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憂將自己洗的乾乾淨淨,穿上從箱底找出的那套生日時才能穿起的大紅衣裙,打開了大門,四下張望。邢天不是說他就在附近轉悠的嗎?人哪去?多憂站在門前大喊了幾聲,邢天在山下應了一句,才慢悠悠的上山。這一會會的時間,邢天就跟從水下面鑽出來一樣,頭髮披散著,**的直滴水。多憂奇道:「你掉到湖裡了嗎?」邢天笑道:「沒有,洗了個澡而已。」多憂驚訝的看了看邢天,又看了看山下泛著銀光的新月湖,問道:「你在湖裡洗澡?」邢天莫名道:「怎麼?難道湖裡洗澡會觸怒你們的湖神嗎?」多憂連忙搖頭,說道:「不是,只是,你不怕冷嗎?」邢天一捏她的小臉,笑道:「笨豬哇,你忘了我是什麼人了嗎?」他推著多憂回到屋內,關好了房門,說道:「好了,都洗乾淨了,好好休息吧。」多憂恩了一聲,低下頭,臉蛋在燭火的映照下現出嬌羞的紅暈,她似乎緊張的不知怎麼辦,只是站在原地雙手絞著自己的衣角。邢天把兩張長凳拼在了一起,一看多憂還杵在原地沒有動,疑問道:「還有事嗎?」多憂莫名其妙的啊了一聲,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著邢天,邢天正好也在莫名其妙的看著她,注意到了她的這一身盛裝,邢天更加奇怪了,問道:「都要睡覺了,你穿這麼隆重是準備進行什麼儀式嗎?」多憂尷尬的說不出話來,這個聰明的男人怎會在這些事情上如此的蠢笨?他真是不懂得女孩子的心啊。多憂一跺腳,氣惱道:「我喜歡穿成這樣睡覺,你管得著嗎?」她氣沖沖的說完,門簾一掀鑽進了裡屋,門也被重重的甩上。邢天被震的頭一大,搖頭苦笑後,長歎了一口氣,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多憂在想什麼,只是,他不願讓她繼續的陷下去,他無法為她的後半生負責,縱使想,也不可能了。
多憂躺在床上,生著悶氣,邢天那個大笨蛋,怎麼會笨到這種地步,難道是她暗示的還不夠清楚?難道漢人成親時新娘子是不穿大紅的喜服嗎?想著想著,多憂開始為邢天開脫起來,於是逐漸的也不再生氣,沉沉的睡了過去。夢中,她與邢天手牽著手在開滿野花的山坡上漫步,那些花開的如此艷麗,就像他們胸口的那朵玫瑰印記。多憂採了一朵又一朵,直到懷中再也抱不下,她將滿束的鮮花送給邢天,邢天微笑著為她編織出了美麗的花環,親手為她戴上,告訴她,今天,她便會成為他的新娘。喜悅湧上心頭,做著美夢的多憂笑出了聲,但沒多久卻含糊不情的呼喊起來,眉凝成一團,淚從眼角滑落。夢中,邢天抱著她,吻著她,滿腔激情化作溫柔,似將她也要一併融化。多憂羞澀的抱著他,享受他的溫存,卻一把推開了她。沾滿血的刀鋒自他心口穿出,血染紅了他的白衣。而他的身後,卻是獰笑著的尤鯤。多憂驚醒過來,恐懼持久沒有消散,夢中的場景實在是太過的熟悉。曾經,她在神域的密室內,看到他剜心自盡的幻像,曾經,在她失憶被控制時,看到他胸口血流如柱的景象,夢境之中,他再一次被刺穿了心臟。一切都與心有關,那心中的情蠱簡直就是對他的詛咒。
多憂跳下了床,開始到處的翻找母親留下的書冊,她要知道血咒的用法,她一定要將情蠱解除。門外的邢天聽到了多憂在屋裡的動靜,敲了敲門,問道:「多憂,怎麼了?」多憂答道:「沒事,我找點東西。」邢天在門外道:「深更半夜的,不找了,好好休息,天亮了再找。」多憂答應了一聲,知道自己找東西的聲響也影響了他的休息,只能暫時作罷,繼續的上床睡覺。天剛濛濛亮,多憂就輕手輕腳的起了床,小心的打開門,看到邢天還躺在長凳上閉著眼,似乎並沒有吵醒他。多憂鬆了口氣,躡手躡腳的溜進廚房,燒上了水,準備起了早飯。邢天其實早就醒了,睡覺對他來說本就可有可無,何況是在長凳上怎麼將就都不舒服,確切來說,邢天是在桌子上打了一夜的坐,到天亮聽到多憂起床的聲音才躺回到凳子上去。看到多憂小心翼翼的模樣,邢天忍不住好笑,這個丫頭,怪事趣聞一件一件能讓人看花眼,真是可愛,等下他要突然跳起來,不知道會把她嚇出什麼效果來。
邢天翻身下了凳子,悄悄進了廚房站到了多憂身後,頭越過她的肩膀,看看她手中削著的水果,輕聲問道:「做什麼好吃的呢?」多憂哇的大叫了一聲,手上的東西全部扔上了天,她自己也差點跳到了案板上。邢天一手接住了刀,一手接住了水果,低下頭,正對上了多憂驚嚇未安的臉。多憂特有的香味直襲過來,邢天心中一跳,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後退一步,問道:「有必要嚇成這樣嗎?」多憂一厥嘴,似嗔實笑的上前一步,握起拳頭捶了邢天一下,埋怨道:「幹嗎啊?走路不帶一點聲音,想嚇死人啊。」邢天笑道:「你不也偷偷摸摸的跟作賊的一樣嗎?」多憂道:「我是怕你在板凳上窩一夜沒休息好才沒打擾你讓你多睡一會的,什麼作賊啊,說那麼難聽。」邢天裝模做樣的捶捶腰,說道:「你說的有道理,今天進城去買點米糧,順便買張床回來吧。」多憂睜大眼睛問道:「床?往哪放啊?」邢天抓抓腦袋,說道:「也對啊,那不如在旁邊再蓋一間屋子吧。」多憂生氣的瞪了他一眼,罵了一句道:「你真是個豬腦子!笨死了!」邢天一揮手,笑道:「不跟你鬧了,這麼愛生氣。」多憂臉上一紅,說道:「誰生氣了,你趕緊去洗洗臉吧,早飯馬上就好,一會還要去市集的。」
離水月山寨最近的一個市集是在金齒人居住的景洪,南疆的金齒人能歌善舞,熱情好客,他們的手很巧,擅長養殖異禽,那些鳥雀太過美麗,收購的商販雲集於景洪,更帶來許多其他新奇的玩意。景洪這個地方是個龐大的交易市場,什麼樣的人出現在這裡都不奇怪,邢天跟多憂漫步在嘈雜的街道上,一個攤位一個攤位的光顧瀏覽,多憂對那些花花綠綠的小玩意愛不釋手,香包啊,頭花啊,項鏈啊,掛墜啊,不過基本上都是只看不買。轉了大半個市集,邢天一直沒弄明白多憂到底想要些什麼。這會多憂又鑽進了布料店忙著扯布,邢天沒跟進去,他只是對店門口的茶攤感興趣。茶攤裡坐著的人基本都是歇腳聊天的,東家長西家短,無聊的段子能說上半天,不過偶爾也會有點有用的情報。比如,大唐退兵,將軍失蹤這類的軍國大事。
大唐的軍隊為什麼要攻擊月氏,這個沒人知道,各種猜測都有,最接近真實的版本是從漢人那邊傳過來的,說是為了一個女人。邢天十分清楚,賀蘭盈恢復正常之後馬上找到了李建成發兵南疆幫她報仇,然李建成的退兵定然不止劉武周叛亂這一個原因,唐軍是先宣佈的休戰,後才接到的聖旨,然後傳出北防將軍失蹤的消息。蚩鳶肯定是把賀蘭盈拐帶跑了,李建成私藏賀蘭盈是欺君的大罪,他又怎敢聲張,恐怕劉武周的叛亂正合他的心意,給了他一個光明正大的退兵理由。這事都過去兩三天了,蚩鳶會帶著賀蘭盈上哪去呢?這兩人今生注定的要拼出個你死我亡,若是帶著恨帶著怨的繼續輪迴,來世定然又是一場無邊的苦痛。這場鬧劇持續了三千年,也該終結了,也許,蚩鳶不久以後就會帶著賀蘭盈回到新月湖邊,那裡,畢竟是他的家鄉,也是讓她噩夢不斷的地方。孽起於新月湖邊,自然也該終結在新月湖邊,安下心來,靜心等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