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項府一片岑寂,太陽半隱半露,壓抑的悶熱籠罩項家大宅。
平日奔忙穿梭、客氣有禮的下人都低眉順眼、人人自危,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沒命一樣。看到項雲諾綁押沈妍主僕進來,他們更加小心,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沈妍見項雲諾把她們帶到項家,長長鬆了一口氣。開始看到項雲諾帶了幾十名侍衛來抓她,她還以為自己不小心觸犯了國法,項雲諾要把她帶到刑部呢。看樣子項家一定出了大事?否則也值得小題大做,可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不是項家人,也不項家的奴僕,你憑什麼綁我?憑什麼對我用私刑?」
從引鳳居被綁時開始,這一路上,直到進了項家的大門,這句話沈妍怒問了無數次了。可項雲諾滿臉陰沉,任沈妍吵罵喊叫,他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項家外院的大廳內,除了項老太爺,項家的男女主子都到齊了,每個人都黑著臉。除了項伯爺、項二老爺、項大太太和項二太太,基餘人都垂手站立。年輕女眷和項雲環姐妹在後面的碧紗櫥裡,正往外張望,個個驚詫擔憂。
沈妍被推進大廳,項雲諾就呵令她跪下,沈妍憋了一肚子氣。又看到汪儀鳳站在項二太太身後,兩手搭在隆起的肚子上,臉色蒼白,滿頭大汗,她的氣更不打一處來。她剛要開罵,忽然看到跪在她身旁的人,頓時驚得瞠目結舌。
項雲珠頭髮披散,衣衫凌亂,正跪在沈妍身旁,瑟瑟發抖。她雙眼紅腫,臉上佈滿指印,青紅交加,脖子上纏著一根白綾,瓷白的脖頸上印著深深的勒痕。
若不是瞪大眼睛仔細看,沈妍真不敢相信這就是高雅溫柔、麗質天成的項雲珠。看到項雲珠被搓磨成這般慘像,沈妍心裡叫好,又疑問重重。
心思百轉之間,沈妍腦海閃亮,似乎明白了項雲珠變成這樣的原因。
可這和她有什麼關係?項家為什麼要把她綁來,還要全家公審?
「你這個小賤人,怎麼有這麼惡毒的心思?毀了珠兒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竟然向她下毒手。」項大奶奶雙眼通紅,看到沈妍進來,就指著她邊哭邊罵。
沈妍被她罵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毀了項雲珠?這話從何說起?項雲珠對她又是謀害,又是陷害,她顧及項家人的情面,連報復的心思都沒有。項雲珠突然搞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怎麼就牽連到她了?
汪儀鳳抓住椅子,連喘了幾口氣,說:「大嫂,你也算妍兒的長輩,你開口就罵,這算什麼?事情還沒弄清楚,也不能光聽珠姐兒的一面之詞呀!」
好吧!沈妍後知後覺,總算明白了一點,她又被項雲珠陷害了。項雲珠弄成這副慘兮兮的模樣,難道是殺敵五百,自損一千?只要不是實心傻子,誰會這麼打仗?照眼前的情景來看,只能說項雲珠出師不利了,估計是想拉她做墊背。
項大太太重重拍響桌子,咬牙怒呵:「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她不就是怨恨珠兒教導她規矩嗎?不就是怨恨珠兒提醒她避嫌嗎?她衝撞端華公主的鑾駕,此事已經了結,沒想到她包藏禍心,轉過頭來用這麼惡毒的手段報復珠兒。」
「跪下。」項雲諾猛推了沈妍一把,沈妍站立不穩,倒在地上。
「妍兒,你……」汪儀鳳急走幾步,差點摔倒,被一個婆子牢牢扶住了。
沈妍雙手被綁,掙扎著爬起來,怒視項家眾人,轉向汪儀鳳,說:「娘,您先坐下,別動了胎氣,他們構陷我,就是想難為你,別中了項家人的詭計。」
「誰構陷你了?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能不知道嗎?」項二太太也發飆了。
一個月未見,項二太太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神情憔悴,面黃枯槁,可見這與侄孫女共侍一夫的日子很「滋潤」,她快與閻羅王親切握手了。
項懷安歎了口氣,沒等項二太太發話,就搬來一把小椅子,扶汪儀鳳坐下,低聲安慰了幾句。項懷安對汪儀鳳還不錯,可項家這規矩禮教的大族太過陰澀了。
「我當然不知道,我不是項家的人,也不是項家的奴僕,這也不是在公堂之上,你們憑什麼綁我?你們項家自詡是禮教大族,不知道私設公堂、私審良民犯法嗎?」沈妍緩了一口氣,怒恨的目光掃過眾人,又說:「項家出了兩任順天府尹,想必連奴僕都知道案子怎麼審,項雲諾沒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就把我五花大綁押上車。到了這裡,你們又是怒罵,又是質問,有誰跟我陳述的案情?」
項家眾人都沉著臉,誰也不說話,也有人歎氣抽泣。很顯然,項雲珠被打成這樣,又差點被勒死,肯定是那件事令項家眾人難以啟齒。沈妍已大致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可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那件事跟她有半毛錢的關係。
「給我鬆綁,今天的事說不清楚,我絕不善罷甘休,你們也休想糊弄。」沈妍掃到項雲珠倉惶灰敗的眼神,暗暗冷哼,今天的事她不想鬧大也不行了。
廳內陷入沉默,項家人都低下頭,連歎息和飲泣聲都消失了,大概都覺得臉上無光。項雲珠趴跪在地上,全身顫抖,衣裙瑟瑟之聲異常清晰。
「你們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想讓我知道,憑什麼綁我?覺得我好欺負嗎?你們綁了我也好,不管今天發生什麼事,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就讓天下人都知道。」沈妍傲然昂頭,擺出一副大無畏的神態,與項家眾人對峙。
項懷安給項雲謙使了眼色,「先給他鬆綁,把事情說清楚。」
項雲謙過來給沈妍鬆綁,項雲諾要阻攔,被沈妍狠啐了一口。項雲謙給沈妍解開繩索,輕描淡寫講述了發生的事,邊說邊安慰沈妍,示意她鎮定。
原來,今天一早,項雲珠就打扮得很漂亮,說有人約也賞花,出去了。她是待嫁之身,以後到了婆家就沒這麼自由了,項大奶奶心疼她,也沒多問。
今天早朝事情很多,項伯爺和項懷平下了早朝,時候就不早了。一名官員提議去海悅樓用午餐,又有幾個與項伯爺和項懷平交好的官員支持,他們就同去了。
海悅樓後院有專門招待達官貴人的套房包間,外間吃飯,裡間供人休息。夥計把項伯爺和項懷平等人領進一間套房,眾人還沒坐下,就有一名官員想到裡間去看看。門剛打開,那名官員還沒進去,裡間就有一男一女匆匆出來了。
兩人都惱羞成怒,髮髻凌亂、衣衫不整,顯然是偷情被撞破了。男子是大皇子,在場的官員都認識,並不奇怪他躲在包房裡偷香竊玉。女子是項雲珠,只有幾名官員認識,其中一名官員與項傢俬交不錯,「一不小心」就喊出她的名字。
項伯爺和項懷平臉面丟進,趕緊把項雲珠帶回來,叫來項大太太和項大奶奶說明情況。項懷平先把項雲珠痛打了一頓,項伯爺又下令勒死她。
項大太太和項大奶奶都不相信項雲珠會做出這種事,求項伯爺給她一個分辯的機會。項伯爺和項懷平也認為項雲珠是知書達理的人,突然發生這種事,也令他們很驚詫。他們壓制怒氣,並答應替項雲珠做主,讓她說明情況。
項雲珠說沈妍約她賞花,還說包房裡有催情香,她被沈妍設計陷害了。項家長房全部怒不可遏,圍攻了二房,項伯爺又下令把沈妍綁來重懲。
沈妍聽項雲謙講明情況,連吸了幾口冷氣,你媽媽的,這也太會玩了。
不過,真相跟沈妍想像差不多,項雲珠果然是被捉姦了,姦夫是大皇子。本來是很簡單的一件事,項雲珠就赤果裸地陷害了她,讓她有口難言。
她約項雲珠賞花?鬼才相信。
別說她連續忙碌了一段日子剛閒下來,就是她天天閒得長草,她也不會跟項雲珠來往。項雲珠做出醜事,竟然賴到她身上,估計是把她當啞巴和傻子了。
沈妍仔細一想,就覺得這件事是有預謀的,否則也不會趕得這麼巧。大皇子是海悅樓的常客,夥計不知道他在裡面偷情嗎?怎麼會把項伯爺父子等人領進去呢?大皇子和項雲珠貼身伺候的下人呢?主子偷情,他們為什麼不在外面守衛?
要說這計謀一點也不高明,卻殺傷力極大,大皇子難逃非議彈劾,項雲珠也慘了。項家門風嚴謹,為避免捲入奪嫡爭寵,項氏一族的女孩們都不嫁皇子。可是,項雲珠卻跟大皇子有姦情,這不是要拉著項氏一族走上絕路嗎?
這件事鬧開,項雲珠能留住命可能性不大,可這丫挺的也太陰狠了,竟然把沈妍拖出來當墊背。她不管是死是活,都不想讓沈妍好過,這是多深的仇恨哪!
沈妍昂首挺胸,搖頭冷笑,「為這件事你們就把我綁來?真是太可笑了。」
項大奶奶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指著沈妍怒罵吼叫,「小賤人,你還認為可笑嗎?若不是你設計陷害我的珠兒,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毀了她的名節清白對你有什麼好處?項家待你不薄,沒想到你竟是一條黑心爛肺的白眼狼。」
「老賤人,你傻了嗎?你給我聽清楚,這件事與我無關,你的寶貝女兒做出下作事休想賴到我身上。」沈妍怒火中燒,憤憤注視項家每一個人,毫不猶豫罵了回去,「她與人偷情,又被撞破,隨便編了謊話,你們就信以為真了?就是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這件事疑團重重,你們每一個人的腦袋都是擺設嗎?」
「不許胡說。」項懷安板著臉,高聲斥責沈妍。
項懷安為官多年,斷過的大大小小的案子不計其數,絕對有經驗可尋。若說這件事是沈妍設計陷害,確實很牽強,證據也不充足。可項雲珠言之鑿鑿,甚至要以死證明清白,一口咬定是沈妍陷害了她。項懷安要顧及項家的名聲,不敢輕易做出判斷,即使聽到沈妍辯解,他也要權衡思慮,畢竟這不是小事。
汪儀鳳想替沈妍辯白,可她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知該從何說起。項雲環和項雲玫顧及沈妍和項雲珠兩面,乾著急,也想不出一點辦法。
項大奶奶氣得渾身發抖,聽到沈妍的質問斥罵,無話可說。項大太太、項伯爺和項懷平都面帶惱恨,咬牙切齒,可沈妍的話不無道理,他們也無從反駁。
項二老爺搖頭歎氣,不希望項雲珠壞了項家的門風,卻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而項二太太則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巴不得長房和沈妍掐得兩敗傷呢。
其餘的人各懷心思,臉上都帶著氣惱,對這件事不好表態,只好默不作聲。
「好,我不胡說,我們擺事實、講道理,讓傻子都明白是非因由。」沈妍咬牙睃了項雲珠幾眼,又轉向眾人,「她說我約她賞花,為什麼我專門請她、不請環兒?誰都知道我跟環兒最好。我要是請她賞花,賞花的地點在哪?誰給她下的貼子?她明明說是赴約賞花,為什麼會到海悅樓的包間和大皇子偷情?
就算是我請她賞花,怎麼會把她弄到海悅樓去?她傻嗎?海悅樓是飯店,她不知道,你們不知道嗎?你們光聽她的一面之詞,就不用腦袋想想因由嗎?項家的男人都為官做宰,女人個個精明,連這點事都看不清嗎?」
項家的人都不傻,即使聽信項雲珠一人所言,仔細想想,都會發現這其中有很多漏洞。可她們都偏坦項雲珠,哪怕是有一點點希望,也想給項雲珠一個翻身的機會。但沈妍不是軟柿,不可能任由他們隨便揉捏,項雲珠挑錯了墊背者。
項雲珠抬起頭,怔怔看著沈妍,臉上的高雅溫和消失怠盡,取而代之的是狼狽和陰狠,她幽沉出語,「你知道環兒來了月事,行動不便,才不請她同去。當時聽你這麼說,我信以為真,以為你關心環兒,誰知道是你專門給我設下的陷阱。你把我騙到包間,我就昏迷了,後來發生什麼事,我全然不知,直到父親……」
「你放屁。」沈妍的五臟六腑氣得直疼,不得不暴粗口罵人。
真沒想到項雲環有這等本事,把絲毫沒影的事嫁禍給她,還能編得那麼合情合理。這番話說出去,就算把疑點一一捅破,沈妍也要白生一肚子氣。
項雲珠咬牙冷笑,眼底閃過得意,「你真狠毒,害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害你?虧你說得出口。」沈妍的大腦在轉念間就閃過幾十種置人於死地的方法,她很想上前踢項雲珠幾腳,再把這幾十種死法都在她身上實驗一遍。
沈妍狠狠掐自己的手,讓自己冷靜下來,壓制內心翻天覆地的衝動。
項雲珠是狹隘狠毒的人,已經把事情考慮得很透徹了,她深知怎麼說才能把沈妍拽進去。她已經抱了必死的心,她恨沈妍,就是死,也不想讓沈妍痛快。
對付項雲珠這種人,要仔細謹慎,還要認真衡量利弊得失。若此時項雲珠突然死了,沈妍渾身是嘴也說不清,這就是項雲珠的高明之處,沈妍自愧不如。
「小賤人,今天你要是不死,我們母女就死到你面前,讓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有多麼惡毒。」項大奶奶把名門夫人的賢淑謙恭拋到九霄雲外,變成一個十足的潑婦。她嫌怒罵難解心頭之恨,又撲上來要撕打沈妍,被項雲謙攔住了。
沈妍顧不上理會項大奶奶,她現在急需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對策,否則她的結局會很慘。毀掉項家大小姐的名聲,項家不會放過她,還要連累汪儀鳳。若大皇子跟項雲珠沆瀣一氣,也反咬她一口,那麼她就死罪難逃了。
「你說我約你賞花,為什麼我只約了你,沒約別人?就算環兒不方便,那其他人呢?你看到只有你我兩人,難道心裡就沒有一點疑問嗎?我跟你私交很好嗎?誰能證明是我約你、而不是你找借口出去跟大皇子私會?」
沈妍強忍怒氣,盡量把語調放得很平緩,想通過問一些細節上的小事,找出事情的破綻。項雲珠沒想到偷情被撞破,誣陷她也是臨時決定,不可能面面俱到。
項雲珠拋給沈妍一個輕蔑的眼神,看到沈妍掉進她的圈套,苦苦思索辯白之辭,她很得意。這件事鬧開,她就是死,能把沈妍拉上墊背,她也滿足了。
在沈妍沒出現之前,她是高雅優越的項家大小姐,不管走到哪裡,都受人追捧。在承恩伯府,她像一個丫頭一樣跟在沈妍身後,那時候,她恨死了沈妍。
當然,她不想死,沈妍是一個難得的對手,她想活著跟沈妍鬥。
「你說你約了好多人,她們都來得晚,你就把我帶到海悅樓的包間裡,讓我等一會兒,沒想到你竟然……」項雲珠高聲飲泣,抽抽咽嚦說不出話來了。
能把沈妍耍得團團轉,項雲珠很得意,即使她死了,沈妍也是她的手下敗將。
「你胡說,我家姑娘……」白芷想替沈妍辯駁,被沈妍攔住了。
沈妍冷哼一聲,暫時找不到疑點,她也告戒自己不能心煩氣燥,「我約你是下的貼子嗎?那貼子呢?海悅樓什麼時候開放迎客?你又是什麼時候到的?我今天一件一件跟你對質,誰也別想糊弄,我還要找出證人來。」
「是捎的口信,沒有貼子,是你讓白梅告訴我的,可白梅她……」項雲珠摀住臉,高聲痛哭,指縫間閃爍精光,卻沒有一滴眼淚流出來。
今天項雲珠出去,就帶著兩個丫頭,一個婆子,其中一個丫頭就是白梅。發生這種事,項大太太一氣之下,就下令把兩個丫頭、一個婆子全部杖斃了。
說是通過白梅傳得口信,就是死無對證,活人是沒法撬開白梅的嘴了。
項雲謙滿臉同情看著沈妍,告訴她說白梅死了,沈妍就知道項雲珠的打算了。
沈妍冷笑幾聲,說:「項伯伯,我要到順天府衙門擊鼓鳴冤,今天這件事必須講清楚。我是怎麼約的她,通過哪個門人傳的話,到了海悅樓,又是哪個夥計伺候的。這些情況若移到衙門一問,沒有問不出來的,這件事必須水落石出。」
「這……」項懷安已確定沈妍冤枉,可事關項家名聲,他不敢答應。
項伯爺拍案而起,「不行,這件事不能再鬧大。」
沈妍撇嘴冷哼,毫不在乎,「項家不願意把事情鬧大就冤枉我?就讓我背上陷害她的罪名?你們都在官場上混,哪一個也不傻,明知是非曲直因由,就想誣賴我,給她找個台階下。我現在告訴你們,我不會被你們冤枉,你們找錯了人。」
「你、你這是在對長輩說話嗎?」項伯爺被沈妍問得無話可說,又拿出長輩的身份壓她,項大太太等人也在一旁幫腔,想在氣勢勝她一籌。
「呸--你們也配稱長輩?」沈妍緩了一口氣,說:「今天的事……」
「我知道你能言善辯、詭計多端,這世間也沒有天理公道了,我、我還是死了算了。」項雲珠高聲嚎叫幾聲,就沖旁邊一張八仙桌的桌角撞去。
看到項雲珠要自盡,兩個丫頭趕緊去攔,沒攔住她,卻減輕了她撞向桌角的衝力。項雲珠的鬢角挨到了桌角,只紅了一塊,她就順勢栽倒了。
此時,沈妍對項雲珠的佩服之情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這丫挺的也太他媽人才了,不服不行。在項家,她可以誣賴沈妍,畢竟大多數項家人傾向於她。可到了公堂上,只要把事情定為案子,就要找證人,再也由不得她胡說八道。
於是,她選擇一頭撞死。若她真死成了,死無對證,沈妍跳進太平洋也洗不清了,有沈妍墊背,她死也不虧。若是她死不成,事情也會到此為止,沈妍若是再追究,就是想逼死她。所以,沈妍只能吃了啞巴虧,事情到此為止。
「我的兒呀!」項大奶奶撲過去,抱起項雲珠嚎哭,「我的兒呀!小賤人陷害你,又想逼你呀!你怎麼就上她的當呀!我的兒呀!你這是想要娘的命呀!」
項大太太沖沈妍厲聲斥呵:「這回你高興了?珠兒要是有事,我決不饒你。」
「你不饒我?今天的事情說不清楚,我還不饒你們呢。」沈妍扯了把椅子坐下,指了指項家長房的人,「項雲珠就是你們長房教養出來的名門淑媛,整天滿口規矩禮教,自命清高,卻跑出去跟男人偷情。你們哪個不清楚她想誣陷我?你們長房真會挑人,覺得我好欺負,想讓我把這個罪名擔下來,我呸--」
項伯爺氣得渾身哆嗦,項懷平也陰沉著臉,兩人都刻意避開沈妍的目光,誰也不說話。事情到現在,他們心裡都有一個小九九,想讓這件事快點收場。
「你、你、你……」項大太太摀住胸口,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項二老爺和項二太太都退後了幾步,好像怕打起來,濺他們一身血一樣。
項懷安想勸沈妍就此罷休,又覺得對不起沈妍,他兩面為難,不知道該如何平息此事。汪儀鳳怒視項大太太和項大奶奶,想幫沈妍,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什麼我?我現在就去衙門擊鼓鳴冤,看看能不能把事情說清楚。」
「你就是想逼死珠兒,把長房鬧成一團糟對你有什麼好處?」項大奶奶氣勢洶洶站起來,沒跟沈妍鬧騰,卻一頭撞向了汪儀鳳,邊哭邊喊:「項家哪裡虧待你們了?你們母女怎麼這麼惡毒?誣陷珠兒,還想逼死她,我跟你拼了。」
「大嫂,你這是幹什麼?有什麼話不好說了?」項懷安護住汪儀鳳。
「那小賤人想逼死珠兒,都是她教的,我跟她同歸於盡。」項大奶奶知道沈妍顧及汪儀鳳,就決定從汪儀鳳下手,逼沈妍承認陷害項雲珠之事。
到現在,沈妍也看明白,像項家這樣的詩書大族的女人照樣陰毒潑辣。項大奶奶早已明白了是非,卻想逼沈妍承認陷害項雲珠的事。項雲珠清白已毀,把沈妍拖下水,項雲珠就成了被設計的弱者,而不是與人偷情蕩女浪婦。
項家長房包括項伯爺和項懷平都是這個打算,畢竟項雲珠曾是項家長房的驕傲。項大太太拿長輩的威嚴壓她,而項大奶奶乾脆就擺出武鬥的架勢。長房級別最高的人都出動了,在他們看來,拿下沈妍不只為項雲珠,更為他們的臉面。
項二老爺慵懦,不會惹事上身,項二太太巴不得有好戲看,更不會管。項懷安既想保住項家的名聲,又顧及沈妍和汪儀鳳,兩面為難。
汪儀鳳有孕在身,能照顧好自己就不錯,根本幫不上沈妍。項雲環姐妹和項懷安立場一樣,其他人與沈妍交結不多,都傾向於項雲珠。
沈妍清楚自己的處境,她只能一個人戰鬥,也絕不讓項雲珠的詭計得逞。
項大奶奶還在糾纏汪儀鳳,有項懷安護衛,汪儀鳳不至於吃虧,但肯定要生氣。項雲環和項雲玫跑過來,跪到項大奶奶腳下,哀求她放過汪儀鳳。
看到汪儀鳳很艱難地躲閃項大奶奶的攻勢,沈妍要去幫忙,心裡忽然之間有了一個主意。她來到項雲珠面前,冷哼一聲,蹲到地上,摸了摸項雲珠的脈。
沈妍狡詐的目光劃過項伯爺、項懷平和項大太太等人,問:「你們確定是我陷害項雲珠?她是因為我今天陷害她才失了清白嗎?」
「當然是你陷害,誰都知道珠兒知禮懂事。」項大太太的語氣很堅定。
「好,你們既然一口咬定是我今天陷害她,她才失了清白,那我只能實話實說了。」沈妍冷冷一笑,抬高聲音,說:「項雲珠懷孕了,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你們都說今天我陷害她,她才失了清白,難道她的孩子也是今天才懷上的?我現在終於知道你們為什麼與眾不同了,原來你們都在娘肚子裡呆了十三個月。」
聽到沈妍的話,眾人都驚呆了,大廳裡陷入死寂,連呼吸聲都微弱了。
「你胡說。」項雲珠一直在裝暈,聽沈妍說她懷孕了,她一下子跳起來了。
「你們都知道我通醫術,不會連懷孕都診不出來,你們不相信我,就找大夫和穩婆來診斷。真奇怪,今天被我陷害才失了清白,竟然懷孕一個多月了。」沈妍堅信項家不敢找大夫給項雲珠診斷是不是懷孕,只能任她胡說。
項雲珠紅口白牙誣陷她,這回也嘗到被人誣陷,渾身是嘴也說不清的滋味了。
項懷平最先反映過來,從牆上扯下馬鞭,狠狠沖項雲珠抽來,幾鞭子就打得項雲珠滿地打滾,哀嚎求饒。項大奶奶聽說項雲珠懷孕了,又見項懷平打她,喘了幾口氣,就昏倒了。項大太太仍處於驚悚之中,連阻攔項懷平都忘記了。
眾人見項雲珠挨打,不管是不是傾向於她,此時沒人敢哼聲,也沒人勸慰。
項雲珠挨了十幾鞭,渾身是血,哀嚎求饒不能阻止項懷平打她,她很快就換了一副嘴臉,「父親,父親,我懷孕了,你可以打我,不能打皇孫,我……」
「住手,快住手。」項伯爺趕緊抓住項懷平的鞭子,跟他低語了幾句。
沈妍瞪大眼睛看著項雲珠,心中歎服,對她已敬佩到無以復加了。沈妍為給自己辯白,信口胡說項雲珠懷孕了,沒想到卻成了項雲珠救命的法寶。父親打殺不守規矩禮教的子女,無須償命,可打殺皇孫就不是小罪了。儘管「皇孫」在項雲珠肚子不過是個p,放了就消失了,但項家任何人決不敢再打項雲珠一下。
項懷平喘了幾口粗氣,狠狠咬牙,慢慢才平靜下來。項伯爺思慮片刻,就把項懷平、項二老爺和項懷安叫到內廳,商量對策去了。
項大奶奶還沒醒,項大太太又昏過去了,項雲珠也半死不活,大廳裡亂成一團。項大太太昏倒之前,不讓任何人找大夫,只能由略懂醫術的僕人救治了。
我靠。到現在,沈妍除了罵人,真不知道還能怎樣表達自己激動的心情。
她從大廳裡出來,到門口透氣,項雲謙也跟出來,遞給她一包點心。沈妍午飯之前被項雲諾綁來,沒吃午飯,又折騰了半天,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她趕緊吃了兩塊點心,把點心遞給丫頭,又從大廳裡拿出一壺茶來喝。
「珠兒確實被人陷害了。」項雲謙的語氣很淡定。
「你怎麼知道?」沈妍早就知道項雲珠著了別人的道兒,卻想賴到她身上。
「接到消息,我第一個趕到海悅樓,那間包房裡確實點過催情香。」項雲謙停頓片刻,又說:「珠兒回來之後,一口咬定是赴你的約,是你陷害了她。至於她怎麼去了海悅樓,在包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那還用她說?猜就能猜得到。」沈妍撇了撇嘴,又說:「她到海悅樓一定是去見大皇子,她快成親了,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就想見心上人一面。兩人到包間會面,沒想到有人推波助瀾,成全了一樁美事,又恰好讓伯爺等人看到。」
「是誰?」
沈妍搖頭一笑,沒說話,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能調動多名官員來看好戲,又把事情安排得滴水不漏,除了慧寧公主,誰有這個能力?
項雲珠在承恩伯府對沈妍下毒手,讓慧寧公主替她背了黑鍋。慧寧公主也是個有仇必報的性子,能饒過項雲珠才怪,這也是她咎由自取,活該。
照目前的形勢來看,項家已經被牽連了,這件事肯定會在朝堂掀起軒然大波。
大皇子派來一名長史官,帶來許多禮物,來見項伯爺等人。項家世代以純臣自居,從不和皇子來往,可今天為了項雲珠的事,也只好應酬了。
長史官轉達了龐貴妃和大皇子的意思,大皇子要納項雲珠,只不過現在沒有份位,只能讓項雲珠先做侍妾,等大皇子加封親王,就封項雲珠為側妃。龐貴妃和大皇子的意思很明確,項家必須支持大皇子奪嫡,才能給項雲珠爭取份位。
項雲珠不只**於大皇子,還懷了孕,事情傳出去,肯定會影響項家世代積累的清譽。項伯爺等人商量許久,沒別的辦法,只能讓項雲珠給大皇子做侍妾。
當晚,一頂青布小轎把項雲珠送進大皇子府,沒有嫁妝,沒有儀式。
項老太爺聽說此事,把沈妍叫去,問明情況,馬上做出三個決定,讓項伯爺等人立即照做。第一,向皇上請旨,辭去項家長房的爵位;第二,項雲珠族譜除名,不允許項家任何人跟她來往。第三,讓項雲環代替項雲珠,嫁給徐慕軼。
對於這件事,項家應對及時,但接下來的風波還是把項家捲進去了。
------題外話------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