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崇德六年盛京關雎宮
「蘭兒,蘭兒,朕回來了,朕回來了!」隨著關雎宮大門被人猛的撞開,一身戎裝的皇太極風塵僕僕的闖了進來,正在床邊守護的莊妃和皇后嚇了一跳,待看清是皇上後紛紛站起迎接,皇太極卻看也不看她們一眼,跌跌撞撞的撲向床前,猛地跪下身來抓住了床上之人一雙冰冷消瘦的手。
莊妃與皇后面面相覷,怎麼也想不到正在前線作戰的皇上竟然會在深夜裡突然闖進關雎宮,床上的宸妃氣若游絲,曾經豐腴的臉龐深深的凹陷了下去,顯得那雙本就深邃的杏眼更是凹陷的怕人,皇太極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如捧著一件稀世珍寶般輕輕的親吻著宸妃冰冷的面頰,滾燙的熱淚一滴滴落在宸妃的臉上,讓昏迷中的她漸漸有了知覺,片刻後皇太極懷裡的宸妃動了動,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皇太極喜極而泣,他猛地抬起頭,一遍遍的喚著宸妃的小名,宸妃雙眼似有神采,一雙枯瘦的手緊緊的抓上皇太極滿是灰塵的披風,輕輕的叫了聲皇上。
「蘭兒,朕的蘭兒,朕回來了,蘭兒不怕,不怕,朕在這裡,在這裡,朕再也不離開你了。」
宸妃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絲笑容,突然回頭看到一旁的莊妃,本是半開半合的眼睛一下子睜得大大的,她伸直了胳膊指著站在皇后身側的莊妃,拽著皇太極的披風使勁挺直了虛弱的身子,凌亂的青絲披散在蒼白消瘦的臉頰兩側,讓黑夜裡的宸妃貌似索命的厲鬼一般可怕,宸妃狠狠的咬著牙,似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支持著自己的身體不倒下,她緩了幾口氣,隨後便帶著滿腔的怨恨喊道,
「大玉兒,我好恨啊!好恨,好恨……沒想到我窮極一生也未能熬過天命,老天爺!你為何如此偏心,連我的孩子都不肯放過,該死的應該是福臨,不是我的八阿哥啊,我好恨,好……」
宸妃指著大玉兒的手漸漸落了下來,隨著那手落下的還有宸妃軟軟的身子,皇太極悲痛的大叫一聲,再去看時,宸妃已在他懷裡斷了氣了。
「賤人!」皇太極放下宸妃,猛地拔出腰間的寶劍,對著莊妃無情的揮下,皇后把莊妃拽到身後,雙手毫不猶豫的抓住了皇太極冰冷的劍鋒,無視兩手中徐徐滾落的鮮血,直視皇太極暴怒猙獰的面孔平靜的說道,
「皇上如要洩憤,便殺了我吧,此事與玉兒一點關係也沒有,蘭兒恨的是我,皇上便殺了我替她陪葬吧,也莫讓她在黃泉路上淒冷孤苦。」
皇太極表情幾度變換,但面對自己的結髮妻子他縱是再有千般惱怒萬般憤恨也是下不了手的,這時候卻在關雎宮內傳來一陣孩童的哭聲,三歲的皇九子福臨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哇哇大哭,嘴裡不停的喚著皇后和莊妃,皇太極看到福臨雙眼赤紅,甩開手中的寶劍向前奔了幾步一把抓起了他,雙手高舉過頭眼見就要把福臨摔下,莊妃嚇得心神俱裂,身子軟軟的癱倒在地半分力氣也無,皇后見皇上滿面怒容似乎已被宸妃的死刺激得失去了理智,拾起皇太極丟下的寶劍便抵在了自己的脖頸處,
「皇上,今日你要摔死福臨,臣妾便也跟著去了,皇上如果狠得下心來,便放手吧。」
「哲哲,你這是在威脅朕嗎!這個孽種害死了朕的愛妃朕的兒子,朕豈能再留他!」
皇后輕笑出聲,寶劍卻更是貼近了皮膚幾分,此劍隨皇太極經歷過無數次戰役自是削鐵如泥鋒利無比,不多時皇后的鮮血便染紅了胸前潔白的宮裝,看著極為駭人,
「皇上,臣妾的女兒遠嫁蒙古,臨行前在崇政殿上對您行三叩跪首拜別之禮,皇上您心疼她即將遠嫁再見不易,便問她有什麼要求,塔塔自幼懂事乖巧,自出生起便沒有向皇上求過什麼,只在那時請求皇上能善待她的兄弟姐妹,愛護她的母后,照拂對大清有功的親王們,皇上您是怎麼許諾她的?如今宸妃病逝,皇上就因為宸妃臨死前一句捕風捉影的話便要摔死她的親弟弟!?既然皇上為了宸妃什麼都不顧了,索性把我和玉兒都殺了吧,臣妾對這塵世間也無甚留戀的了。」
皇太極看著皇后那雙平靜無波的眼,恍惚間記起三年前二公主在崇政殿中最後看向他的情形,也是這麼一雙毫無情緒平靜無波的眼,也是這麼一幅看破紅塵無牽無掛的模樣,他的心慢慢恢復了跳動,赤紅的眼睛也漸漸變得清明起來,隨即把高高舉起的福臨慢慢放下,失魂落魄般的走到了宸妃的床前,抱起她漸漸失去溫度的身子慢慢向關雎宮外走去。
莊妃連滾帶爬的挪動身子靠近孩子,看到福臨被嚇得雙眼呆滯不能言語,摟著他就是一陣壓抑的哭泣,皇后渾身癱軟的跌在地上,手中的寶劍應聲落地,這時候外面侍候的僕從紛紛進屋,蘇茉兒看到眼前情景更是後怕,忙強打精神指揮僕從收拾殘局封鎖消息,好一陣忙活才把三位驚魂未定的主子安置妥帖。
晚上莊妃母子倆躺在床上,莊妃一直用手慢慢撫摸著他柔軟的背部不停的安撫著他,福臨的情緒穩定了許多,片刻後他昂起小腦袋,對著莊妃奶聲奶氣的說道,
「母妃,塔塔是誰?她是母后的女兒,那便是我的親姐姐了?」
「對啊,塔塔是你的姐姐,你剛生出來的時候啊,她還抱過你呢。」
「是嗎,可是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她不住在盛京嗎?」
莊妃慢慢的拍打著福臨,想起二公主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遠嫁到蒙古,不由得一陣傷心落淚,福臨從莊妃的懷裡坐起來,一雙小手撫摸著母親掛滿淚水的臉,慢慢的把自己的小臉袋貼了上去。
莊妃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想了今日之事突然開口問道,
「福臨,你怎麼會跑來關雎宮的,母妃不是告誡你要乖乖呆在永福宮裡嗎?」
「是大貴妃的貼身侍女碧蓮領我去的,她說宸妃娘娘剛剛失去孩子,看到我會開心,我是有福氣的孩子,我過去後宸妃娘娘的病就會好了。」
莊妃聽後臉色大變,福臨見母妃蒼白了面容,著急的連連喚著,莊妃定了定神色,她搬過福臨弱小的身子,十分嚴肅的對著他說,
「福臨,母妃現在要你記住兩個人,一個人對你有救命之恩,日後無論她有什麼事你必要傾盡一切去償還此恩德;另一個人對你居心叵測,你必要小心提防處處謹慎,待你長大之日必將她今日對你所做一切原原本本的奉還於她。」
「孩兒記住了,那有恩於我之人便是我的親姐姐塔塔公主,而另一個想害我之人便是麟趾宮的大貴妃,孩兒此生必還恩德,定報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