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天氣依然讓人覺得酷熱難耐,可是釋小海此時卻感覺手足冰冷。
江湖恩怨必須要用血的代價去償還嗎?這件武林奇案,到底錯在何人?為了維護峨眉的名譽和利益,峨眉掌門竟下了武林追殺令,對已無作戰能力的母子也痛下殺手,這是正派所為嗎?
為了給自己的妻兒報仇,龍無敵創立滅世組織,近十七年來,青城、恆山、崑崙等十餘門派被他一手殲滅,再無復興的元氣,這些又是何苦?只因為當年他們見死不救?惟有恆山一派,因替龍無敵一家建了一處無碑塚,免遭滅門,卻也元氣大傷,再無一個高手支撐!
靜悟此時已經淚光湧動,醜陋的臉上也充滿了懊悔的神色。狠狠說道:「這一場武林浩劫,全都是因為我!如果我當年能放過他們,也不會有今天這些事了!在後山洞的那段日子,每到夜深人靜,想起這些事,我都自責不已,用刀,用劍,甚至用石塊木刺,拚命的作踐自己,只有身體上的痛,才能暫時忘記心裡的痛!」
釋小海終於明白靜悟的臉為什麼會這麼恐怖,原來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自罰!可是就算這樣,能換回靜琳的命嗎?能換回那個無辜男嬰的命嗎?
釋小海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充滿了憤恨!所謂武林正派,在自己利益受到侵害時,所用的手段,比邪派還不如!殘忍至極,惡毒至極,連孕婦及嬰兒都不放過,有什麼臉面自稱正派!
靜悟扭頭看著釋小海,醜陋的臉上帶著一絲狠絕的笑容,對他問道:「你心裡也很恨我,對嗎?我告訴你,我更加恨我自己!為什麼當初的一切美好,變成了現在的仇深似海?如果我可以死,我會一劍殺了自己!可是我不能,我是峨眉弟子,峨眉有難,我不能逃避,所以我才帶小悠上山,等龍無敵來了,告訴他,這就是你的女兒,她已經長大成人,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要再枉造殺孽了!」
釋小海歎息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個女人,也是個可憐人。少女心思最難猜,她看上了龍無敵,卻得不得龍無敵的青睞。龍無敵對靜琳越好,她就越嫉妒。既然得不到,那就毀了他!可是她畢竟是愛他的,就算毀了他,最受傷的,也是她自己!
所以這些年,她自殘,自虐,自罰!就是想用這個來麻痺自己,想忘記這段仇恨。可是沒有用,就算龍無敵不找峨眉報復,只要她還是個人,就一定會受到良心的譴責!
但是龍無敵呢?遭遇雖然令人同情,可是手段卻也太過毒辣了一下,滅了這麼多的門派,殺了這麼多的人,他會不會受到良心的譴責?如果真的有一天,自己和他明刀明槍的對上了,會不會同情他的遭遇而心軟,又會不會因為憎恨他的手段而下殺手?
釋小海不知道,現在唯一確定的是,他不想跟這個人為敵,無論從哪個角度上來說,他都不想。可是他卻最終還是要跟龍無敵一戰,這好像是兩個人的宿命,逃不掉,躲不開!
靜悟慘笑著說道:「謝謝你聽我說完這一些話,這幾十年,我一直沒跟別人講過,今晚不知道為什麼,卻在你這個小傢伙面前說了個痛快!或許,你我相遇,也是一種緣分!這個東西留給你,有心儀的女孩子,就送給她吧!」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本書,丟給釋小海。釋小海接過來一看,竟是清風十四劍和玉女十六招劍譜!
釋小海惶然說道:「前輩,我受不起!」靜悟慘笑道:「你不用客氣,我都說跟你有緣。這兩本劍譜是峨眉至寶,被龍無敵的手下搶去,現在已經被我追了回來。我也不想帶回峨眉,你留著吧!」
釋小海問道:「前輩不打算帶小悠一起回了?」靜悟歎道:「你說的對,小悠是無辜的。峨眉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二十年前我錯過一次,現在再也不想犯錯了!保重,我走了!」說著縱身一跳,翻下頂棚。
釋小海呆呆的看著手中的兩本劍譜,心中有些感慨。看來靜悟對峨眉掌門也是心有怨恨的,當年畢竟是她下的追殺令!所以寧可把劍譜送給陌生人,也不願帶回去。當然更不能留在龍無敵手裡,讓他壯大自己。
釋小海是友非敵,說來也算是龍無敵的對頭,所以乾脆送給他,既拉攏了己方的實力,又對峨眉做出了小小懲戒,一舉兩得。
夜色已深,釋小海站在頂棚上面,面對著頭頂上的一輪圓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至此,二十年前的那場武林奇案,他已經知道了個前因後果。
無法評價誰對誰錯,因為大家都有錯!欠下的,遲早要還。感情債,人命債,都要!**門派要為自己的漠視付出代價,龍無敵也遲早會為自己的殺戮懺悔。
這場復仇大戰中,沒有贏家,即便龍無敵剿滅了**門派,靜琳和兒子也不會復活,他仍然孤獨一生。而**門派,也因此日益凋零,或許再過幾十年,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了武林人,畢竟這個時代已經不是練武走鏢的年代了!
下了頂棚,打了個電話給趙興,小悠已經被安全送到醫院,釋小海也就放了心。
趕到醫院,莫宇跟肥強正坐在外面走廊的長椅上,看到釋小海,趕緊迎了過來:「老大,有沒有受傷?」釋小海搖搖頭,對他說道:「沒事,你們辛苦了,趕緊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現在已經處理完了,安全了。」莫宇和肥強點點頭,一起走了。
病房裡,舒夜語和謝冰萱正在陪著小悠,為她壓驚。雪亮躺在床上,雙眼通紅的對釋小海說道:「老大,謝了!」釋小海瞪了他一眼,罵道:「屁話!」眼睛看著小悠,卻有種說不出的心情。
或許是當年在娘胎中的顛簸與驚嚇,讓小悠天生就不會說話,可是小悠畢竟繼承了龍無敵和靜琳在武學上的天分,對於危險有種超乎常人的感應力。這就是龍無敵的女兒,可是看出來,龍無敵年輕的時候,是多麼的瀟灑與飛揚,能讓靜悟苦苦暗戀,讓靜琳無悔相隨的人物,果然是人中之龍!
釋小海歎息了一聲,對小悠說道:「小悠,這本書送給你,你沒事的時候照著上面的圖畫練一練,有不懂的,就問雪亮,或是問我。」
釋小海把靜悟送給他的玉女劍譜遞給小悠。小悠眉頭皺了一下,看了一眼上面的字體,立即用力的擺手,好像釋小海送給她的,是一條可以噬人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