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
翹楚臥室。
四角紗燈,微躍的燈火柔柔暗暗的映在床帳上。
帷內,盯著枕旁宛如熟睡、緊緊合著眼的容顏看了良久,上官驚鴻自嘲一笑,「翹楚,跟著我,你便當真這般不願?知道我為什麼寧願不要記憶嗎?我不想和舊人前事再有什麼糾~纏。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即便是以前的上官驚鴻,他心裡就當真完全沒有你?若他心裡沒有你,就不會有今天像個傻子一樣去愛你的我,你愛讓我睡在屋外,我便真要睡在外頭了?你不愛我碰你,我便不能用強麼?」
居被子裡的手微不可覺的一顫,翹楚緊緊握住手,一動不敢動,眼底一糙,卻是上官驚鴻的指腹拭過,她眼下還有些濕潤,她知道他在幹什麼。
她惟有更緊的繃住身子,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已經醒過來。
方才——
赭他之前擱下的話又起豈是假的,她剛被他的燙熱灑入身~體,當即又被他粗狂地翻轉過身子……
她深愛著他,對他的佔有並不討厭,身~體,甚至心,都是痛苦卻又快活著的,但他強烈的需索,連著那更加強烈的感情,不到她不怕。
如今的局面卻怎一個亂字了得。
她本已決定明天便走,花園裡他卻給了那般的宣示。
她亂了,比任何時候都亂。
所以,無論從身~體還是心裡都怕著他。
怕自己不願意走,直到死在他身邊。
所以,方纔她強撐著倦意,側頭過去,伸手勾過在背後深深吻著她赤~裸脊背的他的脖頸,主動吻上他的臉頰,說,驚鴻,我累了,我想你抱著我睡。
他聞言,眸光暗了暗,末了,卻終究從她身上起來,將她抱進懷裡……
除了害怕那份糾~纏,她也是真的累了,枕著他的手臂就睡熟了。
只是,睡至半酣,只覺得臉頰暖暖癢癢的,方知道他在吻她,從額,傷疤,到唇,一遍一遍,輕輕的。
她不知道他這般多久。
這時聽得他說,她心裡鈍鈍的疼,突然便想起身抱住他,想不顧一切留在他身邊。
只是……她心裡苦笑,驚鴻,你說你本來不想恢復記憶,其實,你是不是也顧慮到,恢復記憶之後,你會發現……你雖然可能也愛我,但最愛的卻絕不是我。
耳邊聲音驀然而止,她不禁微微打開眼睛,卻見上官驚鴻正微微瞇眸盯著她,眼裡有抹輕黠,她一驚,心裡頓時惱怒,「你一早就知道我醒了,你故意的。」
故意要她聽他說的話,故意要她捨不得。
上官驚鴻冷哼了聲,突然不顧她掙扎,將她抱到身上,「你裝睡我可沒和你算,你倒憑地兇惡。」
翹楚又氣又惱,一生氣,鬱結倒是去了不少,往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下。
上官驚鴻倒沒捨得還手,只是像挾什麼的將她緊緊挾在懷裡,突然又發神經的輕笑道:「楚楚,我愛看你這個模樣,像隻母老虎。」
翹楚一愣,頓時哭笑不得,回敬道:「放心,若你想要母老虎,郎妃和沈小姐很有潛質。」
上官驚鴻摸了摸她的頭,斥道:「小醋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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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卻一聲長笑,頗有自得之意。
翹楚甩了他個肘子,很快想起什麼,遲疑地握住他的手,「驚鴻,上次我在醫廬吃過的那種藥,你明天讓景清給熬一碗吧。」
上官驚鴻大手倏然將她的手反握住,緊得她生疼。翹楚沒有求饒,她明白,這是個男尊社會,這種事,該由他來決斷,而非她。
因為,她剛說的是避孕的藥膳。
圍場之行,他們雖然只有過一次,機會很小,但她還是慶幸自己沒有懷上孩子,因為她沒有及時吃藥。
那晚在醫廬,兩人激~烈之下,他也釋放在她身體裡。事後,她讓他配藥,他沒說什麼,照做了。
她不知道,他想不想要孩子,但感覺按他的性~情,不會有多喜歡孩子,何況,之前,他什麼也沒說,應是默認了。
她自己也有藥,但那是在外面買的,怎及他親自配的,絕不會讓她傷了身。她的小命也就剩那麼點了,她不敢再多折騰。
此時,他沉默著,她有些不安,良久,方聽得他淡淡道:「我明天便讓景清熬藥。」
不知為什麼,她心下一片惻然,忍不住轉身在他嘴上輕輕親了一下,「謝謝。」
上官驚鴻卻忽地冷笑,伸手捏緊她的下顎,「翹楚,我說過莫要對我說謝謝這些字眼,我不愛,還是說,你認為親手將自己的孩兒殺死我會很高興?」
翹楚一驚,心裡也是涼颼颼的,泛著酸感,不知是拿借口來安撫他還是自己,「我身子裡毒素難清,孩子生出來,只怕也是有殘缺的。」
「有殘缺也是我的孩子,你和我的孩子!我瘋了我就喜歡有殘缺的孩子怎麼樣!」
上官驚鴻冷冷說著,猛然翻身將她壓到身下。
翹楚一震,緊緊環住他的頸脖,微微拱起身子,任他掠奪……
翌日醒來,翹楚苦笑。
身子像散了架似的,她果真如此愛他,不能給他孩子,便任他施為嗎?
只是,她沒想到,他似乎……並不討厭孩子?
她摟裹著被子倚到床~欄上,床外一端,空空的,他已不在了。
他生氣了嗎?
門外突而傳進一道清脆的女聲,「主子,你起了嗎?」
是四大!她忙應了。
門開了,隔著略有絲透明的床~帳看去,進來的是她的兩個丫頭。
四大和美人走過來,一人一頭升起床~帳。
四大來掖被子,想侍候她起來穿衣,才掀錦被,便一聲訝叫,臉上登紅。翹楚一怔,卻見旁邊冷冷酷酷的美人也是如此。
順著兩人的目光,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臉上頓時也熱烘烘的。
全身都是那些痕跡,紅的,青的,紫的,佈滿胸肩,肚腹和手臂,便連腿根和腿肚也……
她忙將被子裹上,四大卻不放過她,哇哇的又叫了聲,「主子,睿王他……他都是用咬的嗎?他昨晚是不是沒吃飯?」
她羞惱,狠狠瞪了四大一眼。
美人張羅了浴桶和熱水進來,梳洗過後,她讓四大和美人攙她到花園散步,開始仔細梳理離開的事情。
她還真是高估了自己,腦袋也一時發熱,今天走根本不可能,雖然能走路,但腳踝還疼;且明天那人便跟皇帝請兵符,能否拿下兵符已是沒有懸念的事了,但若她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他一定會出去尋她。到時,請來的兵符不是去打仗,而是統統找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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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只要他一天還在王府,她根本不可能離開。他一定會將她捉回來!
並且,她還要等他的解藥。
寒蘭的毒在醫廬裡已經解了,但她身~體裡還有翹眉下的毒。他說過,要有毒藥,才能做解藥。
這毒藥,他之前已用計拿下,就在王府裡。
還有汨羅。
翹眉將汨羅捉走帶回翹部,又將其秘密藏起來,翹振寧還不知道這件事,若告訴翹振寧,這個男人應當會救,但她不想費這個周折冒這個險,一直有自己救下汨羅的打算,但她勢孤力弱,還是求上官驚鴻出手為妥。
他北征的時候可一併派人到翹部救下汨羅,將汨羅安頓回自己的部落,再也不回翹部。
也不能按之前的計劃,借口到北地探看汨羅離開王府,若她這樣說,他出兵的時候必定將她也帶過去,他眼皮底下,她插翅難逃。
惟一最好的時機,是他出兵的時候。
到時他不在王府,她稍作安排就能離開。
屆時,她正好悄悄回北地探望汨羅,看過汨羅,她就折回東陵,四處遊歷。
仔細考慮完畢,正想讓四大,美人攙她進屋,和她們一說計劃,讓她們做好準備,卻聽得美人低聲說,「主子,睿王和郎妃從房中出來。」
翹楚一怔,果見迴廊處,上官驚鴻正攬著郎霖鈴從郎霖鈴也是他自己原來的臥室走出來。
昨夜,他對郎霖鈴用了迷藥,今天該從郎霖鈴房裡出來的……
她一拉兩個丫頭,低聲吩咐道:「過去見禮,還有,睿王昨天在我房裡過夜的事不可多說一句。」
四大和美人一凜,忙應了。
過得去,向二人見禮,郎霖鈴淡淡一笑,只說免了,上官驚鴻卻沒有說話,甚至也沒有看她,鐵面下一雙利眸也暗沉如鐵。
翹楚心裡微微一沉。
突然,拐角處,方明和景平走過來,向上官驚鴻稟報道:「爺,宮裡派了人過來。」
「誰?」
「是莊妃娘~娘。送了很多禮物過來,說是翹主子在深谷摔傷了身子,帶些大內參藥出來給翹主子補補身子。那內侍還說,莊妃娘~娘有幾句體~己話想說與翹主子聽。」
回話的是景平,翹楚仔細聽看著,卻見景平的目光不知為何竟有些閃爍。
大廳內,直到老鐵將那太監小馮子送出廳門,翹楚還怔怔站著,心裡微微顫抖,並非莊妃,卻是夏王借莊妃向她傳話,要約她見面!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她到底該不該過去?
那內侍剛才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在別人看來,倒似是莊妃向她交待幾句什麼體己之言。實是上官驚驄交待與她說,若她不去,他便一直等,等到她去為止。
他瘋了嗎,若她不去,他便連明天的早朝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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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知道,上官驚驄這個驕矜的男人,說得出做得到!
「翹妹妹沒事吧?臉色怎麼如此蒼白?」
旁邊,郎霖鈴殷聲問道,語氣聽似甚是關切。
四大吐吐舌,「我家主子戴著面紗,郎妃娘娘也能看出她臉色蒼白,真是好眼力。」
本來,翹楚吩咐過她和美人不可輕易得罪郎霖鈴,但這時她確實有些氣不過,主子的臉已經毀了,若連睿王也不護她,她該怎麼在王府立足?明明昨晚,他還為主子掌摑翹容,明明夜宿主子房裡,這時卻是什麼意思,她明白他從郎妃房裡出來有他的用意,但為何卻摟著郎妃又用這麼冷漠的目光看主子?他不知道主子會很難過嗎?
她正咬牙想著,美人已飛快一拉她,狠狠盯了她一眼。
上官驚鴻已冷聲道:「哦,什麼時候我睿王府變了規矩,這主子說話,奴才也可以隨意插嘴?」
翹楚本還為見面一事猶豫,這時先後被郎霖鈴和上官驚鴻的話恍醒過來,一扯四大,躬身道:「爺和郎姐姐恕罪,翹楚婢子來自荒地,翹楚又出身寒微,她跟著翹楚,自不識大戶規矩,翹楚回頭必定將她嚴教一番。」
郎霖鈴看翹楚不卑不亢說來,心裡一凜,想這丫頭倒是越發難對付了!但這時若要借題拿她,也未必不能!
雖說她越發看不透上官驚鴻對這丫頭的態度,但他昨夜回來,不顧那丫頭的傷,宿在她這邊,她有信心一賭,上官驚鴻是愛她,站在她這一邊的!畢竟,不管怎麼樣,他們相交多年,且她背後有郎家。
上官驚鴻越來越強大,她早便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狹道一役,足以證明!
然而他雖不必依仗郎家,但郎家確實能給他幫助。
雖然,圍場裡,他似受過這丫頭的蠱~惑,但墜谷多天,正好給他冷靜反思,他必已權衡清楚輕重,且最重要的是,這丫頭已經毀了容!
他為這丫頭掌摑翹容並撞跌翹眉一事,她昨夜不知為何只覺特別困頓很快睡下了,沒能好好思量,但今早起來仔細一想,這不過是他的一場戲罷,他是要看看若他挑釁太子,皇帝會怎麼做。果然,昨晚皇帝並沒多說什麼,這說明他已有了與太子相持的地位。
她計量著,眼梢一掠上官驚鴻,見他嘴角一抹咧凝,眸光沉沉盯著翹楚。
她秀眉輕揚,向旁邊的貼身婢女香兒示意,香兒沒別的本事,這挑釁尋事倒是一流,香兒會意,立刻咬唇道:「翹主子,這話可不能這樣說,你和爺失蹤多天,你這婢子四大,可沒的就尋事說項,說……」
她說到這裡,微微一頓,翹楚淡淡看著她,沒有說話,倒是上官驚鴻背後,方明和景平神色有些焦急,上官驚鴻微微沉聲道:「說,怎麼不說?」
「是。」香兒彎腰一福,囁嚅道:「說將來,睿王府裡當家作主的必定是……翹主子,我家小姐只是廳裡供著,讓人看個主母模樣罷了。小姐委屈,可也只是讓我們相讓著,莫要爭什麼。可今兒個四大實在……實在欺人太甚了,請爺一定要為我家小姐持個公道。」
郎霖鈴心笑,好個香兒,倒是個潑皮惹事的主兒!她臉上卻不動聲色,只輕輕一拉上官驚鴻的衣袖,低道:「爺,你莫聽香兒那丫頭混說,這家裡女眷內務誰作主還不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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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只見上官驚鴻猶自深深盯著翹楚,翹楚卻仍是安靜站著,眉尖顰顰,似在思慮著什麼事——哦,是在設法向她反擊嗎?
上官驚鴻眸色越發沉鶩。
終於,聽得上官驚鴻冷冷道:「翹楚,說話!你的婢子膽大囂張,你這個當主子的是不是欠一個說法?」
一旁,那四大和美人都有些驚慌,郎霖鈴心裡輕笑,愈喜,突聽得翹楚輕聲道:「爺,你常說翹楚是夷女,不懂禮節,口沒遮攔,翹楚這就帶兩個丫頭出府思過去,思過回來,自向郎妃娘~娘賠罪。」
「四大,美人,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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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們,雖然有點晚,但還是祝大家節日海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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