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懷平帶領官員、親隨和衙役,快步來到府衙門口,行禮請安,把御親王迎進公堂。御親王談笑風生,態度親和,一進來就坐到了旁聽的座位上。
「項大人,本王是來向你賠禮的。」
「王爺這話從何說起?」
「項大人派人到巡城衛衙邸詢問通緝令的事,碰巧本王正在衙邸。通緝汪氏母子的命令是本王所下,因此事關係皇家體面,沒知會順天府衙,還請項大人莫怪。聽說汪氏母子到順天府擊鼓鳴冤,本王親自來解釋,順便聽審這個案子。」
「王爺太客氣了,王爺能到順天府聽下官審案,下官榮幸之至。」
「好好好,那就開始吧!」
御親王在此事中扮演什麼角色,項懷平心知肚名,說是來旁聽審案,其實是唯恐天下不亂。項懷平知道御親王和太子鬥爭激烈,如何保持立場,他心中有數。
「下官遵命。」項懷平坐到書案後,敲響驚堂木,「升堂,帶汪氏母子。」
汪儀鳳帶沈妍姐弟上堂,給項懷平等官員行禮,又在項懷平指引下見過御親王。御親王掃視汪儀鳳母子,剛要裝模作樣訓戒,就見衙役進來通報。
「稟大人,慧寧公主駕到。」
項懷安等官員站起來,襝衽整裝,按品階列隊向府衙門口走去。汪儀鳳帶沈妍姐弟轉過身,衝門口跪下,眾人都躬身垂首,肅言禁聲。
御親王端坐在椅子上,見項懷平等人對慧寧公主以禮相迎,他臉上流露出陰澀且不屑的笑容。想到即將開鑼的好戲,他冷哼一聲,自顧笑出了聲。
「汪氏,你們母子先起來吧!」
「多謝王爺,民婦不敢,民婦……」
沈妍站起來,投給御親王一個稚嫩甜美的笑臉,拉著汪儀鳳,說:「娘,快起來,別埋汰了王爺一片仁慈愛民的好心,蘊兒,你也起來,快謝過王爺。」
汪儀鳳正猶豫是不是要起來,看到項懷平等人給慧寧公主施禮請安,她又拉著沈妍姐弟跪下了。沈妍面露不耐煩,直挺挺跪著,審視的目光投向慧寧公主。
《鍘美案》中,秦香蓮見公主,公主呵令她下跪,她唱道「論國法我應當與你跪,論家法你就該把我參……先娶我來我為大,後娶你來你為偏……」
做為鄉野村婦,秦香蓮敢於較真,把倫理綱常擺在國家法度前面,這也是社會形態認可的。原配髮妻尚在,不管再娶之人為何種身份,只能屈居為妾。
汪儀鳳也想討個公道,要個說法,卻沒有較真的勇氣。她出身書香門弟,君為臣綱、皇權至上的標準已潛移默化在她的思想裡,她認為自己該參拜公主。
慧寧公主身穿湖藍色暗花水紋雪緞長袍,腰束白玉金絲帶,腳上一雙暗色繡邊短靴。她長髮束起,頭戴金鑲玉髮冠,一根紫玉釵橫插冠上,華貴且內斂。男衫女飾混合在一起,本來是不倫不類的妝扮,卻為她憑添了幾分颯爽英姿。配上她不化紅妝就清麗俊美的面容,讓人由內而外,蕭然起敬。
她大步跨進公堂,把項懷平等人甩在身後,親隨一溜小跑跟上來。看到汪儀鳳母子跪在堂中,給她行禮,她皺起眉頭,並沒有理會,竟自坐到旁聽的位置。
沈妍想起來,又怕引人注目,這一世的她畢竟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慧寧公主對他們不理不睬,令她暗自窩火,遭遇相同,可汪儀鳳真沒有秦香蓮的魄力。
「見過皇姐。」御親王站起來,躬身抱拳。
「你來得真早。」慧寧公主的聲音爽朗悅耳,略帶一點沙啞。
「皇姐見笑,我也剛到。」御親王笑意吟吟坐下,轉向汪儀鳳母子,說:「他們母子正給皇姐行大禮呢,都是一家子人,皇姐怎麼也不讓他們起來呀?」
「一家子人?你什麼時候跟他們成一家子人了?」慧寧公主凌厲寒涼的目光掃過汪儀鳳母子,「他們跪著舒服,自然就願意跪著,何須本宮多言?」
御親王哼笑幾聲,眼底冷過譏嘲,「皇姐抬舉了,我跟他們還真沒有成為一家子人的緣份,不過,我跟他們也算親戚,他們母子畢竟是姐夫的家人。」
慧寧公主沒理會御親王,轉向項懷平,「項大人,你可以開始了。」
沈妍站起來,轉向項懷平等官員,揉著膝蓋活動雙腿,又轉過頭打量慧寧公主,目光冷靜。汪儀鳳和沈蘊仍沖慧寧公主跪著,聽說開審,才小心翼翼轉身。
「稟大人,民女跪著不舒服。」沈妍聲音稚嫩,卻很有底氣。
「妍兒,公堂之上,不得無禮,快跪下。」汪儀鳳忙把沈妍拽倒在地。
項懷平沒理會沈妍,重重敲響驚堂木,宣佈開堂,公堂裡頓時雅雀無聲。
沈妍挺直身體,屁股坐在腳跟上,這種下跪的方式相對舒服。她回頭掃視慧寧公主,發現慧寧公主正在看她,她頓時像一只驕傲的小公雞,高高昂起頭。在她看來,慧寧公主並不像汪儀鳳所說的那麼可怕,也不像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若不是大老婆的子女跟小三天生有仇怨,她倒很想瞭解接近慧寧公主。
「汪氏,你有何冤屈?如實訴來。」項懷平開始程式化審案。
「回大人,民婦……」汪儀鳳欲言又止,身體微微顫抖,慧寧公主到來給她帶來了無形的壓力,本來讓她心痛惱恨,想一吐為快的事現在卻說不出口了。
汪儀鳳與慧寧公主是同齡人,彼時年少,也曾在宮庭名門舉行的茶會、花會上相見。汪儀鳳出身官宦之家,也是嫡出長女,卻只是名門旺族的旁支,身份相對低微。而慧寧公主則是被帝后寵在手心的金枝玉葉,隨時隨地被人眾星捧月。
那時候,若誰的東西讓慧寧公主多看了一眼,能獻上去,那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如今,東西成了男人,讓慧寧公主據為己有,榮耀的味道也改變了。
自幼時起,卑微就銘心刻骨,久而久之就習慣成自然了。汪家敗落多年,做為一個身份低賤的民婦,汪儀鳳在慧寧公主面前根本不敢抬頭說話。若不是護子心切,怕兩個孩子跟她受饑寒流離之苦,她也沒有一較長短的勇氣。
沈妍深知汪儀鳳的心思,咬著嘴唇問:「大人,可否讓民女替家母一訴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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