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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百一十一章 較量(三) 文 / 沐榕雪瀟

    迎親的隊伍行至第五個戒嚴路段,剛要走金色絨毯,就見兩個太監打馬飛奔而來。馬上的太監衣冠不整,臉上還帶著傷,神情驚慌失措,說話語無倫次。

    有刺客混入了領粥的人群,要刺殺皇上,人群亂成了一鍋粥,皇上的貼身侍衛快頂不住了,請各個戒嚴路段的儀仗隊侍衛前去救援。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兩個太監居然說了一盞茶的功夫,可見受驚過甚。

    儀仗隊侍衛顧不上攔截迎親的隊伍,全部整裝上馬,趕去救駕了。

    沈妍隱約聽說皇上遇刺,掀起轎簾探頭往回看了一眼,嘴角挑起冷笑。一會兒端華公主還要趕回宮出嫁,希望她傷得不算重,還能被抬到徐家去。至於這件事會對她造成什麼影響,就不是沈妍要操心的了,只希望她從此自求多福。

    迎親的隊伍聽說皇上遇刺,都愣住了,猶疑的目光全投向沐元澈。沐元澈職務和爵位都很高,又是御衛營的統領,是不是要去救駕,還需他發號施令。

    可沐元澈好像沒聽到一樣,連吃驚的表情都沒有,繼續跨馬前行。眾人一見他這般神態,心中瞭然,互看一眼,都裝做沒聽到,繼續迎親。反正那兩名太監也沒向沐元澈求救,就算事情鬧到不可收拾,他也能以沒聽到為由推得一乾二淨。

    封路戒嚴的儀仗隊全部撤走,迎親的隊伍無須再每隔二里就步行三十丈。少了這番折騰,迎親的隊伍行進的速度加快,很快就到了與皇宮對應的方位。

    左占帶隨從追上來,經過沈妍的轎子,輕輕吹了一聲口哨,暗示她事成,就到隊伍前面去跟沐元澈說話了。一會兒功夫,白芷黃芪坐拉金幣的車也追上了沈妍的轎子,趁沈妍下轎沖皇宮行禮的時候,向她稟報了粥棚的情況。

    迎親的隊伍放慢了速度,幾次行禮之後,繞過皇宮,走上了南城的官道。

    許多百姓都想一睹龍顏、喝御膳坊的粥,還要等吉時到了揀金子,而且一路行來路程很遠。因此,從城北一直追隨沐元澈成親的隊伍到城南的人並不多。

    但新娘穿白裙、坐金轎的事早已在京城傳開了,人們都想一堵為快。迎新的隊伍踏上南城的官道,就有很多百姓圍過來看熱鬧,興致勃勃議論紛紛。

    勝戰侯府位於皇宮東南方向,距離皇宮只有三四里路,從南城官道的第一個路口往東面的側街一拐,再走上一里多路就到了,中途要經過承恩伯府。

    就在他們即將行至南城官道的第一個路口時,徐家二房進宮迎娶端華公主的隊伍也接近了這個路口,兩邊開路的侍衛已在路口拉開了互不相讓的架式。

    圍觀的百姓看到兩家娶親的隊伍卡在了路口,誰也不肯退一步,看熱鬧的情緒更加高漲。有人知道兩家的積怨,又把以往的話題搬出來了重溫一番。

    新人為大,死者為尊,這是中外古今通行的俗理,沒有時空的限制。

    沐元澈和徐慕軒同一天成親,都是新郎官,沒有高低大小之分。可沐元澈已經接到了新娘,他們是一對新人,徐家二房迎親的隊伍理應退讓,讓他們先通行。

    但徐家二房也有一番說辭,徐慕軒要娶皇上最寵愛的公主,也會成為皇上最寵愛的駙馬。公主還沒娶進門,皇上就給徐慕軒賜下了全套駙馬的儀仗。這樣的榮寵大秦皇朝建國幾百年絕無僅有,倒是在腐朽沒落的前朝有史可尋。

    論品階,沐元澈是御衛營統領,正四品,又是靠戰功才封下的三等候。而徐慕軒雖說是狀元郎,卻是七品翰林,要比沐元澈低得多。可徐慕軒是駙馬了,已經打上了皇家的標籤,與君主同穿了一條褲子,而沐元澈職位再高,也是臣子。

    所以,徐家二房迎親的人拒理力爭,就是不肯給沐元澈迎親的隊伍讓路。而且徐瑞宙已發了話,只要沐元澈的人上前一步,徐家的侍從就大打出手。

    沐元澈氣得心疼,若不是他今天娶親,而且先前也忍耐了太多。別說徐慕軒這副駙馬的儀仗,就是端華公主那副嫡出公主的儀仗,他也敢砸爛了。

    剛進卯時,他就被催促,在大凶時辰出門迎親。去的時候一路順暢,因為他未雨綢繆,提前發展了一個小奸細,進引鳳居抬新娘也超乎尋常地順利。回來的時候遇到戒嚴封路,折騰了少一半的路程,到現在早已筋疲力盡,也誤了時辰。

    徐家二房為彰顯徐慕軒這第一駙馬與眾不同的地位,迎親的隊伍組織得異常龐大,大概綿延了四五里長。現在是巳時初刻,若是給徐家讓路,最快也要等上半個多時辰,也就是說,要等到午時才能把新娘接近門。

    司天監掌事按沈妍和沐元澈的生辰八字測算過時辰,卯時和午時都是他們的大凶之時。徐家二房之所以不給他們讓路,彰顯徐慕軒的尊榮只是原因之一。還有就是要拖延時間,讓沈妍和沐元澈拜堂的時辰也趕在大凶之時。

    「你們過來,在這邊列隊。」徐瑞宙指揮一隊侍從在路口站隊,堵住了官道通往勝戰侯府所在街道的路,以挑釁示威的姿態看著沐元澈等人。

    徐慕軒身穿鮮艷的紅袍,頭戴嶄新的烏紗,騎在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上,冷厲陰澀的目光掃過沐元澈迎親的隊伍,落到正中間那頂黃金大轎上。他狠狠咬了咬牙,沖徐瑞宙點頭一笑,表示他認同了徐瑞宙的做法。

    讓端華公主成親當日施粥濟民並皇上前去助威的主意是他給龐貴妃出的。施粥濟民只是個華麗偽善的幌子,其實他們就是想利用皇家的儀仗來堵沐元澈娶親的路。沒想到沈妍竟然以簡單直接的方法化解了他們的陰招,讓他們得不償失。

    聽說沈妍和沐元澈身穿白衣走過戒嚴路段,以美麗纖潔的形象驚艷了圍觀的人群,徐慕軒又妒又恨,還有一種強烈的挫敗感。他嚥不下這口氣,可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他只好暫時忍耐,沒想到又跟沈妍和沐元澈在這裡相遇了。

    徐慕軒不會讓沐元澈迎親的隊伍順利通過,就是耽誤了進宮娶親的時辰,他也有一番說辭。事情僵持至此,他不會退讓半步,哪怕自己也錯過迎親的吉時。

    同沐元澈一起迎親的人多數是武將,出身顯赫,身份尊貴。他們自打從娘胎裡出來,就沒受過今天這樣的氣,也奇怪性情張揚的沐元澈怎麼能忍受。見徐瑞宙讓徐家的侍從列隊,他們就要衝過去阻攔,被沐元澈攔住了。

    「稍安勿燥,稍安勿燥,我們走了這麼遠的路,也該歇歇腳了。」沐元澈沖眾人揮了揮手,「白先生,派讓人回府取茶飲酒水,再拿幾盤棋來。」

    眾人明白沐元澈的意思,互相點了點頭,以挑釁的目光回敬了徐家迎親的人。

    白姓幕僚點頭一笑,「是,侯爺,學生這就去安排。」

    「順便告訴長公主,不回去拜她不是我的錯,怕誤了吉時就把花堂撤掉。」

    「學生明白。」白姓幕僚擠進人群,匆匆回府。

    沐元澈瞥了徐慕軒一眼,搖頭冷笑,眼底透出嘲弄。這裡離勝戰侯府只有一里多路,反正他也把沈妍娶回來了,耗不起的人不是他。就算誤了吉時拜堂他也不在乎,成親不穿紅,大凶之時娶親,他的婚禮已沒吉利可講,但他並不怕。

    他不想跟徐慕軒兩敗俱傷,成為京城的笑柄,可有時候身不由己。他知道徐慕軒想跟他賭一口氣,可這樣下去,只會令徐家得不償失,還會貽笑大方。

    吳擁跑到徐慕軒的馬前,施禮說:「四少爺,吉時已到,再僵持下去……」

    「不必多言,我自有打算。」徐慕軒思慮片刻,附在吳擁耳邊交待了一番。

    「四少爺真是智謀過人,小人這就去辦,一定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徐慕軒點點頭,刻毒的目光掃向對面的沐元澈,嘴角挑起詭詐的笑容。

    無論是在疆場還是在朝堂,沐元澈都是有勇有謀之人,可他跟沈妍一樣,行事的方式偏直。而徐慕軒更重一些彎彎道道的機謀,這正是徐慕軒的得意之處。

    沈妍聽說在路口遭遇徐家迎親的隊伍,徐家的侍從堵了路,而沐元澈則打算跟徐家人僵持下去,她不由緊皺眉頭,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勁。現在的徐慕軒太過陰險狡詐,她不得不防,即使她處處小心,有時候仍防不勝防。

    「白芷,去告訴侯爺,給徐家人讓路。」

    「姑娘也忒好欺負了,為什麼給徐家人讓路?他們應該讓我們才對。」

    沈妍不知道怎麼跟白芷說,有些事情她只是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只希望沐元澈能理解她的一片苦心,「你去傳話就是,跟侯爺說是我的意思,盡快讓開。」

    白芷噘著嘴應了一聲,極不情願,被沈妍訓了幾句,才去傳話。

    沐元澈正準備下馬喝茶,一個隨從過來說沈妍讓把路讓開,他很不解,思慮片刻,決定照沈妍的意思做,「沐功,傳令侍衛把路讓開,我們到對面喝茶。」

    「侯爺,為什麼要讓路?他們……」眾人都很不解,也很氣憤且不情願。

    「這是夫人的意思。」沐元澈瞄了黃金大轎一眼,笑著說:「夫人剛才在轎子裡睡著了,夢到神仙點化,說一會兒有災星降臨,如果我們不給他們讓路,災星就會打到我們身上,如果我們讓路,就……還是一會兒讓事實說話吧!所以,本侯最信夫人的夢,就決定忍字為高,嚥下這口氣,遠離災星。」

    眾人聽到他這番話,都半信半疑,但還是很快就把路讓開了。有些事情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誰不想拒絕災星呀!懂得避諱才是聰明人之舉。

    沈妍見沐元澈傳令讓路並指揮隊伍退到路的另一面,鬆了一口氣,隨後釋然一笑。她要給徐家人讓路,沐元澈一定很不解,但還是照做了,這就是信任。

    徐瑞宙見沐元澈號令侍衛讓開了路,冷哼一聲,呵令侍衛放慢速度通行。

    徐慕軒輕歎一聲,臉上露出遺憾,「白費了我一番心計,太便宜他們了。」

    吳擁忙說:「四少爺莫惱,來日方長,有網不愁打不到魚,今日迎親為重。」

    「說的是,走吧!」徐慕軒甩起韁繩,慢條斯理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從沈妍的轎子旁經過,徐慕軒刻意高高仰起了頭,目光幽明深刻,令人望而生畏。他心中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是沈妍和沐元澈互生私情背叛他在前,他引誘端華公主在後。即使這樣,他心中也沒有高人一等的勝利者的喜悅,反而更加痛楚酸澀。有些東西他想牢牢抓住,決不放鬆,可命運卻注定了擦肩而過的結局。

    徐瑞宙從黃金大轎邊經過,嫉妒貪婪的目光好像兩簇陰亮的鬼火,他高聲跟隨從議論沈妍和沐元澈成親之日穿孝必有大災,讓人們拭目以待。並警告看熱鬧的百姓遠離,別為貪小錢惹上災星,以免惹禍上身,倒霉了沒處哭去。

    圍觀的百姓聽他這麼說,不約而同向後退去,一時間,連灑出去的金幣都沒人揀了。但金子的誘惑力仍大過未知的災禍,一會兒,人群就又將他們圍得水洩不通了。這時候,又有人講起花朝國開國總統與夫人穿白衣白裙成親、一生美滿幸福,最終建立了強大的花朝國,人們恐懼的情緒很快煙消雲散了。

    白芷沖徐家迎親的隊伍輕聲狠啐一口,「欺人太甚,真不知道為什麼讓他們。」

    沈妍沒說徐慕軒有可能另出陰招之事,那畢竟是她的猜測,她淡淡一笑,「這是他們的吉時,讓他們去迎親,到時候吉時不吉,只會招人非議笑話。」

    「對喲!端華公主……」白芷興奮之下要大聲嚷嚷,被黃芪摀住了嘴。

    皇上和龐貴妃陪端華公主施粥濟民,沒被刺客刺傷,卻被擁擠的人群又擠又壓又踩,都受傷不輕。尤其是端華公主,掉進了粥鍋裡,不知是被人推進去,還是她聰明了一把,認為粥鍋裡沒人擠她踩她壓她,自己跳進去的。好在那鍋粥很稠,又不燙,淹不死人,也不會被燙傷,至於會不會被嗆死,就不得而知了。

    龐貴妃一大早起來,才下令御膳坊熬粥,一會兒要拉出去濟民。御膳坊那幫人平日很會擺譜,聽說要給老百姓熬粥,都覺得降低了身份,心中不滿。可他們又不敢違龐貴妃的意思,就用臭魚爛蝦、殘羹剩菜加糙米熬了粥,打發老百姓。

    粥的腥臭味浸染了滿身噴香的端華公主,就算她沒受重傷,能不能成親還是未知數。今天確實是大吉的日子,能不能抓住,還要看她和徐慕軒的造化。

    心術不正,吉日也會變凶日,是凶是吉不在卦師測算,而在人心經營。

    徐家人喜氣洋洋進宮娶親,可見他們還不知道皇上、龐貴妃和端華公主施粥濟民受傷之事。在徐瑞宙等人譴責別人是災星時,卻不知道災星早已降臨徐家。

    皇上身邊幾個隨侍的掌事太監都是先太后和慧寧公主一手培養出來的,個個精明而富有心機。有人叫喊有刺客,他們只看到了刺客的影子,卻沒見刺客刺殺皇上,就斷定這是一場鬧劇,目的並不是讓皇上死。他們從人群中爬出來,就第一時間調動守衛皇宮的御衛營侍衛,不是捉拿刺客、鎮壓百姓,而是封鎖消息。

    聽白芷黃芪說,諸多御衛宮侍衛舉刀仗劍,在皇宮北面拉起警戒線,不允許任何人經過。她們還是沾了左佔這位異國貴客的光,才跟上了迎親的隊伍。

    所以,別說老百姓,就是那些朝國重臣,也不知道皇上在城北遭遇了什麼事。

    沈妍尋思半晌,拿出紙筆寫了一個紙條,讓人交給沐元澈,又吩咐道:「白芷黃芪,等徐家迎親的人進了宮,你們就把城北的事傳出去,越精彩越好。」

    「是,姑娘。」

    等了半個多時辰,徐家迎親的隊伍全都進宮了,沐元澈這邊迎親的人起轎回府。他們剛到勝戰侯府大門口,午時的鐘聲就敲響了,又是他們的一個大凶之時。

    聽到午時的鐘響,沈妍就讓丫頭去告訴沐元澈,她要身穿白衣,走進勝戰侯府的大門。沐元澈以為沈妍要展示新奇的婚禮,欣然同意,並來抱沈妍下轎。

    其實,向眾人展示成親之日穿白不穿紅只是沈妍的目的之一,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白衣可沖凶熬。醫院的大夫為什麼要穿白大褂,不只衛生,還很有講究。

    雖說皇上下旨讓臣子去徐家參加端華公主的婚禮,可來勝戰侯府做客的人也不少。除了皇族宗室的男賓女客,還有朝中的重臣、純臣和聰明的臣子。這些人不去徐家,而選擇來捧沐元澈的場,出發點不言而喻。只要慧寧公主這棵大樹不倒,皇上的聖旨,尤其涉及私事的旨意,能起到的作用就不值一提了。

    金色絨毯鋪開,一對身穿白衣的新人挽手並肩走上絨毯,好像一副唯美飄逸的畫卷徐徐打開,人們眼中的驚詫很快就被驚艷取代了。蕭水葳恰合時宜講起花朝國開國總統和夫人感人的愛情故事,人群先是感歎,緊接著響起熱烈的掌聲。

    進到裝飾素雅的喜堂,沈妍和沐元澈在禮官指揮下拜完天地,就來拜慧寧公主這一位高堂。沈承榮那位高堂正與馬桶繾綣纏綿,想來受禮,是真的來不了。

    送入洞房之後,沒有蓋頭可掀,沐元澈只給沈妍解下了頭紗,又在喜娘的指揮下喝了交杯酒。開席宴客的時辰到了,沐元澈換好衣服,跟沈妍親密低語的幾句,就出去宴客了。沈妍趕緊換掉婚紗,倒在婚床上,累得再也不想起來了。

    新人入了洞房,慧寧公主就進到了喜堂一側的花廳,七八位皇族宗室的貴婦跟進去,陪她說笑湊趣。說到這場婚禮,眾人讚歎連連,感慨不絕,對沈妍和沐元澈的褒獎讚譽充溢花廳。慧寧公主臉上有光,很高興,送了眾人不少禮物。

    一名內侍沒經通傳,就匆匆進到花廳,眾人一看是慧寧公主心腹之人,就知道有事,趕緊告辭。慧寧公主不急不慢,讓人帶她們去赴席,又仔細囑咐了一番。

    「都回來了?情況怎麼樣?」

    「回長公主,都回來了,情況……」內侍歎了一聲,又說:「皇上被侍衛拚死護住,傷得較輕,只被人踩了幾腳,拄傷了手腕,只是有一隻大腳踩到了皇上臉上,可能……龐貴妃傷得很重,她被人踩得滿身腳印,臉也劃傷了,還折了兩根肋骨,兩隻前臂都骨折了,兩隻腳都扭傷了。端華公主掉進了粥鍋裡,沒怎麼受傷,只是米粒嗆進了肺部,一直咳嗽,哭得淚人似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慧寧公主心中暗笑,輕哼一聲,「娶走了嗎?」

    「草草收拾了一下就娶走了,準備好的東西都沒用上,這親成得真狼狽。」

    司天監掌事根據徐慕軒和端華公主的八字預測出午時是他們的大吉之時,讓他們午時拜堂。所以,就是再匆忙,徐慕軒也要午時把端華公主娶回府拜堂。

    再說,大秦皇朝有一個習俗,娶親以午時為界限。午時之前娶黃花少女,再嫁之婦才午後成親呢。徐家不把端華公主匆忙娶走,不就又給人落下新話柄了?

    「那又怨誰?人家一絲紅色都沒有,不是人家沖的吧?」

    「當然不是沖的,怨就怨龐貴妃,她也太……」

    慧寧公主搖頭冷笑,又問:「受傷的百姓多嗎?」

    內侍面露猶疑,想了想,說:「也奇怪了,這次人這麼多,事情又鬧得這麼大,卻比前幾年觀燈踩踏受傷、死掉的百姓還少。除了被侍衛當成刺客殺死的百姓,幾乎沒有人死,受傷的人倒是不少,可都比龐貴妃傷得輕多了。」

    「傷得少是好事,有什麼好奇怪的?」慧寧公主搖了搖頭,「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龐貴妃就是太聰明了,物極必反,才會弄成了這樣。」

    「端華公主被寵得也太驕縱了,聽說今天把她宮裡一個二等管事的腦袋都打殘了。龐貴妃是極富心術之人,今日之事一出,她不知又要找什麼理由呢。」

    「她能找什麼理由?今天的事早有前因,並不蹊蹺。」慧寧公主捏起一顆梅子放進嘴裡,細嚼慢咽,冷笑問:「今天的事你怎麼看?」

    「奴才認為是龐貴妃太囂張了,忘記誰才是真正的主子了。」

    大秦皇朝連皇上都被慧寧公主掌控,誰是臣民真正的主子就不言而喻了。

    「說得好,她一向謹慎,這次馬失前蹄,也不能怨別人。」

    慧寧公主從不否認龐貴妃是聰明人,但也是掐尖要強的人,想制服這種人不是打壓,而是縱容。前段日子,大皇子剛封了親王,端華公主又要下嫁徐慕軒這個有儲相之材、內相之實的貴婿。龐貴妃事事順心,又得了徐慕軒這個有力的臂膀,難免會驕傲自滿。慧寧公主早就看透了玄機,仍不動聲色,添柴加火。

    成親之日不穿紅、大凶之時迎親,龐貴妃用這些手段對付沈妍和沐元澈,其實也是挑釁慧寧公主。慧寧公主可以反抗,卻以顧全大局為由,忍耐退讓。龐貴妃以為慧寧公主畏懼大皇子一派如日中天的勢力,行事欲加囂張跋扈。

    慧寧公主放下了長線,沈妍又給龐貴妃等人挖下了深坑。龐貴妃一旦掉進這個深坑,慧寧公主就要扮演落井下石的角色,一時半會兒,龐貴妃肯定出不來了。

    今早,龐貴妃剛跟端華公主商量好借施粥濟民難為沈妍和沐元澈之事,還沒出宮,慧寧公主就接到了線報。她不但不阻止,反而號令她在宮中的內線積極促成此事。就是什麼事也不出,龐貴妃鼓動皇上私自出宮,也會被人彈劾參奏,惹一肚子閒氣。何況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龐貴妃一派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長公主要去看看皇上嗎?」內侍小心翼翼問。

    「當然要去,本宮一個人去,這場戲不精彩。」慧寧公主重重放下茶盞,吩咐道:「去傳大皇子、錦鄉侯、錦鄉侯世子還有龐家一派的幾位重臣,讓他們進宮給皇上侍疾。順便把今天發生的事仔仔細細告訴他們,讓他們說說該怎麼辦。」

    慧寧公主進到皇上在御書房的寢殿,看到皇上正躺在龍床上呻吟呼嚎擠眼淚,重重哼了一聲。龐貴妃渾身纏滿紗布,胳膊上還綁了木架,就像沒有骨頭一樣爬跪在地上。傳大皇子、錦鄉侯、錦鄉侯世子還有龐家一派的幾位重臣都以五體投地之勢跪在地上。見到慧寧公主進殿,龐貴妃和大皇子等人就打起了哆嗦。

    「都跪著幹什麼?還不趕緊起來。」慧寧公主輕歎一聲,「皇上私自出去這一趟,要是一不小心回不來了,你們都會擁簇大皇子登基。到時候,龐貴妃就是母儀天下的太后,你們都有擁立之功,少不了封賞。唉!那時候,真正在這個殿裡哭弟弟的就是本宮一個人了,你們嫌本宮哭得麻煩,還不知道會做什麼呢。」

    皇上被龐貴妃鼓動,沒知會慧寧公主和輔君重臣,就私自出宮了。出了這麼大的事,人們很直接的想法就是龐貴妃和大皇子一派想篡位,要用這種方式把皇上除掉。皇上活著回來了,又聽慧寧公主一番說辭,不跟他們算帳才怪。

    「臣不敢、臣不敢……」錦鄉侯及其子還有幾位重臣磕頭如搗蒜,額頭都磕出血了,也不敢停。慧寧公主這可是誅心之言,一招不慎,就有可能抄家滅族。

    「欣榮,朕待你不薄。」皇上聽慧寧公主這麼說,就認定龐貴妃想讓大皇子早日登基,而有害他的心,「你我夫妻多年,朕疼你信你,你……」

    「不不不……嗚嗚……」龐貴妃身體如篩糠,疼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兒臣不敢,兒臣不敢,請父皇明察。」大皇子先是跪爬到龍床前,被皇上踹了一腳,又跪爬到慧寧公主腳下,高聲哭訴,「兒臣不敢,皇姑母明察。」

    慧寧公主坐到龍床邊,拉著皇上的手抹眼淚,「今天上午,本宮右眼狂跳不止,渾身錐心一般的疼,還以為澈兒凶時迎親有災呢,沒想到是皇上,唉!」

    「皇姐……」皇上此時認為最疼他的人就是慧寧公主了,龐貴妃、大皇子和端華公主什麼的,都是浮雲,不,是陰雲,他們可是想害他的人。

    「你別哭了,好好養傷,國不可一日無君,大秦的天下還指望你呢。」

    皇上使勁點頭,「皇姐,這些日子朝國的事就勞煩你了。」

    「你我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還說什麼勞煩?」慧寧公主溫言軟語安慰了皇上一番,又衝大皇子等人揮了揮手,「你們都到御書房正殿候著。」

    大皇子和錦鄉侯等人跪爬著離開皇上的寢殿,龐貴妃則是被人拖出去的。慧寧公主又跟皇上說了一些私密話,就來到御書房正殿,坐到了主座上。

    「這件事還是讓大皇子來處理吧!將來你若登了基,這樣事自是不少。」慧寧公主拄著下頜注視大皇子,她甜棗加大棒的手段早把大皇子唬住了。

    「兒臣領命,多謝皇姑母。」大皇子沒想到慧寧公主在這個節骨眼上會讓他處理這種事,不管是信任,還是考驗,都不容他循半點私情。

    大皇子著手處理此事,不但不顧及情面和情意,還比別人更加嚴苛。

    龐貴妃被掠到貴妃品階,降為妃級,又被禁足一年。大皇子自罰,把自己的親王爵降成了郡王爵,與四皇子平級了。錦鄉侯、錦鄉侯世子還有他們這一派的幾位重臣都被分解了權利,有的人不堪打壓,乾脆就致仕回鄉養老了。

    皇上受傷之事傳開,隨後,大皇子對自己和龐貴妃等人的處罰也傳開了。

    本來徐家備下了奢華的酒席,期待高朋滿座,沒想到最終卻是門可羅雀。

    ------題外話------

    明天洞房了,我昏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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