弟,軍中有面血色的正紅旗。此時那正紅旗下化為一片血雲,血雲之中一頭血龍在咆哮。
血龍代表著是滿清天地最直接的意志顯化,滿清總共有八旗,一直以來有這麼一句話,八旗所在之處,便是滿清意志最濃郁之地,所以歷代以來,八旗子弟都分鎮天下各處。
這面赤血正紅旗並非是那面隨著多爾滾殺入關內,與滿清天地一同成型的赤血正紅旗。而是烏蘭泰的家族索佳氏自己祭煉的正紅旗,八旗子弟都有資格祭煉屬於自己的那一面旗。
烏蘭泰官至都統,又受命平亂,原本有一面他自己在軍中祭煉的赤血正紅旗,當他家族之中送來了族旗之時,他心中便認為已經沒有什麼人能夠傷得了自己了。
向榮如果提前知道索佳氏的祖廟裡的赤血正紅旗送到烏蘭泰手中了的話,他一定會提前感到憂傷,因為擁有了祖旗了烏蘭泰必定更加不可一世。
「你的性格決定著你將不得善終,和平時倒沒什麼,在這個天地翻覆的時代,你死不要緊,為什麼還要拖累別人啊。」向榮心中想著。
攻城、守城之間的戰鬥看似呆板而簡單,然而這卻也是最複雜的。向榮自認為有自己在這裡,死守的話,還能守一些時日。然而這個時候來面來援的人卻中了埋伏,而且就在他目力所及之處。
「為什麼會是你來,你怎麼來這麼快。」向榮再次的想著。
救還是不救,是個問題。
只要出城一救,烏蘭泰可能救下來了,但城卻可能丟了,到時一到聖旨下來,他的這一身修為就將散為烏有。這也是他與真正修行人之間有區別,林則徐是人間道修士,即使他不再是朝延的官員,沒有了任何官職,他本身的神通不會有多大的影響,而向榮不同,他心並不是修行人之心,他是朝延的官員,是會神通法術的官員。而林則徐首先是修行人,然後才是總督。
「大人,都統中伏遇險,不能不救啊。」
說話之人名叫向正東,字仲卿,是向榮的侄子,練得一身好武藝,同時又有著一身好力氣。向榮教他食煞,他卻煉不出半點煞靈,只練的力氣越來越大,一身的皮肉越來越黑,也越來越硬。
「我又怎會不知,可城中之兵守城尚且不足,去救人的話,不但救不出,反而要失城。」向榮說道,如果不是因為說話的人是向正東的話,是他唯一的哥哥唯一的血脈的話,他根本就不會說這些,還要呵斥幾聲的。
向正東生的高高大大,身體強壯有力,一身鎧甲,微微有些駝背,讓他看上去就像是頭披甲的熊。他用手撓了撓頭,濃濃的黑眉之間皺成了個川字,對於他來說,殺人是一件簡單的事,但是守城卻是一件複雜的不能再複雜的事。
「那,叔,那怎麼辦。」他一急,便叫出了叔來,向榮眉頭一皺,微微的歎一氣,也沒有去罵他喊錯了。
他突然想,如果自己死了,那自己這個侄子最後會是什麼下場,會是戰死沙場呢,還是戰死沙場,他竟是想不到什麼別的結局。
就在這時,這人桂林城的守備劉長清突然說道:「提督大人,或許城外左近的援軍不止一股,何不射一支彩雲箭。」
他這話一出,立即提醒了向榮,向榮喜道:「就這麼辦。」同時他的心中出現了一個可能反敗為勝,一舉扭轉這個形勢的計劃。
易言站在那裡看著烏蘭泰在將軍橋,被那麼多的修士四面圍打,座下煞兵快速的減逝,然而他自己並沒有什麼事,在那一大一小兩面血色紅旗之下,他整個人就像是欲血的天魔,手中一面小紅旗做在手,一面在頭頂上人呼嘯招展。
手中的小赤血正紅旗是他自己從軍多年來煉製的,頭頂的那一面則是他祖上的那一面,旗上湧現在的血光之中,一頭浴血的惡龍在翻騰咆哮。
然而,此時那代表著滿清天地意志血龍此時看上去並沒不是那麼的無可匹敵,太平天國在這廣西起義,這一片天地之中滿清天地的意志本就弱,而且起事這麼久,太平軍這把火依然沒有被撲滅,將滿清天地的意志焚燒的越發的虛弱,同時此時烏蘭泰座下的兵士因為中伏而人人喪膽,反觀太平軍則是士氣如虹,所以那赤血正紅旗中顯化的滿清天地的龍之意志並未強大的不可匹敵。
在那血龍所在的血光之外,一片蟲蠅所化的烏雲,在那血雲周圍不斷的蠶食著,忽而遠忽而近,它們就像是跗骨之蠅一樣,只要一個閃失,它們便撲上來咬上一口,吞噬一大片血光。這是那川西柳容霏的手段。
另外又有一個巨大而烏黑的法杖在虛空之中落隱若現,那烏黑的法杖上掛著一串灰色的鈴鐺,每一次從虛無之中轉出,那法杖上的鈴鐺便似有密密麻麻的鈴音湧出,化為一隻隻無形的手撕扯著那血旗上湧現的血光。
法杖是陰啟東的法寶。
而河中之水早已經漫上了將軍橋,滔滔的巨浪之中彷彿有著無數的水鬼探出手來,露出那可怖的頭顱朝著烏蘭泰咆哮著,每一次的探手咆哮都要將一兩個煞兵拖入水中。只見煞兵在水中嘶吼著,奔力的揮動著手中的大刀,奮力的揮劈著,他們身上有著一層血光,他們都是煞兵,然而在水中卻怎麼也掙扎不起來。
這是隱在水裡的那個太平軍修士在出手。
遠處的一處山頭,那位墨家子弟還沒有出手。
而烏蘭泰座下煞兵緊緊抱守一團,他們的身上都浮著血光,血光之中,隱隱有一頭頭血色小龍在纏在他們的刀槍之上咆哮著。他們是滿清的兵士,又是烏蘭泰的煞兵,身上有滿清天地意志顯化是再正常不過了,如果他們殺得太平軍多,巢滅的各種逆賊多,身上的滿清意志將會更加的濃烈。
就在這時,一聲尖嘯起。
更遠方的桂林城頭上射出一道彩色的箭光朝烏蘭泰所在的上空射來,轉瞬即逝,然而那種尖嘯聲卻如海潮一般的朝天地間各個角落湧去。
剎那之間,烏蘭泰的上空出現了一道直衝九宵天際的彩色光柱,光柱的最上方的高高天際出現了一片彩雲。
易言心中一驚,暗道:「這彩雲只怕整個廣西省都能看到吧,這是向榮在告訴整個廣西城的清兵中的修士烏蘭泰正有難嗎?如果是這樣,那……」
他想到了自己,發現自己似乎一下子就變的極為凶險了,因為自己這裡將是許多清軍援兵的必經之地,若是用圍棋上的一個棋子來說,自己現在看似安然,然而當清軍一到,自己這就成了飛落敵軍之中的一個孤子,能不能活下來,只能靠自己做兩口活氣了。
在易言看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與將軍橋上圍攻烏蘭泰的太平軍連通,這口氣就自然的活了,然而他這樣去做的話,那就是沒有聽從楊秀清的命令,他的這個命令堂堂正正,只怕洪秀全也不好保他。
更何況,那邊還有一個墨家子弟沒有出手,他的那座煞炮威力巨大,現在都還沒有出手。
易言突然又猛的驚醒似的想到了一件事,他朝又回到了他身邊的李秀成說道:「埋伏烏蘭泰,是為了引向榮出城,可現在向榮射出了這一支彩雲箭,整個廣西都能夠看到這裡發生的事,不出半天,必定清軍雲集,如果附近就有清軍,估計很快就將出現,那我們在這裡能夠起到斷烏蘭泰逃路與追擊的做用嗎?」
「不能。我們會陷入內夾擊的險境之中。」李秀成微微一想便立即說道。
「那我們該怎麼做。」易言問道。
李秀成低頭深思著,突然說道:「不如我們先殺過去那將軍橋上去,與他們會合,不管後面是要殺烏蘭泰還是要放他逃,都和橋上的人一起,也就不會陷入孤軍深入的境地。」
李秀成說到這裡越發的覺得自己想的很好,自己現在這一支軍隊現在看上去埋伏,待會兒不就成了孤軍深入了嗎,至於違抗命令方面,他卻覺得這是因為形勢的變化而做出的正常變化,楊秀清他們也不會怪罪。
他自認為自己想法是現在最好的做法,心中不禁有些得意,卻見易言搖了搖頭,說道:「那樣子我們雖然能夠暫時的不陷入危險之中去,但是過後卻會被軍師處罰。」
「可是現在向榮的做法卻改變了形勢,用不了多久,清軍外圍援軍來了,那就不是烏蘭泰被我們殺了,而是我們被烏蘭泰和處圍的清軍合力絞殺。我們還在這裡,不但於事無補,只會白白陷入絕境之中,我們活下來,對於天國來說也是有益的。」
「不,軍師將會有很好的理由將我們斬首示眾,因為烏蘭泰有還一個作用,就是用來誘那些接下來的援軍的。圍城打援,烏蘭泰是援,他來了,被打了。圍烏蘭泰,誘向榮出來,向榮不出,那就要打那些要來救烏蘭泰的清軍,這些都軍師的算計之中,不過沒有跟我們說而已,他的命令是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要死守這條山道,不容一人進出,如果我們做不到,那就是大罪。」
「可……」李秀成還待再說,易言已經笑著說道:「你是想所說我可能會向之前分析的那樣,烏蘭泰從我們這裡突圍,外圍的清軍從我們這裡進入救援,而我們根本就攔截不住,最後落得個內外夾擊的下場是吧。你想的沒錯,烏蘭泰雖然現在看似很凶險,但是那赤血正紅旗沒有那麼容易被攻破,他一定也是在想著以自身為誘餌,拖著我們,然後等著援軍裡應外合,也許向榮也看出這一點,所以他射出了那一支彩箭,如果情勢最終對清軍的援軍有利的話,向榮一定會出城擊殺,最後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易言的話讓李秀成剎那之間覺得,原來戰場上的勝負是這麼的複雜,算計與反算計,勝負只是一念之間,看似形勢大好,卻極有可能急轉直下一敗塗地。
「軍師,會想到這些嗎?」李秀成有些擔憂的問道。
「我都能,他怎會不能。」易言笑道。立罷看著天上的太陽,說道:「我們會陷入那種境地不過是一種設想,設想著清軍都不知道我們的埋伏,如果我們讓他們知道這裡有著大量的敵人,那們他們還敢從這裡過嗎?」
易言的話一出,李秀成立即大喜說道:「對,我們虛張聲勢,讓援軍與烏蘭泰都不敢從這裡過,那麼我們看似危險,實則安全。」說到這裡,又補充道:「短時間內一定可以讓清軍摸不清我們的虛實,不敢貿然而動,而我們的危險其實也就是在那短暫的時間之內。」
李秀成的那一句虛張聲勢對於現在的戰場上來說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在以往的人間戰場,虛張聲勢的辦法不少。現在想要真正的讓敵軍摸不清虛實,還得看其中的修士有什麼手段了。
易言不禁想起了遺失在昆明城中的那一套完整的陣盤與陣旗,若有這套陣法在手,他一定會將之布下來,而現在只能用別的手段了。
「你們只管散入山中,盡量尋向陽之處站立,不要怕被人看到,我將行法,待此次事了,你們將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易言的聲音清晰的傳入了那些煞兵的心中。
易言站在太陽站在山的最高處,這是一片起伏連綿如波的山,山整體不高不陡,卻很密集。其中有一條在這山中穿行而過。能夠看到一個個的煞兵如棋子一樣錯落的出現在這片山中,主要分佈達那條山中道路的兩側,隨著他們的出現,山中起霧了,從那些煞兵的身上湧生,煞兵慢慢的看不到了。
霧是火紅的霧,不一會兒,那淡淡的、若隱若現的霧連成了片,讓一片山陡然之間變得神秘起來,彷彿這山不似在人間,而是處於天上,被一片紅雲包裹著。
遠處大地上,一片綿延的灰氣快速的靠近。
大地上行走著一支軍隊,他們的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腐爛了,然而他們的肉身卻是灰黃色,泛著金屬光澤。當先一人一身的黑袍,黑袍的胸中有著三座大山的圖案,易言遠遠的看到了,他認出了這個人,正是曾在藏兵道中遇見過的那位茅山弟子,而他身後的那一支軍隊竟全都是殭屍,而且不是一般的殭屍,那是銅屍。
也只有在這個的戰場上才能煉出這樣一支銅屍大軍,易言不禁在暗,如果這些銅屍都變成了金屍,人間還有誰會是他的敵手?即使是都成了鐵屍,那也能夠在人間縱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