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了危險,向清玉的興致這才高了些,漸漸又恢復了幾分神采,問沈思月道:「對了,姐姐,你怎麼知道來救我的?真是多虧你了!」雖然她也知道自己能脫困其實最應該感謝的人是孤鶩,但是剛剛才跟他倒過歉,又要去感謝他,有點放不下面子。
沈思月搖頭,望向宋庭道:「你該謝的不是我,我本沒有打算去救你,只是正巧在附近找一個人,結果遇見孤鶩,我是被他押著到破廟的。」沈思月說的是實話,她當時根本不知道風飛花有問題,所以沒有想過向清玉會被擒。
向清玉這才正式跟宋庭道歉:「對不起,之前是我錯怪了你!」
宋庭淡然一笑道:「沒關係,我習慣了。」他只是隨口而出,卻聽得二女一愣,沈思月更是不好意思,自己比向清玉也好不了多少,同樣是誤解了他,想起當時他假裝制住自己,其實是為了替自己爭取更多時間恢復,所以才故意沒把自己的真氣封死,可笑自己還以為是運氣好。
「對不起,我也錯怪了你!」沈思月誠摯的對宋庭道。
宋庭見到沈思月沒事就已經是最好的回報了,忙道:「真沒關係,你們別太在意了。」
沈思月道:「無論如何,我和阿玉也該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宋庭也對在草棚的事情向沈思月致歉:「在下斗膽冒犯,也是在冒險為之,能夠成功救出向小姐,也是運氣,還請沈姑娘對我當時的言語恕罪。」
向清玉一聽還有隱情,忙好奇的問道:「你當時都對姐姐做什麼了,說來聽聽!」
沈思月臉色微紅的斥道:「小玉,別多事!」
宋庭心情也不錯,其實在沈思月身邊他的心情一直都不錯,也附和沈思月道:「大人說話,小孩子被插嘴!」
向清玉驕橫慣了,雖然明知宋庭只是玩笑,也一腳踢向宋庭,好在沒有踢到,卻被沈思月喝止:「小玉!你望了他的傷還很重?」
向清玉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歉疚的道:「你受這麼重的傷…唔…傷口還痛嗎?」在她看來,一個人受了傷,無非就是傷口比較痛而已,她哪裡知道通常一個人受傷,最痛的往往不是傷口!
宋庭道:「沒什麼大礙了。」宋庭說得很輕鬆,但沈思月卻知道他連續受傷,恐怕恢復起來會很難,而且他的傷口畢竟剛癒合,騎馬雖快,但畢竟還是有些顛簸,對傷口可沒什麼好處。
「往東十里有個小鎮,名叫銅陵,我們可以先去歇歇。」沈思月提議道。
如歸客棧是銅陵鎮上最大的客棧,三人找了衣服換洗乾淨,宋庭雖然頭髮鬍鬚多很長,整理之後卻是精神了不少,頓時顯得俊朗了不少。
向清玉換了一身淺綠色的套裙,整個人如一縷清晨的微風,出現在宋庭面前:「看不出來,你長得也不難看嘛!」
宋庭笑了,「向小姐嘴巴這麼甜,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我做?」
「你怎麼知道!唔…你這麼聰明,那應該可以保護我的安全。」向清玉顯然對宋庭一眼看穿她很吃驚。
宋庭苦笑,「說罷!什麼事?」的確,如果向清玉不挽留,其實他是打算離開了,雖然有些捨不得,但是這裡並不安全,宋家的人似乎也在附近搜索自己的下落。
向清玉道:「其實也算是你未完成的任務了,我爹不是讓你和風飛花護送我去我外公家的,現在我可還沒到。」她雖然鬥爭經驗不豐富,但是也看出孤騖志不在弘揚派。
宋庭有些猶豫,沈思月這時走了過來道:「小玉,不要強人所難了,還是我送你吧!」
宋庭望了沈思月一眼道:「其實我也沒什麼地方可去,如果沈姑娘有事,可以由在下代勞。」
「掌櫃的,還有客房嗎?我要兩間上房。」樓下有宋庭熟悉的聲音傳上來,宋庭聽得出這是宋家刑堂堂主張院的聲音。
「有有有,兩位客官樓上請!」掌櫃的聲音相當恭敬,顯然看出這兩人不是普通路人。
上樓的聲音傳過來,本來站在門口的宋庭忙退回房間內,但他的一舉一動卻都落在了沈思月的眼裡。
三人一起出發,準備再次趕路。向清玉這次其實是負責把剛到手的一部分藏寶圖送到武夷派外公家,不想卻出了風飛花這叛徒,向清玉人雖被救出,但藏寶圖卻被風飛花搜去了,好在那只是寶圖的一部分,就算對方得到也不可能得到寶藏,另一部分現在正在武夷派,所以儘管藏寶圖已丟失,仍然要趕去武夷派通知外公小心防範。
銅陵雖然是個小鎮,但卻在南北要道之上,街道上來往的路人並不少,三人只好牽著馬步行到鎮外,否則難免會傷到路上行人。
向清玉明顯很少外出走動,東張西望的,對任何東西都很好奇;而沈思月雖然下山不過半年,卻比向清玉穩重十倍不止,只是她似乎有什麼心事,對周圍的事物倒並沒多上心;宋庭則還是低垂著頭,盡量不引人注意到自己。
向清玉一會開心的拉沈思月看這裡又看那裡的,像一隻剛出籠的小鳥,沈思月也只好耐心的給她作免費導遊。
宋庭雖然沒有什麼好奇心,但只是聽聽二女的對話,已經是一種享受了。
忽然聽見沈思月奇道:「咦,那邊那人不是宋天平宋二俠嗎?」
宋庭聞言,全身一緊,幾乎毫無思索,條件反射般的後移一步,躲到了二女後面,他甚至都不敢去看二叔在哪裡,只知道自己很怕見到二叔。
卻聽向清玉高興的問道:「宋家宋二俠,在哪裡,是那一位?」能見到江湖上的成名人物,的確是令人開心的事。
沈思月卻沒有說話,只是轉過身來望著宋庭,眼神有些混亂,似有說不出的情緒在裡邊,對宋庭道:「你應該不叫孤鶩吧?」
宋庭早覺出有些不對,宋天平平日極少出門,認識他的沒多少人,何況沈思月這個下山不到半年的少女。他也已經看了看周圍,連宋天平的半點影子都沒發現,那麼沈思月這麼說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在試探,試探自己!很明顯,她成功了!
宋庭長歎,沒有作聲,算默認了。
向清玉道:「姐姐,他是不是孤鶩有什麼關係,我們知道他是好人就可以了。」
沈思月卻道:「好人?難說!小玉你聽說過宋庭這個人嗎?」她的眼光仍在宋庭身上。
向清玉道:「欺師滅祖的宋庭?我的當然聽過…啊…姐姐你難道懷疑孤鶩是宋庭??不可能!」
宋庭終於開口道:「沒有不可能,我的確是宋庭。」既然已經被看穿,的確沒有再掩飾的必要,看樣子,自己的名氣真是大得可以。
向清玉滿臉失望:「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是宋庭?」她不願相信這個捨命救自己的傢伙,竟然是那個武林中人人唾棄的惡賊!她想替宋庭辯解,證明他不是宋庭,只是沈思月認錯人,但卻不知道說什麼好,畢竟沈思月的判斷很少出錯,更令人絕望的是,這傢伙親口承認了!她更知道,沈思月之所以被派下山,其實就是為了消滅宋庭,因為自己的師祖,也就是沈思月的師傅和宋家關係匪淺,在聽聞宋天南被逆子殺害後更是氣得病倒了,於是派出關門弟子沈思月幫助宋家清理門戶。
向清玉的手不由自主的搭在了沈思月正欲拔劍的手上,「姐姐,不要…先問清楚…」
沈思月道:「我下山的時候,師傅交給我一個任務,就是要殺掉你,因為你喪心病狂、欺師滅祖!你有沒有話說?」其實在她心裡,她也不願意眼前的人就是宋庭,下山之後,她去過一趟宋家瞭解情況,作為故人之徒見到了宋天平,也知道宋玉宋天羽等人去山西追查宋庭的下落,因為宋玉懷疑這個人很有可能是飛天大盜孤鶩。
第一次見到宋庭是在轎子裡,當時的孤鶩為了躲避宋天羽,沈思月就已經有些懷疑。後來在弘揚派遇見孤鶩則有些意外,但她還是請何素芳去試探,至少看看這孤鶩是不是好色之人,因為宋家劇變的起因畢竟是因為王月玲,而王月玲正是個美人。結果試探並不算成功,而且他似乎並不好色,這反而令沈思月的懷疑降低了些。
這些天她一直在附近搜尋宋庭的蹤跡,最後還共患難一場,本來幾乎已經排除孤鶩了,但今天在客棧宋家的人出現時候孤鶩的表現再次令沈思月懷疑,所以才在剛才故意試探宋庭,而宋庭一個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雖然沈思月希望宋庭能夠給出合理的解釋好讓自己放過他,但宋庭卻知道自己怎麼解釋都是徒勞,陷害的計劃堪稱完美,換了自己站在對面恐怕也不會相信自己的辯解!
所以宋庭無話可說:「沒有!」
早在逃離宋家的時候,宋庭的心就死了大半,這些天來,在沈思月的旁邊,宋庭的心好不容易開始活了過來,但是當宋庭把「沒有」兩個字說出的時候,在宋庭的心裡,生機也隨之「沒有」了,他沒有準備逃,沒有準備避,只希望沈思月的劍能夠快一些!
沈思月已拔劍。
向清玉卻攔住她道:「姐姐,你真要殺他?可…可他畢竟救過我性命!我…我…」她急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宋庭死。
沈思月道:「我救過你一次,你也救過我一次,可你救了小玉,而且還因此身受重傷,所以這次…你走吧!趕快,越遠越好!」沈思月似乎並不是在解說給宋庭聽,而是在向自己解釋放走宋庭的理由。
如果是其他人,宋庭可能都離開了,但是在沈思月面前,他卻不肯放下自己的尊嚴,不願意這樣灰溜溜的走人,寧肯死,也不願!
「我不會走,你要殺就殺,不用計較之前的事情。」宋庭道,「換作下次,我恐怕不會再坐以待斃。」最好能激馬上把自己殺了。
向清玉再次感覺到了沈思月的殺氣,忙對宋庭道:「你…別說了,你就快走吧!」又轉頭對沈思月道:「姐姐,我們走吧,管他走不走,我們還要趕路呢!」
沈思月最後看了宋庭一眼,沒有看見退讓,她當然不會真的現在就改變主意殺了宋庭,但心裡也恨他的不退讓,只好轉身對向清玉道:「走吧。」
宋庭默默轉過身,與二女背道而行,離兩女越來越遠,宋庭的心也越來越冷。他感覺彷彿掉進了一個三萬英尺的深淵,只有一片寒冷的黑暗,看不見一絲光明!
向清玉五步一回頭的看看宋庭的背影,望著那消瘦而沉重的背影,走路都還有些蹣跚,他真的就是那個傳言中的宋庭嗎?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想起自己對他的誤解和宋庭的數次相救,還有那眼神中流露的淡然,就覺得他不是壞人,在她內心深處,隱隱覺得可能再次誤解了他,或許,最好所有人都誤會了他!
「小玉,你哭了?」沈思月輕聲問。
「沒,我只是想到丟了藏寶圖,回去肯定又要被爹罵了!」向清玉一邊拭乾了眼淚,一邊掩飾。
沈思月沒有揭穿她,自己又何嘗沒有在掩飾?
向清玉的眼淚可以流到臉上,而自己的淚卻只能在心裡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