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光之下,羅大綱像是根本就來不及反應,被箭正中眉心。
只見箭光之中,羅大綱整個人如一團灰一般飛散開來,他身邊那近千的煞兵在他那飛散的黑灰之中消失。
只見那黑灰滾滾而起,竟似要直上城頭。
「膚淺。」
城頭突然有人一聲嘲諷,這聲音不大,但是卻讓易言在這麼遠都聽得清清楚楚,像是就在他耳邊說一樣。
隨之易言便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虛影出現在城頭,虛影身著一身清軍提督的的官服,身高兩三丈,滿面鬍鬚,手中一把大戟,戟也長二三丈左右,戟出現在他的手中之時,已猛的朝城下那滾滾而起黑灰刺去。就像深海夜叉出現在了海面,正持叉刺海中巨獸一般。
「十方俱滅。」
易言的耳中到了一個聲音,這聲音是左近太平軍的修士說出來的。
城頭那巨大虛影刺下的一剎那,滾滾而起似海嘯般的黑灰剎那之間四散開來,隱隱之間,易言聽到了一聲悶哼,然後那黑灰般的濃煙便如倒下的潮一樣,朝城外滾滾而去,轉眼之間已經到了易言他們埋伏的地方,顯化出來一個個的人來,只見其中的羅大綱一手捂著胸口。
他那一身原來隱隱之間會閃動著銀光的灰色法衣此時已經暗淡無光,胸口處被血污了好大一塊,依然有血不斷的滲出,臉色更是慘白。而他的煞兵雖然並沒有死,但是一個個看上去都像是元氣大傷的樣子,萎靡不振。
易言心中感歎一聲,今天上午剛來到這裡時,這個羅大綱不等他見到洪秀全便欲尋他麻煩,因為易言收納了一個他的煞兵,最後是被洪秀全派來喊他們去商議破桂林的事而分散了。要不然的話,當時只怕易言便要與他鬥一場了。
當時的羅大綱威勢逼人,強勢無比。
易言在這裡感歎的是他竟然敢帶著自己的煞兵就想強上城頭,如果城頭沒有什麼修士的話,那還可能攻上去,可是城頭分明是有一個強大的修士在。之前那一道箭光是那位守衛城門的守將射出來的,而後面那個巨大的虛影與那一聲『膚淺』則是昭示著那是提督向榮在城頭。
易言在太平軍中這麼久,怎會不認得向榮,向榮是清軍圍永安的最高指揮官之一。然而,真正讓易言記住他的卻是他那一身濃厚的煞氣,那是真正的宿將才會擁有的血煞之氣,是征戰出來的。
向榮是滿清國度的廣西提督,他站在城頭,能夠調動整個城池的力量,可以說他動手的那一剎那便代表著滿清的天。羅大綱能夠活下來,可以說是已經難得了。
「撤。」
一聲令下,所有人都迅速的退去。
之前誰也沒有想到向榮居然會在這桂林城中,易言撤退之時心中想,現在詐城不得,那就只有強攻了。
他們了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太平軍之所以打桂林,一是桂林比較有利於太平軍下一步發展的戰略地位,二是偵得桂林守軍不足。
雖然如此,但是桂林遠比永安堅固高大,垛口一千三百四十個,城樓十個,窩鋪三十二個,炮防二十二個,城周十二里,防禦工事五倍於永安。
所以當易言退回到了之前那個隱蔽的山谷營寨之中時,便又被洪秀全召了過去,自打仗這麼久以來,原本對於戰場軍略不通的修士,一個個也都變得不再是如經前那樣完全不懂了。
只是現在是修行人之間的戰爭,不能用普通人之間戰場行事準則來衡量。
就比如這紮營寨,固然是要選一個好的地形,這要符合軍事上的那些東西,地勢、水源各方面,還要能夠成法陣。
其中最主要的便是成法陣,要讓敵方不能通過法術窺視自己,雖說因戰場上的煞氣而導致修行人看的也不遠,但是每個修行人也都怕有別的修士能夠做到自己所做不到的事情。
此時太平軍所駐紮的地方自然是還沒有布下一個整體的法陣,有的只是一個個修士自己布的小的簡單法陣。
洪秀全所在的營寨就在最中間的位置,傳令兵進進出出,門口走出一位年輕人,與易言迎面相遇。
「幼主萬歲。」易言朝那青年施禮說道。
此人正是洪秀全之子,髮妻賴氏所生,名洪天貴福。
「七宿先生,好精神。」洪天貴福與易言差不多年紀,笑著對易言說道,他雖然身上穿著的是太平軍中象徵著高貴身份的衣服,但言談之間並沒有什麼高高在上的樣子,對於易言,他的言詞之間顯得很親近的樣子。
兩人說了一些客套的話,然後易言進了帳子裡。
走了進去,裡面的氣氛有些壓抑。最裡面的主位上坐著的是洪秀全,易言並沒有看到他有什麼變化,只是覺得他越發的蒼勁了,就像是懸崖上的松樹一樣。
而左手邊的位置是楊秀清,他的身上則是散發出一種更加逼人的鋒芒,洪秀全是顯得平庸的蒼松,那麼這楊秀清則好比是那綻放的妖艷花朵,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右邊則是南王馮雲山,他還是如一位教書先生一樣,穿著一身素白的袍子,素白色在太平軍中是無官無職的人才穿的,但是他卻穿著,就像是一朵默默點綴著青松與懸崖的野花。
馮雲山本是洪秀全的軍師,是洪秀全之下唯一人,後面多出了個楊秀清,楊秀清成了左輔正軍師,馮雲山則副手了。
兩人的下方各有蕭朝貴、石達開、韋昌輝這些人,還有一些丞相,再下就是那些修士,修士總共有三十餘人,分列兩邊,這些修士並無明顯的官職大小之分,大多都差不多,也都不甚在意官職的大小。
易言直接站在最末一位,又過了一會兒,又有幾個修士進來。
這時洪秀全說道:「桂林城堅,又有向榮鎮守,雖守兵不足,但是想要攻之也不易,諸位有何妙法。」
想要從各修士這裡得到攻城的妙法,在易言看來是不太靠譜的,大多數的修士的心思都在鑽研法術和修行上去了。然而卻出乎易言的意料了,他忘記了修行雖講究個超脫,但是卻也不可避免的要受人世影響,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大家都將心思將法術與現在的戰爭聯繫在一起了。
「貧道最近精研移氣換意之術,可將一些普通百姓身上的意、氣換到我們的煞兵身上,這就能夠避開城下守將之眼,從而混入城中,到時可裡應外合,此城可破也。」
洪秀全沒有說什麼,楊秀清也還沒有回答,那個羅大綱卻已經大怒的說道:「你既有此法,何不早說,卻讓我去假裝那向榮的敗軍,反而遇上了守在城頭的向榮。」
那位修士冷笑一聲說道:「我可沒讓你去。」
出計詐城的是楊秀清,然後羅大綱自己說自己要去的。
楊秀清聽到這位修士的話後眼睛微微一瞇,說道:「既然道長有此妙法,那還需勞煩道長前往桂林城中走一趟了,若是桂林城破,必定為道長記首功。」
那修士名叫修緣道長,易言看他那微微一愣的表情便知道他沒有想過自己要進去當內應。果然,那修緣道長說道:「貧道,雖精研移氣換意之術,卻不擅肉搏近戰之術……」
「道長何需要懼怕,即便裡應不成,道長大可自逃出便是,難道,道長連逃生的把握也沒有嗎?」楊秀清說道。
這時,大帳之中一個個修士都默默的看著,並不說話,修緣道長發現自己那句沒把握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這裡有一張太清化一符,可化一縷清氣而遁,可借給修緣道長一用。」
說話的人是王至和,不知來歷,然而他符術卻極為高明,各門各派的符術他好像都精通一樣。
就這樣,抓來了附近普通百姓四百餘名,將他們身上的意與氣都轉換到了修緣道長的煞兵身上去了。那些普通人並不會有生命危險,然而卻一個個變得虛弱了。
然後,修緣道長帶著他的煞兵進去了,只是才過半天,修緣道長便狼狽的逃了出來。他眼中滿是怒色,然而卻又無處發作,洪秀全問他因何逃出,他則說桂林城中不知何人出一條計策,在城門口的大地上銘刻上了一種符咒,此符咒就像火焰一樣的燃燒著,將修緣道長帶去的煞兵身上籠罩著的那些普通人的意、氣都燒盡了,然後很快便被城上的守兵識破。
之後自然便是前面的已經死了,後面的人還不知道,繼續進去,進去一個死一個,若不是修緣道長憑著那『太清化一符』逃了出來,只怕連他也要死在裡面了。
在這個大帳之中,有一個專門記錄著帳中之事的人,他將修士之間攻城守城所用的術法都記尋了下來。
這個帳子之中,包括記錄之人內在內,都沒有想過,他們正在書寫著歷史,不是以前的史書中記載過的任何一種歷史,他們在改變著人間戰爭的方式,人類攻城與守城從這個時候開始,已經不再是史書記載著的那樣了,而是加入了法術,法術在這一刻也不再是凌駕於眾生之上,而是與眾生糾纏在一起。
法術這時改變著人間戰爭的方式,若是法術不滅絕,那將改變著人類的生活,只要法術深入人間。
易言回到了自己煞兵所駐紮之處,才不過剛坐下靜修不久,便有一人來找他。此人便是蒙得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