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雪,呼嘯狂風.
一望無盡的雪山腳下,一紅一銀的兩道身影前後相伴,少女烏黑如瀑的發伴雪飄曳,幾近透明的小手握著纖細的枝椏在雪地上寫著什麼。
「阿離,快回屋。」
身後傳來少年淡漠無情的聲音,猶若面上的面具一樣冰冷。
少女不說話,一踩一腳印的踩著積雪仍舊在地上寫著什麼,少年上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枝椏,卻見她抬眸衝她笑,烏色水眸含羞看向那地上的字兒—砍—
三生莫相離,與君共伴老。
少年雙唇翕動,冰冷的聲音彷彿第一次染上溫柔的氤氳,身前紅白相間的巫女袍隨雪飄搖,少女忽地踮起腳在他唯一半露的面頰上印上一吻:「卿絕……我要做你的新娘,生死相伴,既是今生無緣,六道輪迴,三生三世,勿忘我,非君不嫁。」
少年淚,無聲落,攥著少女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阿離,這兒的東西是你的,為你跳,為你死,既是閻王召你,我定踏破陰曹將你重奪回來!玩」
下一刻,相擁的溫度不再。
詭秘的洞穴裡,少女被綁在火壇上危在旦夕,「卿絕,快走!!不要管我!!」
底下少年揮劍禦敵,銀銅面具染上無數血痕,撕心裂肺的衝上去只求救下她,而——「九哥,不要,不要靠近那女人!!」
「九弟,不要!」
當他才邁出一步,一個個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橫空出世,搏命護他周全,二哥一個檔身在他跟前,一把長劍便從他的身子刺腸而過,一
瞬間,聲嘶力竭的畫面靜止。
一個,兩個,三個,他的手足兄弟橫屍斷臂的躺在他的腳下。
而那綁在火壇上的少女忽地如魅的眼瞇起,是誰將她從火壇上放下,她緩步而來,烏眸不再深情,「阿離?」他茫然的看著她,她一手按在他的心口:「端木卿絕,死吧,死了就再無痛苦了!」
痛!他垂頭,只瞧她鮮紅的指尖刺入他的肌膚,活生生地攥住他的心臟……
「啊!!!」
往日被封印的痛苦回憶終了,端木卿絕猝然仰頭咆哮,「說好的三生三世不想離,忘莫離……忘莫離!!你背叛我,為什麼你要背叛我?!」
冰眸金瞳佈滿了血絲,如一頭失去理智的猛獸盯著身下的念滄海,「不是……不是……我不是……」
錯了,錯了,她不是什麼忘莫離,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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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滄海不知道端木卿絕在發什麼瘋,她只知道他每一次喊那個名字,她的心就痛得不能自已,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的深處蹦出來。
不要,她不能就這麼***於他!
如果失了身就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阿離的身邊,也回不去北蒼了。
使勁的掙扎起來,但動一下被緊攥的一雙腳踝就被端木卿絕狠狠一擰,「呃嗯!」好痛,「不要!!端木……唔唔……王……王爺……不要……」
哀求的聲音嘶啞到低微,卻喚不回施虐人的憐惜……
「忘莫離,你仍要逃麼?為什麼要逃?逃回北蒼回到端木離的身邊,對不對?!」
端木卿絕的幾近扭曲,金眸猙獰如獸,念滄海覺得心被他的目光狠狠鑿出了一個洞,他怎麼會知道她想要回北蒼,想要回到阿離身邊?
他可是喊錯了名字,還是喊錯了名字!
不要再喊那個忘莫離,念滄海一個躬身,靈魂彷彿被震出一魂一魄,一道銀色光暈脫離了她的身子——
她就要……就要死了……麼?!
「念滄海,你個狐狸精!!」
有人破門而入,放吼大喊,那榻上的一幕——女人衣衫凌亂,男人拉開她的雙/腿壓她與身下,任傻子看了也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一雙秋水明眸雙目猩紅,妒火中燒,「念滄海,你個騙子,我要殺了你!!」
那聲音……
那聲音……
「迦……迦樓?!」
念滄海側眸看見了那一輪熟悉的身影,淚水絕提而下,「救我,迦樓,救救我!!」
「迦……樓?」
端木卿絕薄唇微動,猛然從記憶的夢靨手中抽出,迦樓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放開我的九爺,念滄海,你個狐狸精!」迦樓怒步衝了過來,拉開端木卿絕攥著念滄海一雙腳踝的雙手,便是一巴掌揮向念滄海的面頰——
「住手,迦樓!」
念滄海嚇得側臉躲閃,那只差之落在她面頰上的手被端木卿絕牢牢攥住,「九爺,你忘了她是北蒼送來的細作了麼,你怎麼能碰她,你怎麼可以?!」
迦樓大聲斥責,端木卿絕掃了念滄海一眼,她隻身衣衫凌亂,裸露的肌膚上滿是他撕咬留下的紅印,他對她做了什麼?!
而上一刻,他又想要對她做什麼?!
勃然昂揚的下/身教人不能相信,攥著的手就這麼鬆了開來,迦樓趁勢攥起念滄海的胳臂,「你給我起來,骯髒的賤婦,你有何資格躺在我九爺的榻上!」
寂靜的殿內是迦樓震耳欲聾的嘶喊,他拖拉著虛弱無力的念滄海一路出了殿。
「聽我解釋……迦樓……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不是的……」
念滄海噗通跌坐地上,身中合歡散的藥力還沒散去,她走不動,連話都是氣若游絲。
「醜死了。」
迦樓眸光似劍,垂眸冷冰冰的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少女,卻是一個變臉,解下自己的外袍蹲下身溫柔地給她披上,「迦樓?!」念滄海詫異凝眸,身子竟是被他打橫抱起,扛上肩頭,大步流星的躍出苑牆,將她帶回了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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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門而入,迦樓將肩上的念滄海放到榻上,「你個笨蛋,九爺是你可以激怒的麼?!被壓也是你愚蠢!」
他衝著她吼,就好像發生在修羅殿內的一切他都知道?
是的,迦樓是知道,在知道望月亭偷聽到端木卿絕要召念滄海侍寢後,他就偷跑入修羅殿了埋伏,方纔他不止一次的想要衝出去,因為她食言,因為她在勾/引九爺,但是直到聽到她哭求,他才知她根本不愛九爺。
也正是因為這個,他才更惱火,她醜成這樣,憑何還嫌棄九爺?!「你喜歡端木離?」.
迦樓突然問道,仍心驚膽戰的念滄海蜷縮一團,整個身子顫抖著,沒有回答。
「混蛋!你要偷的那樣東西就那麼重要?!重要到即使犧牲你的身子也要得到?!」
「……」
「你還是騙了我,對不對?你要要偷的東西肯定是為了端木離,對不對?!」
「……」
「啞巴了麼,那麼夠膽招惹九爺,就要有膽量擔當結果,方纔若不是我要殺要剮的,你現在早就被九爺撕成兩半了。」
「……」
「你要以為和九爺交合就能從九爺那兒騙到你要的東西就大錯特錯了,色/誘是沒用的,北蒼不知送來過多少絕世美姬,哪一個和九爺有了魚肉之歡,隔日等著她們的就是冰冷冷的棺材!」
「……」
「你要想死,我可還不想搭上性命!」
「……」
無論迦樓怎麼吼,念滄海都沒吱聲,她就像被嚇傻了一樣,好像在聽又什麼也沒聽到,身子就只是不停的在抖顫,不停地……
「哼!朽木不可雕也!」
迦樓氣煞,甩袖轉身就走,床上蜷縮的人兒卻突然激動撲來,一把緊緊拉住他的手,「留下,迦樓,今夜求你留下,好不好?!」
轉身,對上那雙淚水晶瑩的眼,念滄海可憐楚楚的抽泣容顏竟讓迦樓的心口冷不丁竄起從未有過的異動,就好像是觸及心的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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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只是個女兒家,念滄海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卻不能不在乎她的貞潔。
她始終不能從被端木卿絕侵犯的驚恐中脫出,就像拉著救命稻草一樣拉著迦樓,當下,她的眼中,只有他是保護她的人,她知道若不
是他轟然大鬧,那他絕不可能將她從修羅殿裡救出來。
「自作孽不可活,鬆開!」
迦樓猶豫片刻,絕情的一甩手,念滄海不敵他的力道從榻上摔了下來,披在身上的袍子跟著落下,身上被端木卿絕撕得凌亂不成衣的
碎布蓋著極少的肌膚,那隱秘的玲瓏曲線呼之欲出。
迦樓明艷嬌媚的臉上劃過一道羞紅,他蹲下身扭過頭不去看,撿起袍子給她披上,「真是個麻煩精。」
他將她抱上床,安撫著她躺下為她蓋上被子,念滄海一直握著他的手不放,「謝謝你,迦樓……姐姐……」
竟是不知覺的喊他姐姐……
那一聲親暱的叫喚有點陌生卻當真打動了迦樓的心,從沒有人將他當做女人,對他總是冷嘲又熱諷,只有她不同。
「睡吧,睡一覺就什麼都忘了。」
用著與他格格不入的溫柔語調,骨節分明的纖手撫上念滄海的額頭輕輕低喃,就真的像個姐姐似的。
看著念滄海漸漸入睡的睡臉。
稚嫩,無邪,分明就不過只是個孩子罷了……
可是那睡夢中都緊獰的眉頭,是誰施加了你痛苦,除了九爺,還有誰?
念滄海啊念滄海,你究竟是什麼人,藏著什麼本事?
端木離將你送來北域,而九爺又遲遲不殺你,你身上到底有什麼與人不同的?
不解的視線繞著念滄海的睡容千遍又萬遍,他見過那個忘莫離的畫像,那女子是單憑畫像,都教他自慚形穢,是他這一生唯一覺得與之無可比擬的美人,所以他就不明白了,這醜丫頭生得這樣,為何九爺還能生生將她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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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滄海再醒來的時候,身上的破衣已經被換掉,而出現在她榻前的男人也不再是迦樓。
「王妃,醒了?!」
白衣如影飄到床頭,念滄海揉了揉眼,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你怎麼進來的?!」她防備的拉起蓋在身上的杯子,望了眼殘破不堪的門,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都能奪門闖入吧。
「王妃,昨夜誘/惑不成被九爺欺負了?!」
醉逍遙問,臉上張著教人聞之不快的笑,他是都知道昨夜發生的事,跑來奚落她麼?!
「迦樓姐姐呢?」
念滄海伸手拿過地上的袍子披上,從床上躍下,有了昨夜的教訓,有男人在的地方都讓她對床榻感到害怕。
特別是像醉逍遙這樣的男人——
他眸光帶著微熱,視線在她的唇上打轉,教她的心忐忑不安,焦躁攢動。
該死的!
為什麼她身邊的豺狼虎豹多得讓她措不及防。
可不可以放她一個喘息?!
「姐姐?你應該知道迦樓並非女子。」
醉逍遙桃花眼狐媚半瞇,一步跟在念滄海的身後,這屋子那麼小,她挪一步跟挪十步都難逃他的緊貼追逼,「不是女子就不能喚作姐姐麼,迦樓姐姐有顆女兒心,我就將他當做姐姐有何不可?」
「對迦樓了得那麼清楚,那那日藏書閣的那個賊就是王妃咯?」
「醉逍遙,你若想要去向端木卿絕告狀,就隨你!」
念滄海甩他一個不屑的眼神,那件事端木卿絕早就知道了,他想說就說好了,「逍遙怎會做傷害王妃的事?逍遙只是希望王妃不要做『傻事』,色/誘是絕對無用的,因為九爺早有心愛之人,你要獻上身子換來的只能是死亡!」
醉逍遙俊臉服下,念滄海怒瞪而去——誰稀罕那魔鬼的愛,誰會色/誘他?!
昨夜的事是她輕率了,是她不該將端木卿絕當做沒有牙的獅子,是她誤以為他當真是……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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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想起昨夜被端木卿絕吻遍了全身,拉開了雙/腿就要佔有她的所有,念滄海就仍心有餘悸。
「不管王妃想著什麼,逍遙還是希望王妃行事前三四。」
她從他身前躲開,一個慌神他又從後攏來,溫潤的熱息滾燙了她的面頰,正要逃,「逍遙其實心存感激,王妃是為了逍遙『送』的這髮簪子才為此與九爺鬥嘴,觸怒了九爺,照理該被強壓的人是逍遙才對。」
他開著教人笑不出的玩笑,一手從懷中拿出紅豆髮簪,「這簪子?!」
念滄海難抑驚呼,從他手中將髮簪收了過來,「九爺讓我還給你的。」那魔鬼有這麼好心?!.
「物帶到,話亦於此,逍遙先行告退。」
「等一下,你說王爺早有心愛的人,她是誰?」
不想好奇,話卻是脫口而出。
只因他和迦樓對她說出了相同的警告,他們都在警告她絕對不能和端木卿絕發生肌膚之親,而昨夜他……
她不能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即使害怕,她仍想知道他聲嘶力竭喊出的那個名字到底是誰……
「九爺的妻子。」
醉逍遙腳步停下,側眸落出五個字。
「在我之前,他就有過正妃?」她從未聽阿離說過端木卿絕娶過親,北蒼也沒有人說過魔鬼也曾愛過人。
「不是妃,是妻。」
消去臉上的笑意,醉逍遙很正經的糾正她話中的錯誤。
不是妃,是妻?
明明不都是一個意思麼?
可是那眼神,那表情都在說,它們的含義不同,「她是九爺唯一愛過的女人。」
心好痛,冷不防的隱隱被什麼東西一扎。
念滄海覺得有點難過,沒有理由的……
「那她背叛了他麼?」
「是的,她背棄了九爺,轉身選擇做了端木離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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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離的太子妃?
端木離的太子妃?
她的阿離,那個說要娶她為妻,封她為後,一生只愛她的阿離?!
念滄海呆若木雞不敢相信醉逍遙說的那句話,一個字都不能,「不會的,怎麼會呢?!端木離,你說的端木離就是北蒼的皇帝,太上皇端木錦的皇子麼?」
念滄海逼近他醉逍遙,雙手不自覺的握著他的雙腕,眼神竟是懇求似地睨著他,彷彿在說,即便是謊話,請你騙我,求你了。
「最傻是天真,王妃,你以為最親最愛的那一個就永不會對自己說謊麼?」
醉逍遙眼神一沉,留下深意猶未的一句話,輕輕拉開她的手,轉身離開。
他無情的撕破了她的期冀。
好痛!!念滄海捂著心口,只覺這裡是裂開的痛!
最傻是天真?
最親最愛的那一個也會對自己說謊?!
念滄海知道醉逍遙那句話中的暗示指的是——端木離,可……
前夜才對端木離重拾的愛念,這一刻又再被無情動搖。
她已被最愛的人傷過一次了,這一次又要告訴她,他仍在騙她麼?!
不是真的,不會是真的!
阿離,為何你從未告訴過忘莫離的存在?
她是端木卿絕的妻子,是你的太子妃?
你和端木卿絕究竟是怎樣的關係?為何他的女人會是你的……你的……
那樣的人,那樣重要的人,為何就連你給我看過的都北蒼的族譜上都隻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