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留宿下來,任媽抱著涼席和薄毯,給他們準備房間。
任少琛在院子裡陪任爸淺酌聊天,若凝跟著任媽一起收拾床鋪。
床鋪好了以後,任媽轉身出去找枕頭,若凝看到櫃子上面有團東西頂出來,好像是枕頭,便起身打開了它。
果然是兩個枕頭堆疊著,她點腳將枕頭抓出,隨之帶出很多零碎的東西,嘩啦掉落了一地。
她放好枕頭低頭去撿,是一些陳舊的小孩衣物,小虎帽,小棉襖,還有開襠褲。
「哎呦,瞧我的記性,枕頭就在你們房間了。」任媽拍了拍自己額頭,笑著走進來,看到若凝手上的東西,便對她笑道:「那是少琛小時的衣服。」
若凝將東西全都撿起,任媽放到床上,如數家珍一般:「這小棉襖是他爸進城特意買的,少琛擺週歲宴的時候穿的,這虎頭帽是我仿著別人家織的,戴著可精神了,還有這個小鞋子和它是一套的……」
若凝安靜地聽任媽的絮叨,手擱在那些小衣服上,低頭看著,就不由想像還是嬰孩時期的任少琛,應該會是個虎頭虎腦,很精神的孩子吧。
「別看少琛現在這樣成熟穩重,小時候可會黏人了,一會兒不抱就哭,他爸呀總是背著他下田。」任媽臉上掛著笑意,眼角都是笑紋,一道道紋路都好像在訴說著幸福和欣慰。
「真沒看出來他會是愛哭鬼。」若凝受了任媽的感染,也揚起笑意,手掌心放著任少琛的嬰兒鞋,小小的,半個手掌還不到,看得人心裡柔軟。
「可惜那時候窮,沒有留下照片。」任媽惋惜地歎了一聲,忽然想起來件事,起身對若凝道:「你等等啊,好像有張照片。」
任媽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間,倒騰了一會兒,又匆匆回來,手上拿著一張發黃的相片,還是黑白照。
「我記得這張村長家那時候剛買了相機,給少琛試拍的。」任媽將照片遞給若凝看。
若凝先是一愣,照片裡小孩子梳著兩個小辮子,頭戴大花,眉心間還有一個大點。雖是黑白照,若凝也可以看出照片裡的孩子應該是塗了口紅,眉心那點也是口紅點上去。
「是那時候村長家的女兒非給少琛打扮的,還說他長得俊,不生做女孩可惜了。」任媽笑了笑,也覺得照片荒唐,跟若凝解釋了句。
若凝撫著照片裡小女孩打扮的任少琛,嘴角笑意加大。原來像他看起來這麼酷的人,小時候也會有這樣被人惡整的時候。
任媽見若凝笑得開心,便隨口對若凝道了一句:「現在條件比以前好了,你和少琛要是生了寶寶,可以多拍些照片,以後老了還能常拿出來看看。」
若凝笑容滯住,孩子這個問題是她的死穴,她總容易回憶起那些不好的事情。其實她一直知道任爸任媽很喜歡小孩,心裡著急抱孫子,但也沒有去催促他們生。
這樣的公婆,若凝的半點也不忍心傷害。
「阿凝?」任媽看她出神了,便喚了她一聲。
若凝勉強地勾了勾唇瓣,應道:「我聽著呢。」
「聽隔壁小勇媳婦說,女孩子太晚生,產後身材比較難恢復。」任媽握住若凝的手,輕拍了拍,道:「媽知道你們兩個都是有主意的,不過你們也結婚五年了,這時候要個孩子也不錯,我和老任現在骨頭還算硬朗,可以幫你們帶帶。」
這是若凝第一次從任媽嘴裡聽到想要孫子的話,她抬眼看去,任媽鬢髮都已經花白了,臉上不笑的時候也已經有許許多多的紋路了,她心中愧疚。她理解老人年紀越大,越想要抱孫子的心情。
可是先不提她和任少琛離婚了,就算沒有離,她努力了那久也沒有懷上寶寶,儘管各項檢查都表明她身體沒有問題,但懷孕這種事,也靠幾率和運氣。她曾經想過,會不會她和任少琛終究是有緣無分,才會沒有兒女緣,就連第一個孩子也都沒有保住。
「阿凝,媽不是催你啊。」任媽握緊了下若凝的手,見她似乎臉色不好,又道:「孩子的事總歸是你們自己拿主意的事,媽就是順嘴那麼一說。」
「媽,我和少琛其實……」若凝深吸一口氣,想要坦誠,最終對著任媽殷切的目光還是說不出口。
樓下忽然傳來人聲,任媽起身從窗子往下看,然後轉頭對若凝道:「是隔壁小勇家孩子滿月分姜米湯呢,咱們下去吧。」
孩子滿月,請親朋好友喝姜米湯是他們這裡的習俗。
若凝跟著任媽下樓,桌上已盛了四碗姜米湯,小勇笑呵呵地抱著大壺,爽直對任少琛說:「什麼時候也讓我們喝喝你家的姜米湯。」
「很快很快。」任爸笑應著。
「那我可等著呢。」小勇邊笑著,邊往門外走,嘴裡道著還要去給別家分姜米湯。
任爸見小勇走了,對任少琛道:「你可要加油,人家小勇這都已經是二胎了。」
「好,我努力,爭取盡快讓您和媽抱孫子。」任少琛無奈應道。
若凝聽到這句,蹙眉看了看任少琛。
而任爸任媽聽了這話,則是滿心歡喜。
「這話是你說的,可別讓我們二老空歡喜。」任爸喝了點小酒,情緒有些高,笑得特暢快開懷。
任少琛側過臉,看了眼若凝,眼睛微瞇,道:「我說的他們不信,那你說吧。」
若凝伸手在他後腰暗掐了一下,橫眼看他。她不明白任少琛這話說的什麼意思,他們都離婚,要是應了這話,擺明是讓兩位老人空歡喜異常。
任少琛面色不改看著她,二老也都期待地看著她。
若凝在這種殷切期盼的目光下,頭皮發麻,只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好孩子。」任媽歡喜地撫了撫她的頭。
任爸高興,又到了一杯酒。
任少琛站在一旁,嘴角也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目光因為月色而柔和地看著曲若凝。
曲若凝則笑得有些勉強,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又被任少琛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