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蘭聽完這個漫長又不可思議的故事之後,發怔地看著曲濤。
曲濤在b市遭受了這樣的打擊,回來又面對了喪子之痛,原本只是兩鬢稍有些白髮,現在頭頂上半數也都霜染了一般。
她蹲下身子,握住了曲濤的手,將自己手中的雨傘塞進了他的手中,為他遮擋了雪花,低聲道:「看開一些吧,都過去了。」
沈如蘭鬆開手,站起身來,又看了他一會兒,她和他二十幾年的夫妻,縱然是他對不起她,也不忍心看他現在得到這樣的結果。
她幽幽地長歎了聲,轉身離開,想讓他獨自靜靜。
「如蘭。」曲濤開口叫了聲她的名字,沈如蘭頓住腳步,只聽他對她的背影道:「這些年對不起。」
沈如蘭回頭,搖了搖頭:「算了,其實也沒什麼,看開了就都過去了。」
她這話算是原諒了曲濤,其實與其說原諒,不如說是雲淡風輕,沒什麼好計較了。
「關於寧歌的事情,我想還是不要跟若凝提起來了。」曲濤深吸了口氣,他這個父親已經很不稱職了,若是讓若凝驟然得知她母親還活著,恐怕一時也難以接受,何況這些年,若凝一直對沈如蘭那樣親厚孝順,將寧歌橫插進去,對沈如蘭也很不公平,再則寧歌現在是蘇國祥的太太,有丈夫有兒女,有著全新的生活。
其實他已經後悔去將這件事搞清楚了,清楚之後,對誰都沒有什麼好處,現狀安穩,又何必去打破。
「阿凝有權知道,而且也許遲早會知道,江曼寧既然恢復了記憶,難道她不會想來看看自己的女兒嗎?」沈如蘭這麼大事情,不跟若凝說根本不現實。
「她不會來的,她現在過得那麼幸福,又怎麼會笨到打破這樣的安穩日子。」曲濤篤定道,上次清瑩和蘇至澄訂婚宴,他看得出來蘇國祥這些年對她很好。
「紙包不住火。」沈如蘭輕歎,這些年她早已將若凝當做自己親生的,可是她現在已經知道若凝的生母還活著,又怎麼能繼續裝作不知呢。
曲濤垂下眸子,低歎了聲,這都是他這輩子做得孽。
沈如蘭轉回頭,舉步繼續前行,走過一排排墓碑,離開墓場。
劉虹芝在遠處的大樹後看著他們,她身上也已經積起了一層薄雪,看上去應該站了有一會兒了,她眸光幽沉,手指嵌進樹皮裡頭。
此刻,若凝和任少琛已經回到家中,對於這些事都渾然不知。
若凝窩在沙發上,抱著抱枕,將頭埋在裡面,沉默著。
任少琛見狀,過去擁住她的肩膀拍了拍,柔聲道:「好了,別想了。」
若凝抬起頭,靠進任少琛的懷中,垂著眸子,道:「我好像總是聽見他叫我姐姐的聲音。」
「他已經得到安息了。」任少琛摸了摸若凝的頭髮,轉移話題問道:「肚子餓不餓?」
這話問出,若凝肚子就咕嚕的叫了一聲。
任少琛淺笑了下,將若凝身子挪出懷中,靠向沙發背,揉了揉她的頭髮,起身道:「我去煮飯,你看會兒電視,不要再胡思亂想。」
說著任少琛按開了電視機,將遙控放在若凝手邊,自己轉身去了廚房。
若凝沒有動遙控,靠在沙發背上,眼睛無聲放空,結果卻見一熟悉人影從電視裡晃過去,她眼睛聚焦起來,盯著電視看了一會兒。
那張臉再次出現,是清瑩,是她沒錯,雖然是古裝扮相,但確確實實是清瑩。
她記得清瑩以前說過她拍了一套女三的戲,沒想到是真的,還在電視上播出了。
她在劇中表現的那樣明艷活潑,這讓若凝想起她離開的時候,那樣蒼白瘦弱。這套戲應該是夏天時候,那時候一切亂七八糟的事情都還沒有發生。
若凝忽然開始懷念起那個時候,一家人其樂融融的。
看著電視一集結束,任少琛做好菜端出來,叫若凝過去吃飯。
「多吃一點,你沒聽過年時候,媽總是念叨我沒有把你養得白白胖胖。」任少琛笑著往若凝碗裡夾菜。
「我已經比夏天重了五斤了。」若凝看著堆積如山的碗,不禁笑了下。
「全都是衣服的重量,我看你前段時間一忙又瘦回來了。」任少琛見她笑了,便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一頓午餐都是說這些無意義的話,若凝心情算是平復了許多。
下午,振作了精神,要開始畫被她耽誤了多天的設計圖。
明天就要開始正式上班了,上班之後肯定是工作為先,所以現在能畫盡量畫,早點完成首輪比賽稿,顧辰東徇私破格給了她這個機會,總不好初賽就被淘汰了,她要盡力做到最好。
任少琛見她開始專心致志開始繪圖,自己也打開電腦,查看工作郵箱。他其實昨天就應該去公司上班了,和顧氏合作之後,有很多大動作要做,會格外忙碌起來,甚至出國的頻率會比之前頻繁很多。
年假休完之後,兩人都再度投入忙碌的工作,好在現在已經正式同居了,晚上總還是能見到面的。
有時候,兩人只是依偎著,看著電視,靜靜地不說話,手交握在一起,知道在彼此的身邊就很滿足。
「所以你打算和任少琛磨蹭到什麼時候才復婚?」週日,肖倩蓉約了若凝出來逛街,忍不住開口問了這個問題。
「再等等吧。」
「真不知道你的顧慮什麼,未央看上去也沒有和你搶回任少琛的意思啊。」肖倩蓉擰了下眉,道:「難道你是想等懷孕嗎?」
若凝伸手去拿衣服的手頓住了,肖倩蓉瞇起眼睛看著若凝,道:「被我猜中了?」
若凝無奈地低歎了口氣,肖倩蓉扶住額頭,道:「拜託,小姐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丁克比比皆是,沒有孩子又怎麼樣,只要任少琛不介意不就可以了嗎?何況,你都檢查過你身體根本沒有問題,只是遲早的事,幹嘛那麼介懷?」
「你不懂的,我不能那麼自私,剝奪任爸任媽抱孫子的權利,他們對我那麼好。」若凝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件事,向肖倩蓉問道:「過年顧辰東帶你見過顧家的人了嗎?」
「一言難盡啊。」肖倩蓉邊搖頭,邊低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